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暄妍,占盡風情
“張光達,這是個老傳銷分子啊!”
娜日麗愕然道。傳銷倒也算得上涉眾詐騙,隻是和料想的相去甚遠。
“聶媚、張光達,這倆一路人,在一塊兒倒正常。可怎麽多了黃飛這麽個涉嫌故意傷害的?難道是……請打手?但也不對啊,現在的傳銷以洗腦為主,非法拘禁和故意傷害這事他們不敢幹了。還有地方也不對啊,一般都是鑽隱蔽小區的,搞登陽這麽高檔的辦公區域搞傳銷?我怎麽覺得有點魔幻啊!”陸虎道。
“這跨市了?我們管得著嗎?”絡卿相一臉蒙地問。他得到了幾雙白眼。
陸虎向他解釋道:“反詐騙中心擔負著向全省警務單位示警的職責,攔截網絡和APP,包括所有通信傳輸中出現的可疑信息,這裏是全省目前各類設備最完備、最先進的地方。”
“示警肯定有副作用,地方民警上門一查,分分鍾驚跑。”絡卿相道。作為基層派出所上來的,太熟悉了。
“喲嗬,這三位是一對半添堵挑刺兒的啊。”陸虎笑道。
娜日麗道:“他說得有道理,可是我們……”
娜日麗說著,目光看向了向小園。向小園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原因很直觀,錢加多一去不返,過了中午還沒回來,別說向組長,全組包括俞主任都被怎麽找到人這個謎攪得心裏癢癢。
而且這個突破很牛了,前方的程一丁和大鄒追到了登陽市,發現了又一個冒出來的有傳銷前科的嫌疑人,幾乎可以判定,這蛇鼠一窩的,肯定沒準備幹什麽好事。
“嗨……會議室,會議室……來了。”俞駿在門口叫。
“誰啊?”向小園問。
“還能有誰?送花的唄。”俞駿順口開了個玩笑,招手道,“像對待朱前輩一樣,都認真點啊,手頭工作都放下,目標都找著了,還瞎忙乎什麽?”
說完,他就興衝衝地跑了,直跑到大廳門外。此時錢加多已經把車泊到了大院裏,正拽著副駕上的鬥十方。那貨似乎不太情願。俞駿跑過來時,鬥十方正為難地說:“……女人是天生的騙子,知道不?她臉上不情願,其實心裏願意得跟啥一樣。還不跟你媽一樣,天天罵你廢物、草包、沒出息,其實最疼你了……”
“都來了,那你進來唄,累了兩天兩夜,不牛×一下都對不起自己是吧?”錢加多拉著。
俞駿上來幫忙了,一把把鬥十方拽下來,笑道:“多多,我幫你一起拉……十方啊,就為了兄弟未來的幸福,你也應該犧牲一回啊。”
“就是,這事鬥哥最義氣。”錢加多得意道。
兩人把鬥十方擠對住了。鬥十方表情有點尷尬地看看俞駿。俞駿的臉皮可比他想象中厚,直道:“別看我,我的搭檔你比我還清楚,一束花都搞出那麽大學問來,我算服了你了。”
“和我無關啊,錢加多隨便買的。”鬥十方道。
“胡說不是?我都不認識那啥花,我說買玫瑰呢,你讓買這個,肯定岔了。”錢加多埋怨道。
俞駿幫腔道:“對,一定讓他補救回來……來來,會議室,請。”
兩人被推進會議室,一組人已經等候良久了,齊齊鼓掌。哎喲喂,把錢加多給驕傲的,直給大家作揖。俞駿拉著鬥十方往主位坐,鬥十方死活不坐。錢加多雖然渾了點,倒也知道尊卑,也不坐。不得已俞駿坐到了主位上,錢加多和鬥十方一頭坐一個。等坐下,錢加多才發現自己坐錯了,向小園在對麵呢。他不悅地瞪了一眼,鬥十方霎時明白兄弟的意思,趕緊起身換位置,然後多多興奮地坐到了向小園身邊。
“多多,你別說話啊。”開始前俞駿警示了錢加多一句。
錢加多不悅了:“為什麽不讓我說話?”
