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科舉是什麽
知識壟斷？
李世民聞言，眉頭微皺，細細思索。
長孫無忌微微一愣，而後陷入深思。
良久之後，長孫無忌才撫須搖頭，神色鄭重長歎道：“賢侄，你這壟斷一詞，用的很是恰當啊。孟子曰：有賤丈夫焉， 必求壟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
“凡夫俗子以銀錢為壟斷，獲利一時而已。世家門閥以經學、官位、土地為壟斷，獲利千年。”
自漢朝以來，朝廷崇尚經學，以經學治國。
誰能理解四書五經，誰理解的深奧，誰就有名氣。
有名氣，就能進入朝廷當官，進而獲得龐大的權力。
而這，便出現了知識壟斷的機會！
經學深奧，普通學子若無名師指點，一輩子都不能理解透徹。
官員的子弟則從生下來，就接受父輩的教育，比普通人的理解高出不知多少，自然世代顯赫。
演化到後麵，隻要祖上有名氣，不管這個人究竟能力如何，都能在朝中占據顯赫地位。
從而壟斷了朝堂的官位，積累下恐怖的財富。
這便是世家門閥。
不僅壟斷了經學，還壟斷了良田。
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聯合，徹底壟斷社會上的一切資源！
根源，就在於知識壟斷。
某種意義上，和後世的壟斷集團相似，區別僅僅是一個壟斷知識，一個壟斷資本。
“所以，想要對付世家門閥，就必須打破知識壟斷！”
李晟擲地有聲，語氣森冷道。
知識壟斷下，百姓就不是百姓，而是無知的四腳獸。
唯有打破知識壟斷，才能讓百姓自覺地站起來，堂堂正正的成為一個人！
“打破壟斷？”
“說起來簡單，但真正操作起來，何其之難？”
李世民微微搖頭。
雖然他之前不知道什麽是‘壟斷’，卻也明白，這的確就是世家門閥數百年來，所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知道又如何？
朕還不是束手無策！
世家門閥的手段，乃是陽謀：書就那麽多，百姓就是想讀，也隻能依附世家門閥。
不是我們貴族不給機會，是你們這些賤民不中用啊！
如此局勢下，朝廷又能如何？
曆朝曆代以來，除了漢武大帝，誰能真正的壓製世家門閥？
漢代為了壓製世家門閥，宦官、外戚、權臣輪番上場，哪一種手段沒用過？
最終的結果，卻是漢朝滅亡、門閥繼續坐大！
甚至在亂世中，還逐漸掌握了部曲，擁有了軍權！
李世民如果膽敢直接動手，剛剛統一的大唐，勢必再次四分五裂，重演隋末亂局。
李世民長歎一聲。
麵對世家門閥，他這個皇帝，當真無力。
實在憋屈！
想到這裏，李世民再次痛飲了一杯酒。
李晟眼見老爹這麽酗酒，沒好氣的奪過酒杯：“你沒辦法，朝廷怎麽會沒辦法？”
“朝廷？朝廷能有什麽法子！”
李世民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兒子。
喝個酒而已，至於嗎？
李晟翻一個白眼：“科舉，便是最好的辦法啊！”
李世民依舊沒有想明白，問道：“孩子，科舉跟世家門閥，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嗎？”
長孫無忌卻是眼底閃過一道精光，隱隱有些明白李晟的意思了。
李晟見老爹這麽不開竅，無奈解釋：
“爹，孫伯伯，科舉的本質是什麽？”
“是論才為官！”
“科舉不分貴賤，有能力則上、沒能力則下。隻要能考上來，就能為國家效力！”
“如此，不僅提升了朝堂的官員質量，還贏得了民心，造成了一種人人崇尚讀書的社會風俗！”
“而通過科舉，總有一定數量的寒門士子當官，他們沒有身份背景，自然而然會走到皇權的一邊。”
“如此，加強皇權、抵製門閥，就會形成新的社會格局。”
“這樣一來，知識壟斷不就打破了嗎？”
科舉在後世現代人看來，或許是糟粕，是封建集團的統治工具。
但那需要等到一千多年以後。
而放在現在的唐朝，科舉的出現，則宛如降維打擊一般。
它是集知識教育、官位權力、土地財政、階層流動於一體的超級大成就。
正是科舉製度的出現，讓唐朝爆發出了恐怖的活力。
階級層麵上，它直接造就了一個全新的士大夫階層。皇權與士大夫緊密結合，聯合幹掉了盤踞在帝國身上數百年的世家門閥毒瘤。
文化層麵上，唐詩傳唱千年，誕生無數的千古名句，誕生了無數文化名人，創造了中國曆史上第二次文化狂潮。
社會風尚上，科舉創造了一個全民推崇讀書的盛世。千年後，即便科舉被廢除，但知識崇拜卻已經深深烙印在中華民族的骨髓中。
可以說，科舉製度重新塑造了中華民族。
甚至影響全世界。
李晟的語氣非常輕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卻宛如一陣清風，將原本籠罩在李世民眼前的迷霧，徹底吹散！
一瞬間，一股福至靈心的感覺，出現在李世民的心中。
原來科舉的作用，竟然這麽多、這麽大！
李世民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激動地整個人渾身戰栗！
困擾自己數年來最大問題，頃刻解決！
李世民的心都在顫栗。
若是朕能將科舉之製，徹底發揚光大。
朕必將青史留名！
至少在文治方麵，絕對能比肩秦皇的書同文、漢武的獨尊儒術！
朕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李世民不自覺的，看向眼前神色輕鬆的李晟。
辛虧有這孩子點醒了朕，否則朕可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麽多道理，這孩子可真聰明。
“兒啊，你真是朕……是大唐的福星啊！”
李世民激動暢快的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肆意燦爛。
李晟也笑道：“所以說，老爹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咱們聖上可是一代明君，怎麽可能不知道科舉的作用？等過兩年召開科舉後，您就知道這科舉的威力了！”
李世民被當著麵吹捧，絲毫沒有臉紅的大笑：“這話在理。”
現在朕總算明白科舉的真正用途了，一定要將科舉製度，盡早定成大唐的國策。
隻要這項國策延續下去，大唐定能改頭換麵，真正的進入盛世！
之前朕那麽眼饞世家門閥，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人才嗎！
但如果能通過科舉的方式，將民間的賢才收攏，那自己還需要眼巴巴地望著門閥的人才們嗎？
滾一邊去吧！
但就在李世民興奮得不能自已的時候，長孫無忌的一句話，卻當場澆了李世民一盆冷水。
長孫無忌遲疑著開口道：“但是，民間真有那麽多賢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