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田螺哥哥
王瀟：“啥？不是要雙排嗎？”
李漸懶得跟他廢話，首次開了耳麥，重複道：“solo。”
他的聲音低沉，冷靜，不帶一絲感情，也聽不出慍怒。
“啊？什麽？”
白露聞言扭頭看向身邊的小哥哥。
“不是。”李漸沒想到會引起小姑娘的注意，他抬手敲了敲嘴邊的耳麥，示意自己在和別人語音。
白露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回過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為了不再發生這種事，她也戴上了耳機，把聲音加大，而後邊聽歌邊寫。
耳機裏，王瀟很是驚訝。“臥槽，你他娘的終於肯吱聲了，原來真不是個妹子啊，好幻滅。”這人吐槽了一句，接著豪氣應戰，“so就so，怕你啊！”
李漸正要開局，見旁邊的妹子眼睛恨不得低到本子上去，於是抬起頭，衝著吧台的位置喊了一聲“網管——”
王瀟不明所以：“不so了？”
“so。”李漸說，“等我一下。”
網管來了，問有什麽事。
李漸指了指頭頂昏暗的燈管：“太暗了，看不見，麻煩盡快換根燈管。”
“你不是喜歡暗一點嗎？”網管話說出口就看到男生往旁邊女孩的位置看了一眼，於是馬上明白了，說了句“等著”就找燈管去了。
這人很快拿著嶄新的燈管回來了，正要爬上桌子給他們換上，突然見別處吵了起來，隻得把燈管放下，然後急匆匆跑過去了。
李漸也沒打算等他回來，直接取下耳機，手指在女孩桌上敲了敲，對她說：“起來一下。”
白露耳機裏的聲音很大，沒聽清他說什麽，愣愣地取下了耳機：“什麽？”
李漸重複了自己的話。
白露連忙讓開，然後就看到小哥哥踩上了自己的桌子，把自己頭頂昏暗的燈管給換了，下來後幫忙擦了桌子，對她說了句“好了”，然後把舊燈管給還了回去。
明亮的燈光落下，本子上的字跡立刻清晰起來，鍵盤上的字母也一目了然。看著男生的背影，白露心裏暖暖的。
很快，小哥哥回來了，白露對他說了聲“謝謝”。
李漸瞥了眼她的屏幕，隨口問：“寫的什麽？”
“瞎寫的。”白露緩慢地打著字。
“哦，”李漸坐下，“回頭寫寫我啊。”
“寫你？”白露上下打量他，“寫你什麽？寫你在網吧凶一個小姑娘嗎？”
李漸眨眨眼：“寫我帥啊。”
“你！”白露瞪了他一眼，“真不害臊。”
李漸反唇相譏：“你都不害臊我害什麽臊？”
白露發出寫手的死亡威脅：“再說就把你寫成死肥宅！還要死一千次！”
李漸失笑：“你們寫小說的小姑娘都這麽可愛的嗎？”
白露頓時漲紅了臉：“你再說！”
不好讓王瀟等太久，李漸逗了女孩幾句後就重新戴起耳機，對遊戲裏的人說：“so吧。”
兩個人開始英雄，王瀟還是拿了千玨，李漸還是拿了亞索。之後他們進入地圖，在峽穀展開一對一的比拚，兩個人打了20分鍾分出勝負。結束後王瀟在那裏哀嚎：“我輸了，我輸了，你來替我打LPL吧，老哥？”
李漸冷笑：“醜拒。”
王瀟喝了口水，很是鬱悶地說：“為什麽呀？你打得這麽好，完全有職業選手的水準，為什麽不願意打職業？家裏不同意嗎？還是你其實是個富二代？”
這些原因他猜測過許多次了，也問過很多次，但從沒問出個結果，這次也一樣。他忍不住吼了句說：“中國電競需要你啊，兄弟！”
李漸不為所動，關了耳麥，手動敲字：【排。】
王瀟拿他沒辦法，隻得跟他繼續雙排。
王瀟一邊打一邊試著探聽對方三次元的信息，問老哥哪個城市的？住哪兒啊？咱們什麽時候麵基啊……一大堆問題砸過去愣是沒收到半個回應。王瀟感到很挫敗，泄氣地吼：“你這麽神秘幹嘛？我又不會睡粉！”
李漸忍無可忍，對其進行了拉黑警告。
王瀟馬上閉嘴了。
兩個人又玩兒了幾把後，王瀟終於要去睡了，下線前還對李漸說：“期待在LPL的比賽中見到你。”
李漸心想，我也是，但——
但。
天下萬事就怕這個“但”。
但想再多也沒辦法，還不如勤練，不然哪天真的有上場機會了，若是自己關鍵時候掉鏈子就麻煩了。因此他也沒多想，繼續自己單排。
他每把都秒鎖亞索，有一次兩把匹配到了同一個玩家，對方在頻道裏吐槽：“你到底是有多喜歡玩亞索……下一次能不能讓給我？”
當然是不能啊。
隻是李漸在後麵也沒有再匹配到那個人，因此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如願以償選到亞索。
他不知疲倦地在召喚師峽穀廝殺，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約莫玩到淩晨三點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停下來揉了揉眼睛，然後才發現身邊寫小說的女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
對方頭靠在椅背上，脖子以一個肯定不太舒服的姿勢歪著，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下陰影，眼底已經有了淡淡青色。
她的雙手則還是搭在鍵盤上。
李漸湊過去看了一眼，她的文檔下方有幾個數據統計。
寫作時長：4小時。
字數統計：1895字。
最後兩行還是亂碼。
這速度……寫到天亮也寫不完吧。
況且，她已經寫不到天亮了。
之後男生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蓋在了女孩身上，又去網管那裏借了個U盤回來，然後拿起了白露桌上那個粉色的本子，放在了自己麵前，看了兩眼後，打開瀏覽器，下載了一個Word。
……
早上五點被網管叫醒時，白露發現自己的稿子奇跡般地自動完成了。
她懷疑自己沒睡醒，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兩眼，真的寫完了。
總字數：8327字。
寫作時長：5.5小時。
天啦。
她簡直不敢置信。
