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教練是個大電燈泡

時妤覺得,如果時光可以逆流,楊冉一定會縫住自己的嘴巴當個啞巴。

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楊冉完美詮釋。

時妤麵前,楊冉臉色漲成豬肝色,忽又青白交接,好一番多姿多彩。

楊冉聽到鄭林昊的話,眼神中盛滿了不可思議,旋即不甘心,惱恨之類的情緒交織成圈,把她團團圍住。

可顧忌著鄭林昊在這兒,楊冉也硬是打碎牙也得把這些情緒都往肚子裏吞,麵上隻能是裝作一副感激的笑樣。

時妤眼睜睜看著楊冉麵上這一風雲變幻到陽光乍現,忍不住在心裏默道一句牛逼。

咋不去演川劇呢,來一個絕活,變臉。

“好了,事情也談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先走了。”鄭林昊和張潭波告別道,轉身,又對楊冉說:“平常沒事,也可以和時妤他們請教請教,人家厲害著呢!”

鄭林昊這話說得理所當然,毫不猶豫,讓楊冉更是難堪。

剛剛她諷刺時妤的那些話,此刻就猶如一個個火辣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臉上,甚至直擊心底。

她之前看不起的人,現在卻要低頭去向他們請教。

頃刻,鄭林昊帶著楊冉就要離開,轉頭卻又忽地對著時妤和喻昕地方向補上一句:“小朋友,你們要是改變了主意,仍然可以來找我,市隊的大門一直為你們敞開,歡迎到來。”

說完,也不管眾人作何反應,胳膊夾著公文包,便大步流星往門口走去了。

而他身旁,楊冉整個人如遭雷劈,鄭林昊這話就是對她**裸的嘲諷和不屑。

自己驕傲自豪,來之不易的機會,他們卻唾手可得。

鄭林昊巴不得兩人進入市隊,而自己不過是因為人家不願意,退而求其次的替補罷了。

替補,垃圾,嗬,原來她才是撿了別人不要的垃圾,自作多情的小醜。

楊冉彎曲指骨,指甲死死掐進掌心,一點一點白色的指痕,赫然顯示著她的不甘。

楊冉回頭怒瞪了眼時妤,暗暗在心裏記下這一筆,接著逃也似的跟在鄭林昊身後離開了。

身後,時妤看著楊冉的反應,猜測她估計又不知道亂七八糟的腦補了些什麽,並且還把這些都怪在她身上。

時妤甚是無奈,她也不知道楊冉為什麽對她誤會這麽大。

喻昕拍了拍時妤的後背,彎腰低頭湊近時妤耳邊,輕聲道:“和你沒關係,你沒做錯什麽。我們無法左右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問心無愧做好自己就行了。”

登時,時妤展顏一笑,探頭望著喻昕,彼此眼中盡是對方的身影。隨後,兩個小朋友就又相依偎去冰場了,有說有笑,好不愉快。

牆邊,張潭波雙手環抱在胸前,一隻手還抬起來摸了摸自己下巴處那並不存在的胡須,望了望鄭林昊他們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兩個小朋友漸漸遠去的背影。

張潭波隻覺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發生了什麽,他錯過了什麽?

……

霧冰俱樂部門外,楊冉失神地走著,可前麵的鄭林昊卻突然停下,猝不及防,楊冉險些撞上鄭林昊。

楊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鄭林昊,鄭林昊瞧著麵前的小姑娘,想到今天他要來霧冰俱樂部完善上次市賽的後事時,楊冉就積極地要跟著來,又聯想到剛剛那些事。

鄭林昊心裏跟明鏡似的,他曾經也是運動員,這麽多年走過來,楊冉在想什麽,他明白得很。

鄭林昊緩緩張嘴,語氣間皆是暗示和提醒道:“楊冉,進了市隊,你就是一名隸屬國家體育係統的運動員。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訓練,為國爭光。至於其他烏七糟八的,不應該去想。”

……

“衣服都收拾好了嗎?票確定都買好了吧,沒看錯時間吧……”

“對了,還有我給你做的那些吃的,我都忘了從冰箱裏拿出來了,瞧瞧我這記性。”

一大清早的,喻母就開始起來張羅了。喻父請的三天假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下午就得坐火車回去了。

喻母是嘴上不停歇的囑咐,腿上的動作也不減,跟個陀螺似的到處轉,收拾這,叮囑那,操不完的心。

“好了好了,都弄好了的,你不用擔心。倒是你,快坐下來休息一下吧。”喻父望著喻母穿梭在家裏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

喻父餘光一瞄就瞥見坐到沙發上,眼睛一直偷看著他的喻昕。

喻昕見到喻父看向他這,連忙把頭轉回來,掩飾似的往窗外看去。

喻父腿不自覺就邁了出去,可下一秒又生生停住,心裏滿是無奈和愧疚。

喻昕那天市賽回來看見他還在家,整個人都喜氣洋洋,到了晚上吃飯時也不時盯著他,生怕他跑了。

喻父無奈之餘滿是自責和心疼,都怪他,在家的日子太少了,都沒來得及陪他好好長大。

下午三點,火車站。

喻母把頭埋在喻父懷裏不舍地嚎啕大哭,喻父隻能笨拙地拍著喻母的後背安撫著,路過的旅客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畢竟,火車站本就是充滿了離別的地方。

而喻昕,站在一旁,隻是靜靜低頭不言,好似根本不在乎。可握緊的雙拳,眼眶蓄著的淚花,無一不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

