第7章 焚魂業火

罹恨亦是又好氣又好笑,看見此情此景,心道:“怪不得傻丫頭竟敢找天地府衙的麻煩,我竟忘了把龍骨八卦圖要過來,兩大異寶傍身,你若還是打不過,可要記得逃啊。”

宵雲身處光華中心,宛若九天仙子下凡塵,怒氣衝衝道:“今夜便是冰火判官的死期,從今往後,天下再無天地府衙。”

烈雲歌輕輕一歎,道:“真個尋死。”

傅長琴亦是一聲冷哼,拔地而起,再次挺劍攻向宵雲,業火紅蓮得龍骨八卦圖的力量加持,

遠勝當初,繞是她功力如神,也透不過那朵紅蓮花瓣分毫。

宵雲嘴角一勾,冷道:“玄冰劍氣,不過如此。”手中印訣不停,焚魂業火滔天,如潮水般襲向傅長琴。

傅長琴立時退開站定,將手中長劍釘在地上,雙手翻飛,瞬息之間不知捏了多少個高深印訣,玄冰勁力澎湃而出,繚繞身側,宛若一朵藍色幽蘭,生生擋住了滔天火焰。

宵雲見此心驚,暗道:“傅姑姑一身功力,比之十三年前,又精進了不知多少,她能擋住焚魂業火,我已然輸了。”

罹恨越看越急,手心已有冷汗,心道:“傻丫頭不懂如何運用龍骨陣圖,兩件異寶加身,竟連冰判官也奈何不得,此時烈雲歌出手夾擊,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定然力竭而亡。”

果不其然,烈雲歌旋身落在宵雲身後,運足炎陽勁力,道道火光直取焚魂業火化作的蓮花屏障。

宵雲冷汗淋漓,體內功力耗損之大,遠遠超出她的想象,不知勉力支撐了多久,紅蓮火光銳減,炎陽勁力與玄冰勁力透入,頓時便覺難受至極,宛若身處冰火兩重天,一半冰原,一半火海。

傅長琴見火光漸弱,拔劍而出,身若流光般襲向宵雲。

烈雲歌亦是運足功力,一掌拍在地上,勁力化火向著宵雲席卷而上,欲一舉破掉業火紅蓮與龍骨八卦圖的屏障。

宵雲見得此情此景,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顏,心中念著:“老天爺啊,我今夜所作所為雖全是騙人,但事出有因,不可不為,你可莫要真的要了我的性命。”

下一刻,紅蓮火光似乎弱了幾分。

罹恨暗叫一聲遭了,臉色大變,哪裏還敢觀望,身法用到極致,如閃電般躍向院中。

終歸離得太遠,人力有限,不能來去無形,待他落在院中之時,紅蓮屏障已然碎裂成絲絲火焰,龍骨八卦圖失去功力禦使,片片掉落在地,而那個方才如神女般不可一世的人兒,被傅長琴一劍穿胸而過。

罹恨搶身上前,一棍將傅長琴逼退,擁住宵雲,點住她心口要穴,止住湧出的鮮血,急吼道:“你怎那麽不濟,怎也可以再擋一下啊。”

不止罹恨,便是烈雲歌和傅長琴也是滿臉詫異,皆認為宵雲仍有一搏之力,不料紅蓮火光說散便散,竟生生受了兩人全力一擊。

宵雲張口想要說一句話,可一張開口,便是一口鮮血嗆上來。

罹恨大驚失色,忙道:“你莫說話,我幫你報仇。”

也不見他捏訣運功,落在地上的龍骨八卦圖便再次金光閃爍,浮空而起。

烈雲歌後背生寒,凝神戒備,心中叫遭,隻覺眼前少年絕不簡單,一身磅礴功力,竟遠高於自己。

宵雲心道:“臭小子啊,我和冰火判官哪裏有仇,今夜所為,盡是為你,又怎能讓你傷了冰火判官?”

她艱難抬手,抓住罹恨胸口,咽下幾口鮮血,氣若遊絲道:“帶...帶...我走。”

罹恨聽得分明,心頭卻是滿滿疑惑,但不及多想,便見宵雲昏了過去,他一顆心直往下沉,忙將宵雲抱起,冷冷掃視冰火判官,咬牙切齒道:“她若死了,我定殺你二人。”

話音未落,人便已躍上院牆,隱入夜色之中。

此時院中,處處斑駁,烏煙陣陣,烈雲歌愣在那裏許久,皺眉不語,許久才轉頭看著傅長琴,疑惑道:“娘子,是否因我老了,記性不好,他們尋來報仇,我竟怎也想不起是何仇恨。”

傅長琴輕輕搖頭,她話不多,淡淡說道:“我也不知。”

烈雲歌苦笑,道:“十三年前,業火紅蓮花開,江山易主,今日再次現世,又是怎樣的禍福?”