“現在要問,如何準確地找到王雕的,要不你解釋下?”俞駿道。
“啊……這個……我還是不說了。”錢加多張口結舌,閉嘴了。
其他人笑笑,對此人已經不以為忤。俞駿慢慢地看向鬥十方,越發來興趣那種——換上了便裝,小平頭利利索索,小模樣眉清目秀的,實在找不出應有的那種江湖滄桑感啊。
“說說吧,鬥警官,大家等著呢。”俞駿提醒著。
目光太過熱切,鬥十方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慢吞吞地掏著口袋,錢、手機放到了會議桌上,猶豫道:“那個小偷身上的東西和錢,上交。他的通信記錄有幾個可查號碼,這肯定不是用他的身份證辦的號,一般開工後,都會隨時換號,不能當作證據,但可以作為線索。”
“這個不重要,已經反查回了登陽市,外勤跟上了。”俞駿道。
“那就對了。”鬥十方道。
“什麽對了?”俞駿倒不明白了。
“牆裏開花牆外紅嘛,設年子,不,設局都是局外放線,局中撈錢,做局、局中、局外的不是一撥人,目的在於逃避打擊、掩人耳目。放兩個城市很正常,最多的可能蔓延幾個城市甚至幾個省。”鬥十方道。
“哦,這個我們通過大數據有更翔實的反映,那我先說了啊,現在的情況是,像王雕這類小角色的反偵查能力都如此之強,他們上層是個什麽樣子我就不敢妄加推測了。連續多日找不著他,連我都有點灰心了,激將錢加多去拉你隻做了萬一之想,嘖,真沒想到,你居然真找出來了。”俞駿讚歎道。
錢加多要說什麽,向小園冷不丁看了他一眼,他立時全忘了,嘿嘿笑了笑,享受著被看的感覺,安生地坐著了。這時候向小園開口了,直接問:“你還是通過你所謂的‘社會關係’去找到他的?”
“這個……”鬥十方有點難言了。
娜日麗故意似的插進話來:“我查了監控,昨天晚上,王雕和包神星是二十三時到這個小區的,而你是淩晨四時二十分到這裏的,別問我為什麽知道,隻有你們兩輛車進了海航小區的那個口子。”
“所以你肯定是得到了消息,來這兒堵他。”向小園道,表情不善,似乎要還給鬥十方一個難堪似的。
鬥十方比想象中難堪,囁嚅了句還是倆字:“這個……”
“多多,你可以說句話,是不是提前預知了?哪兒來的消息?”俞駿征詢錢加多。
這一問,錢加多可傻眼了,撓著腦袋懵然道:“我也不知道啊,前天沒收獲,昨天我想著也不行了,就睡著了,等醒來就天亮啦,嗨,就找著啦。”
這說了等於沒說,難為得錢加多催著鬥十方道:“你快說呀,咋鼓搗的?”
“要不這樣,讓兩位女同誌回避一下成不?”鬥十方征詢俞駿。俞駿不解了,隱隱有點明白了,笑道:“你開玩笑無傷大雅,沒人當真,案情當前,誰顧得上那個?直接說就行。”
還以為是送花的事,不過會錯了意,鬥十方示意著在場的兩位女警道:“這個方式會挑戰女士的精神潔癖,二位恐怕會介意的。”
娜日麗不屑道:“放心吧,我死人都見過。”
向小園微笑道:“我最早是負責職務犯罪的,底線已經被挑戰得不高了,你說吧,不會介意的。順便說一句,你三番五次搶嫌疑人,我倒奇怪你為什麽一點兒都不介意。”
“不驚怎麽會往窩裏跑啊?不驚,他們倆閑得,在中州逛上一天?多耽誤工夫,隻有嚇一跳才會下意識地往安全的地方跑。”鬥十方淡淡道。
咦?陸虎全身一繃,醍醐灌頂,確實是這個道理。他看著鬥十方,好奇又甚了幾分。鬥十方也在看著他,直接道:“把你記錄的王雕、包神星活動日誌和地圖排出來。”
“這個有……”陸虎翻著電腦,拉著線,直接接駁到會議室的大屏上。鬥十方起身,示意著他讓位,然後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他的位置,問他怎麽操作,陸虎教了教。鬥十方直接在電子地圖上畫了個區域,近乎一個圓形,對著在場人員指點著:
“這個活動區域,基本就是王雕出獄後溜達的地方,我想你們也發現了,在出來的近一個月裏,這一對賊騙沒幹一件好事,不是偷就是騙,為什麽?容易理解,沒錢,窮困潦倒,得先解決吃、喝、住的問題,多少還得存點錢以防萬一之需,對吧?”
對,這個沒問題。
“江湖人都憑本事自救,等閑不求人,像王雕這種也無人可求,誰都知道他是個騙子,你們在跟蹤中,沒有發現他接觸一個可疑人物,對吧?”鬥十方問。
這個也沒問題,對。
“我們出事那天,後來知道也就是他聯係上上線的那一天,第二天遇到我那是個巧合,他們倆是去車站接人的。之後錢加多找我說這事,我想了想可以試試。有兩種可能找不到人,一種是不在中州了,一種是在中州不出門,這兩種情況我都找不到。但恰恰因為他去接人了,我判斷要開始幹活兒了,要幹活兒無非是在中州幹或者相鄰的縣市幹。在中州就不說了,即便不在中州,隻要幹活兒,他也會來中州,江湖講飛鳥走獸不舍其巢,意思是如果幹點見不得光的事,得在熟悉的地方,而傻雕呢?就即便在團夥裏也是幹黑事的,不管組什麽局,他都需要從熟悉的地方找資源,所以也有可能還在中州……至於窩在某地不動,那不可能,一開幹歇不下來,會很忙碌的,所以我決定找他。”
大家認真地聽著,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鬥十方再一指區域道:“一個人熟悉的區域不算大,可也不小,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人,你得準確了解他的習性,他喜歡出沒的地方,他要幹的事……遺憾的是,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隻能從習性裏找。我再強調一遍,你們在追蹤中,確實沒有發現他和什麽人來往?除了涉案的人,對嗎?”