“我在夢裏手速這麽快嗎？”
白露湊到屏幕前看了看，低聲喃喃：“好多錯別字……”
她正打算抓緊時間修改，抬起手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搭著一件外套。
黑色的。
白露回想了一下，這好像是昨晚隔壁桌的暴躁小哥的衣服。
他……
他人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的，也不知道他叫什麽，住哪裏。
這下怎麽辦？
白露抓緊時間改錯字，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投稿，然後把衣服塞進包裏，急匆匆跑回學校。
五點二十九分，她搶在語文老師前踩點進了教室。
同桌林苒看她頂著黑眼圈走來，體貼地幫她拉開了椅子，甚至把語文課本都給她找好了。
白露迷迷糊糊接了書，翻開就開始念：“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
“反了反了。”林苒又幫她把書調了個頭，重新塞進她手裏。
白露繼續憑著本能背：“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她全程虛著眼睛盯著課本機械般地背誦課文，強撐了半個小時後，在聽到下課鈴聲的那一瞬，直接一頭倒下。
林苒早已習慣了這一切，把自己校服外套給好友披上後就和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吃完後幫白露帶了一份回來。
她本來打算按老規矩先讓對方睡一會兒，在上課前五分鍾再叫醒她吃飯。誰知她回到教室的時候白露就已經醒了，看起來不像之前那麽疲憊。
“你不困嗎？”林苒把包子和豆漿遞給白露。
“謝謝。”白露吃了口包子，“昨晚我睡著了……所以現在還好。”
以往她去網吧包夜都是整宿不睡的，最近複習太累了，實在扛不住，就不小心就睡了過去。但她記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可能……就一小會兒吧，然後又醒來自己打字，而且超常發揮。
肯定是這樣，不然無法解釋她怎麽在一夜之間寫了八千多字，這簡直突破了她的記錄。
如果在夢裏打字如飛的話，她願意每次一去網吧就睡覺。
不過這個有待測試。
反正她手上還有好幾篇文要整理成文檔，她打算晚上再次出去，最好能遇到那個小哥哥，把衣服還給他。
一上午緊張的學習後，終於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白露和林苒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後就回宿舍午休。整理背包的時候，她把那件男士的外套拿出來看了看，濃烈的煙味兒散發出來，白露皺了皺眉，再聞聞自己穿的衣服，也是染上了煙味。
看著外麵太陽大好，她決定一起把衣服給人洗了，晚上再給他送過去。
她把衣服拿到陽台上開始手洗，一邊搓著，一邊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衣服的主人。
林苒見好友似乎走神了，就湊過去輕輕拍了她一下，笑著問：“到底有多帥啊？”
“我能說我已經記不清他的長相了嗎……”白露眼珠子轉了轉，有些遺憾地說，“看了幾眼，沒敢直勾勾地看，現在想不起來了。”
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大概的輪廓，鼻子眼睛什麽的，都沒印象了。
盡管如此，想到對方的時候還是心裏一暖。
沒想到他凶歸凶，人還很好，跟她換鍵盤，幫她換燈管，還給她蓋衣服。
“等高考結束了——”白露看著好友，衝她眨眨眼，“我們去玩LOL吧，苒苒。”
“行啊，我也對那個遊戲蠻感興趣的，班上的男生說最近在舉辦LPL春季賽，據說很精彩。”林苒笑了笑，“等咱倆玩兒了，到時候我還想畫LOL的同人。”
“那我寫小段子！”白露兩眼放光，“就這麽說定啦~”
把衣服晾起來後，白露爬上床玩兒手機，稍稍了解了一下英雄聯盟職業賽相關的訊息。原本她以為打幾場就結束了，沒想到每年有春夏兩個賽季，每季還分為常規賽與季後賽兩部分，加起來要打差不多八九個月。而且現在實行“LPL聯盟化”與“主客場製”的製度，國內十幾支LPL戰隊又被平均分到東西部兩組，同組異組之間需要進行大大小小一大堆比賽……總之，很複雜的樣子，她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午休結束後，一群姑娘結伴去教室上課。下午第一節課就是班主任的數學。她們到的時候徐老師已經站在教室外了。大家低著頭從老師麵前走過，進了教室，走到最後的白露卻被叫住了。
林苒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擔心。
白露眼神示意她先進去，然後跟著老師走到了樹下。
“昨晚去哪裏了？”徐老師低垂目光看著自己的學生。
“啊？”白露抬起頭，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我昨晚在寢室啊。”
“在寢室？”徐老師也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學生。
白露接過去細細一瞧——
“網吧寫文，最是感人！”
加粗放大的新聞標題赫然映入她的眼簾！下麵還配了一張圖。
她和隔壁桌的小哥哥同時被拍，一個在認真寫文，一個在**殺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寫著：“小姐姐真是網吧裏的一股清流啊！”
清清清清流你妹啊？！
白露看著班主任冷峻的麵孔——
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