罹恨抱著宵雲飛簷走壁,一炷香的時間便回到客棧,此時客棧門楣已關,他一腳踢開,嚇壞了在大堂中打瞌睡的店小二。

店小二認得他們,但見得渾身鮮血昏迷不醒的宵雲,也是嚇白了臉,結結巴巴道:“客官...這...這,這位小姐怎麽了?...怎傷得這麽重?”

罹恨哪有功夫理他,抱著宵雲快步上樓,吼道:“去請郎中來!”

回到房中,將宵雲放在**,店小二也是動作飛快,端著一盆熱水進來,罹恨怒道:“我讓你去請郎中來!”

店小二委屈道:“客官,這三更半夜,哪裏還有郎中出診?”

罹恨忍住怒氣,按住宵雲腕上脈搏,已是相當微弱,立刻將宵雲抱在懷裏,右手按住她背心,渡入綿綿功力,護住她心脈不衰。

心道:“罹恨啊罹恨,你太也自以為是,明知傻丫頭武功差得厲害,還在一旁觀望,若是早早出手,她怎會傷至如此?她不知天高地厚,盡是胡鬧,你也不知麽?她若死了,全都怪你。”

傳功之後,罹恨側耳在宵雲口鼻處細聽,呼吸雖極其微弱且不均勻,但好歹也保住了她一時性命,起身向店小二吩咐道:“你在此處看著她,莫讓任何人靠近,我片刻便回,她若少了一根頭發,你們整個客棧全沒活路。”

他聲音低沉駭人,氣勢十足,店小二哪敢不從,連連點頭。

罹恨躍窗而出,身影如鬼如魅,瞬間飄過一條長街,見沒有醫館招牌,便片刻不停,又往其餘街道尋去。

“傻丫頭,你可不能死,你若死了,便見不到我幫你報仇,你若死了,誰陪我去找李世明報仇。”

他與宵雲相識不過一日,且算不上愉快,但此時見得宵雲傷重,隻覺心都在疼,究竟為何,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但他清楚,若是宵雲喪命,他定要內疚一輩子。

不知是他尋的第幾條街,終是見得醫館招牌,他哪裏顧得上夜深人靜,一腳踢開大門,閃身入內,喊道:“大夫在哪兒?請你救命。”

他聲音夾著功力,便是死人也被震得翻了個麵,何況活人。

內室有人迷糊怒罵:“三更半夜,哪個鬼哭鬼叫?”

罹恨循聲而入,見一四十許中年人正和妻子摸著夜色,迷糊起身,他一把將那人抓住,如提著一隻小雞般拎下了床,“你是大夫?隨我去救人。”

那大夫正睡得香濃,陡然被人提出被窩,哪裏不氣,怒罵道:“你爹死了還是媽死了......”

不待他罵完,便見四周燈燭齊明,罹恨一掌虛拍,地板上便是個寸許深的手掌印。

大夫立時萎了,“少俠那位親友不適,待我取來藥箱,老夫這便隨您去。”

待得郎中取來藥箱,罹恨提著他便跑,那郎中隻覺得罡風割麵,嚇得哇哇亂叫,臉色慘白,可憐他一介郎中,便如一件包袱般被罹恨扛著在洛陽城中飛簷走壁。

好在罹恨武功通神,來去時間還不到半個時辰,店小二正在房中為宵雲擦拭嘴角溢出的血跡,便聞得身後一陣哭爹叫娘的聲音傳來,回頭一看,罹恨已然扛著一個郎中歸來,心中駭然想著,這少年是鬼是神?

罹恨將那郎中放下,指著**昏迷的宵雲急道:“你快救她。”

郎中彎著腰,一手撐著膝蓋一手連擺,兀自喘息,“待...待...老夫...喘口氣...”

罹恨立時皺眉,吼道:“你快救人,她就快死了!”

郎中見罹恨臉色嚇人,那還敢再言其它,忙提著藥箱走到床前,一番望聞問切倒也似模似樣,咦了一聲,皺眉問道:“少俠,你不可騙老夫,這位小姑娘可是被天地府衙的冰火判官打傷的?”

罹恨心頭一鬆,萬幸沒有擄回一個庸醫,能看出宵雲傷勢來曆,倒也有些本事,忙道:“不瞞大夫,卻是如此。”

他聲音也軟了一些,恭敬了許多。

郎中放開宵雲腕上脈搏,搖頭長歎,“冰火判官乃當世豪俠,所傷之人,定是大奸大惡......”

罹恨一聽便來了火氣,喝道:“莫說這些沒用的,你救是不救?”

郎中嚇得一抖,哭喪道:“不是不救,隻是老夫學藝不精,實在不知如何來救啊!”

罹恨心道,說來說去,仍是一介庸醫,怒上心頭,沉聲道:“你是大夫,救不了人,我留你作甚?”

郎中頓時嚇破了膽,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委實好看,許久後才歎了口氣道:“你們與冰火判官為敵,絕非良善之輩,我救她不得,你殺我泄憤,自是做得出來的,不過善人惡人,生死麵前,又有何差別,我若能救,哪有推遲之理?”