“對,沒問題。”陸虎道。
“那這是第一個重要信息。第二個信息是,我前天沒有找到,確實動用了認識的一些社會上的人物,都沒有見到。他經常出沒的環境無非是小胡同、大雜院、夜宵攤……以及其他一切藏汙納垢的場合。這麽多天也沒有人見過或者聽說過他,都以為這個騙子還蹲在監獄呢,這是第二個重要信息。”鬥十方道。
向小園聽不下去了,疑惑地問:“為什麽沒有消息,反而是重要信息?”
“你犯了一個思維上的死循環,你的大腦對固有的一切,迷戀到不能自拔,這在心理學上叫思維定式。聰明人常犯的錯誤。”鬥十方道。
向小園反問:“那不遵循定式,沒有信息,能反映出什麽信息來?”
“能反映出來傻雕這個家夥是個有追求的騙子,比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高個層次。”鬥十方道。
有追求?有追求的騙子?這論調聽得錢加多哈哈笑了,一笑才發現隻有他在笑,他趕緊閉嘴了。
“既然是個有追求的騙子,一定在忙著幹活兒,等閑見不到他。這時候我就想了,得找件他必須做的事,然後再想辦法找人,根據他的習性去找,隻有這一條路。”鬥十方思索道。
俞駿好奇心被勾起,下意識問:“是什麽?”
“生理需求啊,比如,女人。”鬥十方壞壞笑著,挑釁似的看了向小園一眼。
“你連他本人都找不到,去找他接觸的女人?”向小園愕然了。
“這就是讓你們回避的原因,接下來會讓你們更不適,確定要聽下去嗎?”鬥十方問。兩人沒吭聲,也沒走的意思。俞駿示意往下講。鬥十方頓了頓,道:“這類貨色談戀愛不可能,泡妞也沒工夫,娶媳婦估計從來就不想,所以他隻能靠一種方式解決生理問題,嫖。”
這就惡心了,轉悠到賣**嫖娼的話題上始料未及,向小園鬱悶寫在臉上了,娜日麗用嫌棄的表情瞅著鬥十方。鬥十方渾然不覺,繼續解釋著:“經過嚴厲的打黑除惡,這種事變得也有難度了,街邊洗頭房基本絕跡了,高檔的地方價格高昂,而且未必剛出獄就找得著,再加上囊中羞澀,短時間還沒有錢幹這事,但聯係上組織就不一樣了,飽暖了,肯定要思**欲啊……我想到這種路子的時候,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樓鳳,聽說過嗎?”
“暗娼吧?很多洗浴歌城的失足女都轉入地下了。”來自派出所的絡卿相脫口道。
“對。在這個區域,滿足這個條件的地方不算多,海航小區算一個,烏東路三元小區算一個,毗鄰中州公園的六機械廠老小區算一個……有這麽七八個吧,以沒有監控或者監控很少為入選標準,我再劃掉了有巡邏的地方,因為有紅藍警燈的地方對這些人會帶來滿滿的恐懼感,而且我在這幾個小區都找了找,找到了四個小區,排了班,前半夜守一個,等著他來;後半夜守一個,等他走,隻要在,興許能碰上……巧合的是,恰巧碰上了,就在海航小區。”鬥十方道。
俞駿立馬問:“你在小區找了找?通過什麽方式發現哪兒有暗娼?”
“垃圾,典型的應該有三多,一是外賣盒多,這些流動人口收入低,都是自己做飯,價格貴的外賣盒多的地方就不正常了;二是女性用品多,這個就不解釋了;三呢,是安全套多……這個,也不用解釋了吧?”鬥十方尷尬笑笑,看了俞駿一眼。
震驚到無以複加的俞駿,驀地笑噴了。陸虎、絡卿相齊齊噴了,果真是讓女士尷尬的答案。鬥十方看著兩腮發紅的向小園兩手一攤,道:“我預警過了,是你們非要聽這個下三濫故事的。”
“臥槽,怪不得不告訴我你在垃圾箱裏刨什麽,這麽惡心的事你都幹得出來啊。”錢加多震驚了。俞駿回頭提醒了他一句:“閉嘴。”
錢加多一側臉,沒當回事。再看鬥十方,鬥十方釋然道:“我不想來,就是不想揭破這個謎底,一揭破就不值錢了,而且很尷尬,對吧,俞主任,上不了台麵的事,您還有興趣嗎?”
“當然有,滿滿的生活智慧啊。再問你個不該問的問題,可以嗎?”俞駿道。
鬥十方笑著揭破了:“是想問我,為什麽對這種地方如此熟悉嗎?或者幹脆問我是不是去過那種地方?”
