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不需要

裴嘉遠推門進來的時候,穿著格格不入的一中校服,褲腳被整齊地挽起來,穿著一雙白色板鞋,背著黑色的書包。

他出眾的長相瞬間吸引住了在座諸位的目光,有幾個女孩小聲驚呼了聲:“好帥。”裴嘉遠聞言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是自己走過來的,沒坐車。

“時頃。”

裴嘉遠把包隨手往幾個人身後一扔,還沒等他們開口,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一寸學生照。

“認不認識?”

照片上,趙妨雨笑容燦爛,紮著高高的馬尾。

時頃蹺著二郎腿,剛想從兜裏摸出煙,見裴嘉遠的動作後又收回摸煙的手,伸手接過照片後,旁邊林笙和遊述幾個人也湊過來看,眾人都直呼覺得眼熟,但是叫不出來名字。

到最後,還是遊述摸著後腦勺,恍然大悟開口道:

“我想起來了,這好像是六中來咱們學校表演過的學生。她怎麽了?”

“人太爛了。”裴嘉遠語氣輕描淡寫。

眾人摸不著頭腦,還是時頃先開口道,話語中有明顯調侃的意思:“你咋還被人拍了發論壇上了呢,那個女生是誰啊,你女朋友?”

“就是個同學。”說這話時,裴嘉遠神色未變。

“那咋還都說你是舔狗呢,還跟別人搶一個女的?”

時頃眯著眼,又賤兮兮地補了句,手裏不住地擺弄著打火機。

裴嘉遠黑著臉,瞪了時頃一眼。

“行行行,不逗你了,唉等等,所以做這事的,是那個照片上的女的嗎?”

裴嘉遠應了聲,簡單說了下這次事情的經過,但是對於程夕染和趙妨雨過往的那點事隻字未提。

裴嘉遠看了眼遊述手中的黑糖珍珠奶茶,遊述意會地去要了杯。

“那咱也不能欺負個女的啊,遠哥。”宋軼權倚在靠背上,嘴裏叼著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開口道。

“我沒指望欺負她,就是來找你們說說這事。挺煩的。”

林笙像小雞一樣點點頭:“壞女人確實很煩,說得好。”

“那你想怎麽解決?”

“聽說,她很在意名譽。”

裴嘉遠回到家裏時,發現裴征也在沙發上坐著,旁邊是一中的嚴校長和裴母。

見他回來,裴征叫住他:“嘉遠,這是你嚴爺爺,過來打聲招呼。”

裴嘉遠本來不想搭理他,但是忽然間靈光一閃,邁出去的步子又乖乖折了回來。

“嚴爺爺好。”

嚴爺爺是個戴著眼鏡的慈眉善目的老人,雖然年紀大,但是目光炯炯,神采飛揚,微笑著抬頭衝裴嘉遠道了句:“你好,嘉遠。”

裴嘉遠神色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聽說你轉來一中了,感覺一中的學習氛圍怎麽樣?”

“挺好的。”

“行,我給你安排的班主任老秦雖然嚴厲,但是教學生這一塊還是可以的,為人師表這你大可以放心。對了,還有兩周就要月考,嘉遠你學得怎麽樣了?”

裴征和裴母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裴嘉遠考試什麽樣他們心裏可真是心知肚明,嚴校長這一問,這小子指不定又得怎麽樣。

意料之外地,裴嘉遠卻點了點頭:

“都會,應該能考得還行。”

嚴校長樂嗬著說:“好,好。希望你在一中過得愉快。”

裴嘉遠點頭示意,隨後背著包上了樓。但他還是在邊走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聊天的動向,垂著眸思考。

嚴校長來這一趟絕對不隻是問候他這麽簡單,一中不管大大小小的考試都會有獎,這也是程夕染那麽拚命學習的原因,那他父母這樣做,給他爭獎學金是為了什麽?

榮譽。

可是他裴嘉遠,需要這種東西?

裴嘉遠從口袋裏拿出趙妨雨那張照片,撕得粉碎毫不留情地丟進垃圾桶,關上了門。

他不需要,不代表別人不需要。

程夕染在店裏整理貨架上的東西時,聽到外麵有小貓喵喵叫的聲音,湊出去看了眼,是隻軟萌的小三花。

“貓咪別走。”

她回身去到店裏,拿了根火腿腸熟練地扯掉皮掰開放到紙上,把小三花呼喚過來。

看著小貓大快朵頤,她也笑意吟吟地開口:

“這是你第三次過來啦。”

小貓聽到她的聲音隻是抬頭懵懵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啃起火腿腸來。

程夕染抬手想摸摸小三花,手試探性地覆上去,對方一點抗拒都沒有,順從地任由著她摸。這貓看著很幹淨,應該是哪戶人家裏的。

很快,一個聲音伴隨著一個男孩的身影就追上來了。

“小花!”

瘦弱的男孩匆匆跑過來抱起小貓,神色警惕地看了程夕染一眼,最後二人相視一愣。

他是吳思語。

程夕染還沒開口,看著吳思語這個眼神,支支吾吾了兩下就又噤了聲。

“以後別亂喂貓。”

瘦弱的男孩神情冰冷地丟下一句話,抱著貓轉身離去。

剩程夕染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唉不是,我又沒亂喂東西,你這人……”

她後知後覺不服氣地衝他的背影開口道,他卻頭都沒回。

程夕染回屋裏拿出手機打開論壇,發現冬雨這個賬號開貼道歉了。她鬆了口氣,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總歸是事情被解決了。

這人真奇怪,明明看著弱小,卻在背後做出這種事,還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程夕染低頭,覺得自己的高中生活怎麽過得這般不如意。

她隻想離開這個城市,奔往遠方。

十分鍾後,小賣部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程夕染一抬頭,就看到趙妨雨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卷發鬆散地垂落在肩膀上,眉毛上挑著走進來。

“好久不見啊。”

程夕染強忍恐懼,給自己打氣,盡量平靜地擠出幾個字。

“和你沒什麽要見的。”

話語中實在難掩對其的厭惡,程夕染幾乎是本能地說出這句話。

趙妨雨卻緩緩走過來,鞋跟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嗒嗒”的響聲,像是在一步步摧毀程夕染這些年建立起來的那座名為勇敢開朗的圍牆。

“你頭發真長。”

幾乎是下意識的,程夕染朝後退了一下,身體抵在貨架上。趙妨雨繼續靠近她,一邊笑著一邊抬手摸上她的頭發,程夕染一下子甩開了。

“不買東西,請你離開。”

“這麽凶幹嘛,小染。”

趙妨雨笑得實在燦爛,仿佛程夕染真的隻是一個她多年未見的好朋友。程夕染隻覺得她腦子多半是有問題,但骨子裏那股恐懼感覺在麵對她時還是不減半分。

“我在四班,記得經常找我玩哦。我去找你也可以呢。”

趙妨雨附在她耳邊低語,熱氣呼在程夕染耳朵上,讓程夕染覺得她下一秒就會咬上來。

“離我遠點。”

趙妨雨抬指纏上自己的一縷頭發,歪著頭,眨著忽靈忽閃的眼睛俏皮地說道:“還記得孫乘嗎?”

程夕染心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