須臾,喻母哭咽著張嘴就想說,你能不能不走。可抬眸,瞄見喻父背包拉鏈未拉滿處,往裏依稀可見藏青色的軍裝。

喻母頓時就用手捂住了嘴,抬頭望天努力把眼淚憋回去,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揉了揉一雙淚眼,強裝作無事樣擠出一個沒事的笑容。

“好了,沒事的。放心吧,我和孩子在家都會好好的,你別擔心。”說著,還把喻昕拉到身旁想讓他和喻父再說幾句話。

可喻昕卻倔強地不肯開口,仿佛在無聲的抗議著什麽。

喻父見狀,彎下身,摸著喻昕的頭,保證道:“對不起,爸爸答應你,等下次一定會……”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喻昕打斷,喻昕眨著濕漉漉的雙眼盯著喻父,喃喃道:“你每次都說下次下次,你就隻會說等下次。一等就是好久,回來卻隻有幾天。騙人。”

喻昕不懂,為什麽喻父說著愛他和媽媽,可又不能常回來看他們。

班上別的小孩都有爸爸陪著,就他沒有。小的時候,他還會被別人說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喻昕這話說的是事實,卻讓喻父心裏一揪,喉嚨突地一澀。

他這輩子對得起自己身上那身軍裝,對得起國家,唯獨對不起一雙妻兒。

眼中閃過掙紮,可頃刻又恢複成堅定。

他愛他的妻子和兒子,他也想留下來陪他們。

可,他是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有國才有家。

他好好的保護國家,才能保護身後的妻兒。

現在,他是人民子弟兵,肩上是祖國和人民。等他完成使命,餘生,他再是妻兒的英雄。

喻父抱了抱喻母,親了她的額頭。又再把喻昕抱了起來,感受著兒子的分量。

喻昕感受著父親的懷抱,想說什麽,卻又別扭的不肯說,想要通過這種別扭的方式挽留自己的父親。

片刻,隨著列車人員的催促,喻父提著喻母給他的大包小包,踏著沉重的步伐上車了。

歸來時一身輕,隻背一小包,攜喜悅;離去時,肩上,手上,心裏,都負載著滿滿的愛和不舍。

片刻,喻母把手搭在喻昕頭上,柔聲道:“爸爸在看你呢,不回應一下爸爸嗎?”

聞言,喻昕愣了霎,抬頭看向麵前的車窗。裏麵,喻父正看著他,迅疾,伴著火車鳴笛聲響起,喻父緩緩向兩人敬了個禮。

喻昕刹那心神一震,見著列車緩緩駛向遠方,喻父的麵容也漸漸模糊消失。

喻昕鬼使神差地便開始追著列車跑,一麵跑,一麵大喊著爸爸。

最後,也隻是少年隨風遠去的一句喃語,爸爸,你早點回來,我很想你。

落日的餘暉照在此刻喧鬧過後冷清的火車站,包裹住少年追逐的身影,卻留不住漸漸遠去的火車。

再見,或已是經年。

……

傍晚,肯爺爺店裏。

張潭波把薯條大半狼吞進嘴裏後,就把番茄醬都擠到嘴裏,油炸的薯條混合著酸甜的醬,虎咽著。

“嗝——”

張潭波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後,細細地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地眯眼點頭。拿出紙巾,故作優雅地翹著蘭花指擦了擦嘴角後,餘光卻瞥見兩小朋友麵前絲毫未動的兒童餐,動作一頓。

“怎麽了這是?之前市賽的時候不是還叫著贏了後要吃大雞腿叫的可歡了嗎?”張潭波看著雙手托腮,愁眉苦臉的時妤,靜默不語的喻昕,眉毛直抽。

“快吃啊,鐵公雞難得拔毛,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張潭波緊忙調侃道。

時妤聽此噗嗤一笑,不由暗暗吐槽,您也知道啊。

張潭波瞥見一旁的喻昕還是低頭不語的失落樣,放下了手裏的薯條,語重心長道:“喻昕啊,有時候,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抬起頭向前看,讓更好的自己去迎接未來更好的相遇。”

“不要讓身邊人擔心啊。”張潭波這話意有所指。

喻昕垂眸看著時妤,見小姑娘小心翼翼的伸出幾根手指拉住自己的手,眼眸中滿是擔心,心突地一動,自責感動瞬間席卷心間。

登時喻昕反手交握住時妤的手,像是抓住稻草般。

見喻昕心情好起來了,時妤也不禁莞爾一笑,就把兒童餐又往喻昕麵前推了推,然後就開始埋頭幹飯。

片刻,喻昕瞧著時妤吃的嘴角滿是油漬,喻昕自然地抽出一張紙巾替時妤擦著,溫柔專注。

正在不嚼快咽的時妤感受到嘴邊擦拭的動作,驀不防轉頭,卻不想一個不察,牙齒隔著紙巾咬到喻昕的指頭。

時妤思緒略頓了幾秒,眨巴著雙眸,滿眼無辜地喻昕麵麵相覷,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幸虧喻昕手收的快,不然時妤可能就要含住喻昕的手指頭,想想,時妤就莫名感覺腳趾一摳,緊忙低頭幹飯。

“咳咳咳——”時運不濟,時妤一口飯嗆在喉嚨,連聲直咳的臉通紅,手在空中亂劃著,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麽。

喻昕立刻會意,側手拿過一旁的飲料遞到時妤嘴邊,還輕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著氣。

到嘴的果汁不翼而飛的張潭波:……

為什麽三人行,總感覺有某人是多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