俞駿一怔,道:“咦?你怎麽知道?那既然自問了,就自答一下。”
“我知道的原因是,這位女領導好像是新手,您無從化解尷尬,或許讓我下不來台,會讓氣氛更好一點,您怕她受打擊太大,在回護她。”
鬥十方戳破這層意思,把厚臉皮的俞駿說得臉上也掛不住了。而且俞駿的問題根本難不住鬥十方,他繼續道:“這個答案我可以給您,從去年冬到今春連續的掃黃,往登陽看守所送了八十多號涉嫌組織賣**、介紹賣**的嫌疑人,在我管轄下的有很多,我和所有人都談過話,這是組織上的要求,非涉密類的案情,看守所提訊是需要監管民警負責押解人的。很不幸,我們見過、聽過的案情比想象中多……其實還有一個細節可以告訴你,你可以去試試,哪種老式小區如果出現化妝過度、出入乘出租車、站在出口接外賣、衣著打扮相對時尚的女人,完全可以判定是失足女。在一群辛苦忙碌討生活的普通人中間,她們是另類……說句更不合適的,轄區片警對這個都很清楚。”
鬥十方慢吞吞地道。答案隻是把俞駿的薄麵又多蹭下了一層,氣氛也因此顯得更尷尬了幾分。良久無人吱聲,靜默間隻有眼神的交流,不過太複雜了。
這個氛圍裏外來的就如坐針氈了,鬥十方慢慢起身,推說還要趕末班車回看守所值班,先行告辭了。錢加多攔不及,起身要追時,回頭又見若有所思的向組長,那美靨吹彈可破、星眸如水的樣子,霎時像無形的鎖鏈把錢加多的腳步拖住了,隻好目送兄弟離開了。
又過了很久,俞駿欠欠身子,出聲道:“小絡,把鬥十方剛才說的思路整理成文,加上朱家旺前輩的,列為這周的學習內容。都去忙吧。”
絡卿相應了聲。參會的一個個起身,連擱那兒犯傻的錢加多也被絡卿相眼神示意著,跟著離開了。最後一位輕輕掩上門時,俞駿慢慢看向一直在發呆的向小園,好奇問她:“為什麽不挽留?”
“不知道,人太囂張,咱們這小廟容不下這尊大菩薩。”向小園道。
“你決定吧,處在指揮員的位置上,要感性做人,理性做事,最忌諱意氣用事。”俞駿起身,如是給了向小園一句忠告。看向小園並無談興,他輕輕地離開了。
向小園在會議室苦坐了很久,一直無聊地在開合隻字未寫的筆記本,幾次想扔掉那束花上摘下來的卡片,可幾次又猶豫了。她有點淩亂,思緒裏一會兒是喜出望外,一會兒是怯步而止,一會兒又是此人雲淡風輕地敘述那種藏汙納垢時讓她反感的滋味,可一會兒又變成了一束驚豔的梅花,隱隱間仿佛有暗香襲人。
不管她怎麽驅趕,都從思維裏驅趕不走這個人,也不管她承認與否,今天獨自暄妍、占盡風情的人,隻能是他……
窘境當前,處處受限
西裝筆挺、皮鞋鋥亮、挎著單肩包,從公交站點行色匆匆往公司快走,偶爾手裏還拿著奶茶,順便把早餐解決一下。每天在陽光大廈前都能看到成群的這類打工族。登陽這個城市雖小,可因為毗鄰中州的原因,近些年經濟飛速增長。來自全國各地的從業人口也在飛速增長,以陽光大廈為中心的商業圈,已經是全市經濟騰飛的標誌性區域。
可恰恰這種地方對於警察來說,是任何偵查都難以觸及的地方:樓層監控比看守所還嚴密,安保是外包的,二十四小時巡邏值班,出入要刷卡,外來要登記,除非是此地公司邀約,否則根本進不到樓層內部。
娜日麗從樓廈門廳散步一樣走出來時,車裏鄒喜男看她步緩人慢幾次回頭的樣子就知道沒戲了,而且這地方很難隱藏形跡,進出的個個西裝革履、步速極快,外來的擱那兒一站,怎麽看都顯得鶴立雞群。
這或許也算實踐和想象中的差別,娜日麗坐到車裏,悻悻道:“進不去,環境不符合。”
偵查裏,環境不符合身份如果有暴露的風險,就隻能選擇放棄。鄒喜男道:“要不直接提取監控?”
“那還不如不進去呢,得通過登陽市局,再通過安保公司,有合適的理由才行,這個過程怎麽著也得好幾天吧。你覺得能保得了密嗎?再說,你拿不出個像樣理由來啊,現在都是警務為經濟保駕護航,沒案由來查人家,你連地方市局都交代不了。”娜日麗道。
鄒喜男無奈問:“那咋辦?”
“開走,咱們這破車在這地方太紮眼。”娜日麗道。
一輛很不起眼的起亞轎車,相比整齊泊停的中高檔車輛確實有點寒酸了。鄒喜男發動著車駛出了停車場,那一小時五塊錢的停車費又讓他齜了半天牙,這丫手機支付的票都不給,還得自己填補。
兩人駛出去繞了很遠,找了個街邊的位置停下車,又繞了很遠步行著回來了,此時才體會到這種任務的難度了。娜日麗且行且道:“大鄒啊,你以前辦過這種案沒有?”
