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善若水
“不！”林鴻羽從**驚起身來，隻覺渾身劇痛。
這竟然是一個夢，他心中鬆了口氣，但轉念心中又是一驚，若是自己死後，難道真的會下地獄，受盡夢中的那些刑罰，林鴻羽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
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小木屋裏，此時正是晚上，外麵天氣看似不怎麽好，壓得人直喘不過氣來，天空仿佛頃刻就要下一場大雨。他看了看四周，這木屋布置平常，隻有一張床，場下打著地鋪，另外就是一張小桌子，幾張小板凳，奇怪的是牆上掛著一幅八卦圖。他一直覺得自己渾身劇痛，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上半身被白布包著，心中疑惑道：“我不是被常華他們推下懸崖了嗎？莫非，我讓人給救了？”
正思索之間，隻見一道士走了進來，林鴻羽剛想詢問，可仔細一看，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他翻身下床，指著道士罵道：“都是你這個臭道士，讓我手下的嘍囉看不起我，讓他們擁護常華等人，將我推下山主之位，我要殺了你！”
原來，救他的這個道士正是在常華反他之前，阻止他殺人，救了那一家的老道士，林鴻羽舉拳就要衝上去打那道士，可是身體忽然一陣要命的劇痛，癱倒在地上。
老道士歎了口氣，林鴻羽雖說倒在了地上，但嘴裏還是不住的罵道：“你個臭道士，你歎什麽氣，見我沒死嗎？！”
老道士惋惜的看向林鴻羽：“我看你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而你死去後就要像你夢中一樣，下油鍋，進畜生道輪回！”
“什麽！”林鴻羽心中一驚，追問著老道士，“你怎麽知道我做的什麽夢，你怎麽知道的？”
老道士道：“我救起你時，心裏就明白你活不到天亮，但我還是希望你在死前能夠悔悟，能夠喚起你的善心。所以我就用青幻夢法讓你夢到死後的慘狀。”
林鴻羽聽老道士所講，心中一震，可還是道：“那又如何，那終究是個夢，不是真的，老子來世還要做自己的山大王。”
老道士道：“先不說你來世是否還會做人，就算你來世當上了山大王，那又如何，還不是會被自己的手下推下寨主之位。方才你稱呼自己的手下是嘍囉，可見你對自己的手下毫無感情，並沒有將他們將兄弟一樣看待，早晚會被推翻。再說，你來世必定為畜生。”
“你說什麽，怎麽可能，人怎麽會做畜生！”林鴻羽害怕地大吼道。
老道士道：“人死時，善念萌發，這青幻夢法可以更好的發揮作用，所以你夢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來世的確會做畜生，同樣你也會受夢中的刑法。”
林鴻羽瘋了似的，自言自語道：“我夢到了自己十六歲時殺的那一家，然後我就被他們的魂魄給殺了，我到了閻王殿，受盡殘酷的刑罰，然後被投入畜生道輪回，做了一條狗，你說這一切都會成真是嗎？”
忽然林鴻羽向前爬了幾步，一把抱住老道士的腿，哀求地叫道：“你救我，你救我，給我一個機會，我要活下來，我要贖清自己的罪孽！”
老道士憂愁的看著他，林鴻羽說著說著忽然翻身一倒，暈了過去，窗外一聲炸雷，老道士歎了口氣將林鴻羽抱起放在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林鴻羽造孽殺生，罪孽無數，如今已知懺悔，隻是，悔之晚矣，現如今林鴻羽命在旦夕，若是能活下來，必定盡力為善，以贖從前罪孽，若是死去，可能真會如他的夢境一般。
屋外，大雨滂沱，老道士坐在門檻上，看了看躺在**的林鴻羽，又看了看天空，低頭自語道：“早年我在少林為僧，受佛法熏陶，要普度眾生，後來進入道家，教義也要向善，上善若水，如今我竟然還舍不掉人世間的這一切，看來，我還是放不下啊。”
老道救過許多人，可從沒像今天這樣猶豫，畢竟他要救的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強盜，畢竟……