他實是豁了出去,一番話不說聲淚俱下,亦算得上情真意切。

罹恨愣了片刻,心道:“這老頭沒有騙我,傻丫頭傷得太重,不說穿胸一劍,便是那體內流竄的冰火勁力,也足夠要了她命,加之強行禦使龍骨八卦圖和業火紅蓮,已是油盡燈枯之軀,若非我強渡功力護住心脈,隻怕早已殞命了。”

郎中見罹恨並未動手,且神色傷感,不由心頭也是一歎,暗道:“醫者仁心,代代皆傳,他們二人無論是誰,我等濟世之輩,皆因一視同仁,且這二人年紀輕輕,又能是多麽十惡不赦的人?我學藝不精,救不得這位小姑娘,理因指條明路給他們,也不負先輩教誨!”一念及此,便道:“少俠,你可知城外北邙山下,有一陳家莊園,你去那裏尋藥君樓主人陳昭雲,若是上天憐憫,這位姑娘也許還有活命機會。”

罹恨直覺雲開霧散,柳暗花明,喜道:“此言當真?”

郎中還未說話,那一直躲在一邊的店小二卻搶著道:“該是真的,那藥君樓乃是天下最大的藥材商,樓主陳昭雲醉心醫道,煉了無數靈丹妙藥,這位姑娘的傷,也許隻有他能救了。”

郎中點頭,讚同道:“是了,若藥君樓主無能為力,隻怕便是這位小姑娘命裏如此,除非是大羅神仙下凡,否則誰也沒有辦法,我為姑娘配一副藥,暫且穩住傷勢,令她可活著到陳家莊園。”

罹恨拱手一禮,由衷道:“還望大夫原諒小子方才無禮之舉,無論我朋友是否有救,小子都謝過大夫。”

郎中擺了擺手,笑道:“救人心切,無妨無妨!”說罷便起身取藥。

罹恨憂心看著昏迷的宵雲,心中疼痛,暗道:“他說藥君若救不了你,便隻有大羅神仙能夠救你,傻丫頭,你且安心,若是陳昭雲無能為力,我便向他討幾副續命丹藥,帶你上塞外昆侖。”

店小二忽然謹慎問道:“客官,你知道陳家莊園怎麽走麽?”

罹恨立時叫遭,他確實不知,道:“你知道麽?”

店小二點頭,笑道:“小的自然知曉,這便為客官畫一幅圖,保管是最近的道路。”

夜過三更,罹恨終再次抱著宵雲離開客棧。

初春夜裏仍冷得徹骨,他便問店小二要了一床棉被,將宵雲裹得嚴嚴實實,任罡風勁猛,也透不進分毫。

店小二畫圖功夫雖不高明,但好在也不難認,罹恨心頭默算,以他輕功,破曉之時定能尋到。

其實陳家莊園遠在北邙山下,平常人要去,隻怕得從今夜此時走到明天此時。

洛陽夜裏宵禁,城門已閉,罹恨哪管這些,到得城牆之下,腳下猛地一踩,身如鴻雁般躍上城樓,腳下石磚地板寸寸龜裂。

城樓上兵士還未看清是個什麽東西,罹恨便又抱著宵雲躍下城樓,隱沒在夜色之中。

心中滿滿皆是焦急,時間早已忘卻,身周風景幾經變換,已不知過了幾條河流,穿過幾片樹林,待得月沉西天,東方紅雲,終到了店小二圖中的終點。

陳家莊園乃是藥君樓的產業,那是一大片藥田,種植著各種各樣的藥材,藥君樓享譽天下,乃是大唐帝國最大的藥材商,陳昭雲便是這一代的藥君。

罹恨望著眼前七層石樓,心中終於略微鬆了口氣,看了看懷中宵雲,心道:“傻丫頭,讓你再騙我,此番苦頭可吃夠了?你若早告訴我,哪會落得如此下場?便是昏迷不醒,仍疼得冷汗淋漓。”

口中卻低聲溫言道:“你看,這便是藥君樓,他們定能救你。”又將被子裹得更嚴絲合縫,方才朗聲喊道:“在下罹恨,求藥君陳昭雲先生救我朋友。”

聲如洪鍾,震得樓簷上晨間飛鳥散盡。

他喊了三聲,聲聲恭敬,生怕激怒了陳昭雲,不出手相救。

塔門洞開,一二十多歲的年輕公子當先走出,模樣清秀俊俏,若是一女子,定也傾國傾城。

他身後還跟著一眾衛士,手按刀兵,年輕公子走到罹恨身前,目光立時落在宵雲身上,皺眉道:“她怎傷得那麽重?”

罹恨聞他聲音誠摯,憂慮濃濃,頓生好感,也不隱瞞,道:“她被冰火判官傷了,命在旦夕,不知公子是誰?可否為我引薦藥君陳昭雲?”

年輕公子拱手道:“在下陳憐生,藥君便是家父,這位姑娘傷得極重,跟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