“坑蒙拐騙偷搶的什麽都接觸啊,怎麽可能沒辦過?”鄒喜男道。
“我是指現在這種,沒有報案,沒有案情,然後盯著有前科的嫌疑人,判斷要發案,等著報案和案情出現。”娜日麗道。
鄒喜男搖頭了:“這可真沒有。俞主任不說了嗎?我們在摸索警於事前的路子。”
“察於事後還經常查不清呢,還警於事前……哎喲,真無聊啊,回單位吧,讓看案卷,背八大騙;出來吧,人毛都找不著一根,得傻坐一天。”娜日麗煩悶地坐到街邊護欄上,從這裏可以看到陽光大廈的門廳,可惜那位目標“張光達”在此出現一次後,又銷聲匿跡了,連著兩天都不見人影。
鄒喜男坐下來,狐疑著自言自語道:“我這不也納悶?又溜了,敢情那傻雕和鬥十方有緣分啊,人家就能把他逮出來,咱們呢?死活找不著這貨鑽哪個耗子洞裏。”
說到這茬兒,娜日麗在笑,八卦道:“你發現了沒有?咱們頭兒動心了。”
“你指錢加多?”鄒喜男謔笑道,“那家夥這兩天上班勤快的,把辦公室衛生全打掃了,我就覺得向組長很尷尬啊。”
“我是指鬥十方。”娜日麗道。
“肯定動心啊。那小子是個人精,就是到刑警上也吃得開。環境決定生活經驗,接觸過那麽多嫌疑人,能學到點什麽還真不好說,擱咱們天天強調條例的,你敢逮著嫌疑人又搶東西又打人?搶完還大大方方給領導拿出來?”鄒喜男反問道。這人和人真是不一樣。
娜日麗卻是搖頭道:“我指的不是那個動心。”
“哪個動心?哦喲,你不會說是……”鄒喜男給嚇了一跳,不假思索地搖頭,“不可能。你們女人太感性,總是把什麽事都想得和愛有關,總是輕易地相信一見鍾情……哎,對,那天我不在場,不是多多送花求愛了嗎?怎麽又扯到人家鬥十方身上了?”
“感覺,懂嗎?女人被觸到了內心,那種外在表現作不了假的,沒發現這兩天向組長話少了?那是被一個男人狠狠地羞辱了一下她引以為傲的智商和思維。”娜日麗道。
鄒喜男放低了聲音問:“你也說了,這是羞辱啊,也算動心?”
“必須算啊。不管引起女人的好奇還是好勝,都會發生動心這個結果的,我覺得有戲。”娜日麗道,回頭又警示,“不許亂傳啊,敢傳我就說你造謠。”
說完娜日麗起身。這個話題似乎不合適,她說了兩句就中止了。鄒喜男可鬱悶了,怔在當地,憋了句:
“嗨,明明你八卦,還威脅我?”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就像正在辦的案子一樣不可理喻。兩人蹲守到午飯時分,仍然是一無所獲……
錢加多躡手躡腳地湊近了絡卿相的工位,伸長脖子看。粗重的喘息驚動絡卿相回頭時,絡卿相啊地嚇了一跳,跟著憤憤道:“多多,能別這麽鬼鬼祟祟的成不?大白天嚇人一跳。”
錢加多嘴裏噓著,指指腕上的表,又示意著門外的方向,已有同事三三兩兩地往食堂去了。這下絡卿相明白了,到午飯時間了。他一伸懶腰道:“哦,你是不好意思去食堂吧??人家大師傅時,咋沒想到今天啊?”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是餓了……哎,那個……”錢加多欲言又止,目光卻看著向小園的位置。那個玻璃隔斷後的單獨工作間,一上午了都空著。
絡卿相看了看他的目光,笑了,又看看在忙碌的陸虎,沒有吭聲,起身拉著錢加多和陸虎打了個招呼,兩人出了辦公室。出門後,絡卿相小聲說道:“多多,你可真是幹了件牛×的事啊。”
“你是指找著傻雕吧?他又找不著了。”錢加多得意道。
“那算個什麽事?我是指你送花求愛……太牛×了啊,這是全警女神級別的人物,你丫也真敢啊?”絡卿相問。這個笑話很轟動,轟動到錢加多走到哪裏都是眾人視線的中心人物,他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但要擺出來講就沒有什麽不好意思了,錢加多得意道:“那咋?想做的事不敢做、不去做,多憋屈啊……別跟我裝孫子,這事其實你心裏也想幹,但是你不敢幹,隻能憋著……想否認是吧?看你的小樣兒,肯定想了,不敢就是不敢。”
“不爭這個,全中州警察也就你敢。”絡卿相停止爭論。錢加多卻是不饒他,拽著問女神去哪兒了。絡卿相苦臉了,問:“你搞清上下級關係了沒有?你以為在你三姑那兒上班,三姑去哪兒還告訴你一聲?”