“我已接近花甲之年，而……”老道看了看林鴻羽，“當斷則斷！”
老道起身站立，走進屋內，到了床前，將林鴻羽扶起，盤膝坐到了他的背後周身運氣，雙手放在了林鴻羽的背上，頭上冒汗，救治林鴻羽。
……
時間過去了很久，屋外的雨越下越小，林鴻羽跪在八卦圖前，麵前的老道盤膝而坐，與他講道：“我名為李泠，早年在少林出家，二十歲時因違反寺規而逐出少林，上了武當，之後少林武當因為比武之事兩派鬧翻，結了仇怨。後來，我四十三歲時下了山，當時武當現任掌門卓雲峰與我私交甚好，他將武當秘笈《太極拳譜》交給我，卓師兄對我說，武當現在實力薄弱，又與少林結仇，萬一有人覬覦這拳譜，利用兩派恩怨挑起事端，到時對武當必定是一場浩劫。將拳譜交給我一則可保全武當神功，二則對我在江湖亦有幫助，卓師兄生性不好鬥，自他接任掌門以來，一直緩和著與少林的關係，對武林紛爭亦是避而遠之……”
忽然，老道吐了一口鮮血。
“大師！”林鴻羽擔心的叫道。
“我沒事，你繼續聽我說，我預感到武當浩劫即將來臨。”老道指了指桌上的一個包袱，“那裏麵，有《太極拳譜》，還有一身道袍，一塊我隨身帶著的玉佩。待我死後，你就穿上這身道袍，做道士打扮，前往武當山把拳譜交給卓師兄，然後將那玉佩給他看，再報上我的名字，告訴他我的遺言，他自會收你為徒，教你太極拳法。武當現如今實力薄弱，與世無爭，你一定要當上武當掌門，將武當壯大，令那武林無人敢犯，咳咳！”
“我知道了大師，您休息會兒吧！”林鴻羽焦急道。
“不，你讓我說完！要將武當壯大，單憑我傳給你的內力和太極拳是不夠的，還需要卓師兄教你的武當七星劍法，在常州府的刃山上，有一九寒泉，泉裏有一把承影劍，你可將其取出，作為自己的佩劍。但你一定記住，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與之爭，將武當壯大後，不要想去稱霸武林。”
“晚輩記住了。”
“我接受過佛道兩家的思想，所以我也要告誡你日後要盡力為善，以贖從前罪孽，見到不平之事亦要出手相助，但不要傷人性命，如非要如此，記住，不到非常之時，非萬惡之人不可殺之，你要時刻懷著一顆寬容之心，容天下能容之事。我已近花甲之年，你尚還年輕，所以，你在世行善之日比我要多許多，你要去做我一直做不完的事情。為善，道家講上善若水，水善萬利而不爭，你……一定要……成為……成為一個有高尚……品德者，戒驕…戒……躁。”
老道說話的聲音喘息起來，林鴻羽知道他壽命將盡，淚流滿麵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完成您的心願。”
老道滿意的笑笑道：“我累了，也該休息了……”
老道說完，咳嗽兩聲，身子向後一仰死去，此時已近黎明，雨也停了，屋外起了大霧。
“大師！”林鴻羽哭著叫道。
老道一言不發，已是死去，林鴻羽凝視著老道的屍體，心中無限哀傷。之後他將老道埋葬在房前，跪在墳前道：“大師，您舍命使我重生，從此以後，我要脫胎換骨，現在，跪在您墳前的是新生的林鴻羽。我一定會完成您的遺願。”
林鴻羽納頭拜了三拜，轉身回屋，沐浴身體，換了道服，裝了拳譜，拿了老道的劍，將玉佩佩戴於腰間，束了頭發，也真像個道士，隻是碩大的眼睛中比以前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幾分柔和。
林鴻羽照了照鏡子，見到自己這身道士打扮，心中頗有幾分驚異，忽然，仿佛又從鏡中看到了自己以前的那個披散頭發，身披鬥篷，山賊裝扮的形象，林鴻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這身裝扮，心中感慨萬千，回想自己以前所犯的罪孽，與老道的舍命相救，不由潸然淚下。
他之前想要行善，不過是因為怕死後到地獄受苦，而現在他被老道舍命救人的做法深深震撼，心中已下定日後行善的決心。
林鴻羽把木屋中的食物包好，背起包袱，又將自己以前的衣服埋好，做了個衣冠塚，上寫“林鴻羽之墓”，道：“以前的林鴻羽已經死了，現在的是重獲新生的林鴻羽，不過，我還要用林鴻羽這個名字……來贖清罪惡。”
林鴻羽走進迷霧之中，身影消失在霧裏，無盡的磨難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