兩人說著出了門廳,嗨,恰好看到俞駿和向小園乘車回來,開車的是程一丁。錢加多撂下絡卿相徑自跑過去迎接了,直接開口就問:“嗨,主任,這是去哪兒了?也不說一聲……沒吃飯吧,要不咱們去外頭吃?我請。”
“看看,老程。”俞駿笑著道,“多懂事,這剛進來就知道跟領導搞好關係……嗬嗬,多多啊,改天吧,就到食堂吃吧……怎麽樣,習慣這裏的工作不?”
“我還不知道幹啥呢,咋習慣?”錢加多道。
“哦……這個啊。”俞駿看看向小園,看得出向小園的為難,想挑各隊的精英,結果多了這麽個累贅,請神容易送神難呀,這可咋辦?俞駿繞著彎問:“你想幹啥?要不到接線上,你說話聲線不錯,那兒也輕鬆,人工台警示疑似被侵害群眾。”
“我剛從話務上下來,還幹一樣的事啊?天天坐辦公室,一坐好幾個小時,坐得痔瘡都加重了。”錢加多回絕了。
俞駿一拍他肩膀,道:“那就得出外勤了,讓老程帶帶你。”
程一丁“啊”了聲。俞駿回頭一使眼色,他又“啊”了聲,成肯定的答應聲了。本以為錢加多會不高興,沒承想這貨高興得直點頭:“成,我早就想當外勤了,天天扣個耳麥當什麽警察啊……哎,程哥,咱們配槍不?嗨,你別跑啊,你帶我呢,你得跟我說清楚,別小看我是輔警,小活兒我不幹啊,要幹就幹大活兒……”
錢加多纏著程一丁去了,連珠炮地問問題,算是把老程折騰得沒脾氣了,隻能替領導扛著糾纏,把錢加多叫過一邊吃飯去了。
有事了,而且是個很意外的發現。這一行三人是去了趟中原市,把朱家旺前輩所講的那個詐騙案了解了下。準確的時間是二十三年前,就連直接辦案的民警都去世了,因為沒有確定的嫌疑人信息,這個懸案都沒有聯網可供查詢,中原市局前後換了五位局長,都督促過此案,可均無結果。
本來是去了解當年案情裏“金瘸子”這個角色的具體情況,卻不想種瓜得豆了,有了意外的發現,這個被命名為“3·23絲綢詐騙案”的案情裏,曾經拘留過運貨的司機,姓朱,名衛紅,當時因為找不到新的證據提請逮捕,刑事拘留二十五天後被釋放,之後卻找不到此人的去向。向小園聯係當地和中州兩處查詢了下,卻意外地發現。此人在事後已經遷了戶口,而且改了個現在在中州省廳已經如雷貫耳的名字:朱豐。
發黃的案卷資料在手機屏幕上一頁一頁被翻過去,邊吃邊看的向小園陷入沉思,忘了吃。俞駿小聲提醒著:“向組長,專心吃吧,萬一勺子塞錯地方就不好了。”
向小園驚醒,勺子已經伸在飯盆外,快戳衣服上了。她趕緊收回來,一摁手機裝起來,自嘲道:“這個發現都讓我失態啊,俞主任,您不覺得我們已經觸到了冰山一角嗎?”
“你是指朱豐,也就是當年的朱衛紅,不是他所交代的被雇司機,而是參與詐騙的嫌疑人?”俞駿道。
向小園肯定道:“這個嫌疑還不夠重嗎?沒有誰能第一次犯案就是個驚天大案,任何一個高明的罪犯,都是從低級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朱豐今年四十七歲,而我們掌握的隻有一起詐騙案底,可能嗎?”
“這點我相信,可我並不支持。”俞駿道。
“什麽意思?”向小園愣了下。
“‘6·12跨國電信詐騙案’到現在都沒查清,你不痛不癢地把這個消息遞上去又能做什麽?朱豐完全可以輕飄飄地推開,‘那時我確實是司機啊,你們確實冤枉我了。’找不到證據和新的嫌疑人的情況下,你能怎麽辦?況且時過二十多年,你覺得你能找到嗎?”俞駿涼水兜頭潑下來,一盆子把心裏焦慮的向小園潑得有點發毛了,沒明白俞駿今天怎麽火氣這麽大。
“瞪什麽眼?自己臉上黑自己看不見啊?我替你捋捋,聶媚、張光達一出現,你就急急向局裏匯報,我問你,有意義嗎?各地警方設定標記的詐騙嫌疑人,全國有近一萬例,他們僅僅是在中州和登陽露個麵,你就判斷要有詐騙案發生……好,你判斷得對,我問你,是以什麽詐騙?傳銷詐騙,非法集資詐騙,還是其他的什麽類型?考慮過沒有,假如是個幌子呢?他們既不在中州,也不在登陽,而是在蓄積力量和人員,在其他省市詐騙,到時候你怎麽說?”俞駿又斥道。
方寸亂了,向小園為難地扶著額頭,一下子冒出來的信息太多,反而讓她無從選擇,現在朱豐的信息再刨出來,連方向也迷失了。
“看你也吃不下去,幹脆讓你再反反胃。你把幾個挑選出來的外勤用得是一塌糊塗,一天跑一趟登陽,精力都累瑣事上了,能出活兒嗎?剛發現朱豐點兒信息,你就把其他的又想先擱下對吧?我問你,你能追得上聶媚、張光達嗎?他們可都是一輩子踩著紅線,還經曆過深牢大獄的人,別說他們了,就傻雕和憨炮那倆小醜你都一丟再丟。”俞駿訓斥著,氣得連扒拉兩口飯,不過,似乎越氣他胃口反而越好。附近坐著的幾位技偵聽到主任發火了,端著飯盆悄悄溜了。
向小園難堪地道了句:“非要在這個場合向我發難嗎?”
“我禮貌地告訴你,你記得住嗎?你這是沒學會走就想蹦躂了,能力配不上你的野心啊。你搞清楚,這個世界不是以你為中心運轉的,你連自己屬下都調配不好,還指望用思維圈住那些詐騙嫌疑人?我再問你,你對他們在哪兒、想幹什麽、準備怎麽幹、各人的分工是什麽樣子,有輪廓嗎?沒有吧。自己把自己搞成狗熊掰玉米,抓一個丟一個,自己都不知道該抓哪個是吧?”俞駿敲著筷子,越來越生氣了。
如此反常,向小園更蒙了。她怔怔地看著這位蔫主任,怎麽也想不出自己什麽地方觸到了他的逆鱗。
還沒完。俞駿吃了幾口,又憤憤地放下飯盆。向小園提醒著:“主任,你訓得夠多了,要不您直接點明方向吧。”
“你最初的方向就是正確的,事隻能一件一件辦,飯隻能一口一口吃,想一口吃掉聶媚、張光達這樣的人物,你我沒那本事。想拿下朱豐這樣騙了一輩子的人物,差得更遠……拿出你最初的虛心來,哪怕把詐騙鏈條最底層的研究透徹一批、抓獲一批,都會是巨大的成果,否則,你隻能搭空架子,對你本人,對反欺詐整體工作,都毫無益處。”俞駿道。
“我明白了。”向小園突然道,“你是在因為鬥十方的事跟我置氣?”
“怎麽敢呢?你出身優越,不管別人出於欣賞還是嫉妒,都是以仰視姿態看您向美女呢,是不是?那些下三濫怎麽入得了你的眼界?可我還告訴你,對付成長到朱豐這樣有身家、有地位的人物,你的大數據追蹤可能有辦法,可對付傻雕這類下三濫,你還真不行。”俞駿道。
“說來說去,還是在他身上,沒必要因為一個外人對你的下屬說話這麽惡毒吧?”向小園咧嘴了,難堪到了極點。
兩人互瞪著,氣氛僵到冰點。俞駿左右看看,不少下屬都停箸觀看。他驀地笑了,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笑著、吃著,過了一會兒才無所謂地說著:“我就說說……你的具體工作我怎麽可能幹預,好了,吃完了,該忙忙去。”
他扒拉完,扔下飯盆離座走了。向小園坐在全中心的男女同事怪異的視線裏,努力保持著自己慣有的矜持,掩飾著自己心裏的慌亂。說起來這還是頭回在工作上遭遇這麽大的挫折,來之前就不止一次聽說基層上來的幹部素質低,可她沒想到一直蔫蔫的俞駿也是這樣,這次算是顏麵掃地了。
“向頭,咋回事啊,路上不還好好的嗎?”
程一丁小心翼翼地坐過來,全組數他年紀大,也很少參與年輕人的玩笑,一直以來都是以老大哥的身份出現。
向小園吃著飯淡淡說道:“意見相左,正常爭論。”
“哦。”程一丁沒多問,也沒多說,看到錢加多來了,他怕添亂,準備起身走,卻不料向小園出聲問:“老程,你對鬥十方印象怎麽樣?”
“挺好,就是野了點。”程一丁評價道。
“我們的衝突就在這兒,他建議我想辦法招這個人,而我否決了。”向小園道,她看著程一丁好像並不意外的樣子,繼續道,“且不說得有多大的代價,像他這種長年在看守所工作,控製欲望極度膨脹的性格,是不適合咱們這個工作的。從他對付王雕、包神星上就看得出來,見一次打一次、搶一次還了得,出了事誰兜著啊?這倒好,就因為這個人,他說我能力配不上野心,嗬嗬,我野心很大嗎?”
像是自言自語排遣著鬱悶,可不料這話讓錢加多聽到了。他在背後接上茬了:“野心大了好啊,要玩就玩把大的,光追幾個小毛騙有啥意思?要抓就抓華爾街之狼、好萊塢巨騙那號的……那俗話怎麽說來著?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野心不夠大,就是混得差,眼光不夠高,遲早混不好……咱們這小打小鬧真不行,得搞點大事……耶,怎麽都走啦?嗨,我還沒說完呢……”
錢加多正在長篇大論開講,程一丁和向小園生怕又出洋相,離座走了。錢加多端著飯盆追出去跟他們講,兩人幾乎跑著把錢加多給甩開了……
這是一級警戒的信號。信號響起,整個看守所幹警像被摁了觸發鍵一樣,開櫃取警械的、整理警容的、檢查各區門鎖的,而外部,兩隊武警緊急集合,槍上肩,彈上膛,自入所大門到出所一公裏警戒。
這種情況不是檢查就是押解,站在內層門口的鬥十方表情肅然,多年的監管工作已經養成了話少麵僵的外貌。不獨是他,在這裏工作的管教幾乎都是如此,表情和這裏的高牆、鐵窗很搭,永遠是冷冰冰的。
“十方,這麽晚了,什麽事啊?”
“押解吧。”
“至於這麽大陣勢嗎?”
“肯定是配得上這麽大陣勢的嫌疑人唄。”
“有嗎?這段時間沒聽說過有什麽大案啊。”
“咱們這兒與世隔絕的,你能聽到什麽……來了。”
兩人正正身子,已經聽到了外層淩亂的警報聲,進門、過武警崗哨、提交案卷,裏麵足有幾十名警員,不一會兒看到了戴著背銬被送進來的嫌疑人。交案卷,驗明正身,押解的警員退出看守所,這邊的接收工作才正式開始。
拍照,打指模,脫光全身驗傷,驗血。負責最後一步登記的鬥十方登記著每個人的身高、體表有無傷痕、有無文身,一個個登記完了,才穿上統一的藍色製服,給分進號房。
“彭濤,出列。”
“林大龍,出列。”
“趙忠山,出列。”
“朱豐,出列。”
“……”
仵所長按部就班地喊著名字,換裝的嫌疑人挨個兒出列,挨個兒被管教領走分進號房。同案不同號,大案不同區是慣例。這是個團夥,每區都分著隔開最少三個號房。分到鬥十方時,他帶著朱豐進區。
“叫什麽名字?”
“朱豐。”
“年齡?”
“四十七歲。”
“有無吸毒或者其他傳染病史?”
“沒有。”
“第一次進來吧?”
“啊……對。”
幾步幾句,幾問幾答,開鎖的鬥十方回頭時恰好和朱豐對視上了。萎靡的朱豐看到鬥十方時,像觸電似的怔了下。鬥十方麵無表情地問:“怎麽了?你被關的時間應該不短了,緊張?”
“哦,領導……你……好像我一位故人。”朱豐道,諂媚似的笑了笑。
“嗬嗬,回這兒就是到家了,都是故人,進來吧。”鬥十方領著進了監區,在號房門前停留,讓嫌疑人蹲著,等候入監信號。
最後要從監控上核實一遍押入的號房,這個間隙,朱豐抬著頭眼皮眨也不眨地看鬥十方。鬥十方無意發現時,他開口說道:“真的,這位兄弟……您很像我一位故人。”
“光著屁股進來的,都會覥著臉套近乎啊。”鬥十方麵無表情道。
“你網上查下我的名,就知道……我有本事套這個近乎。”朱豐神秘笑著道。
步話響了,入監命令下了。鬥十方打開了鐵門,朱豐被喝令站起來時告訴他:“一定查一下,很快您就會有驚喜。”
“我現在就給你一個驚喜,到家了,一家子親人呢,好好相處啊。”鬥十方解著銬子,把這位送進了號房,關上了鐵門。那裏麵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了。
因為臨時押解入看的任務,鬥十方遲了兩個小時才下班出了看守所。工作已經經曆了無數個形形色色的過客,沮喪的、崩潰的、憤怒的、麻木的,什麽樣的鳥人都有,突然來了個談笑風生、淡若輕風的還真不多見。他騎著自行車回家,莫名地想起了這個人、這個名,於是鬼使神差地查了一下“朱豐”這個名字。
“6·12跨國電信詐騙案”告破、中州警方自境外押解歸案嫌疑人逾二百二十人、“6·12電信詐騙案”主謀朱豐落網、中州公安新聞公開披露“6·12電信詐騙案”偵破始末……一溜新聞標題映入眼中,驚得鬥十方車一停,腳支著站在路上粗粗一覽,沒想到還真是個人物。
應該是偵查接近終結,準備提起公訴,異地關押到登陽看守所了。這種重犯倒不罕見,新聞裏也隻有他打了馬賽克的照片。讓鬥十方驚訝的是,和這個名字關聯的兩個人,還真是故人,剛剛見過的故人,一個向小園,一個俞駿,兩人並排坐在新聞發布會的主席台上。
“怪不得這麽跩,敢情有兩把刷子啊。”
他裝起了手機,繼續騎車回家,心事重重的,沒像平時那麽瘋喊,不知道是這位喊他故人的朱豐勾起了他的心事,還是反詐騙中心那兩位成了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