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緣再續?

離清是隻狐狸,是隻千年的老狐狸精,他的想法是葉深深一顆小小的小鳥腦袋怎麽著都猜不透的,前生今世更是由他說了算。

到湖眉的第一天,在混亂中度過了。玄歆回了湖眉便事務繁忙,半天不見蹤影,隻留下她跟那個打扮奇怪的冷宮皇子大眼瞪小眼,他冷眼她無賴,兩看相厭。卻偏偏那幾個鏡字輩的老頭兒視他為上賓,把他安排在了跟她一個庭院,出門就能瞧見。早晚相對,上不了又是一番唇槍舌劍。

日落西山的時候,葉深深終於磨磨蹭蹭到了院落門口。墨執斜眼看著,她也沒有回擊,因為 她正在糾結一件比墨執糾結好多倍的事情。

昨天臨分別,離清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他說,明晚狐王殿,你來,我告訴你前生的事情。

一句話,成功地把她所有的好奇心釣了出來。隻是大晚上的,又是人家寢宮,該去麽?離清不是壞人,可是她跟他壓根就不熟啊,隻是拿了他一塊萃心,就好像欠了他什麽似的。

秋日的風有些涼,葉深深坐在門檻上歪著腦袋想,想得太陽都落山了還是沒個主意,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麻煩的女人。”墨執無聊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你才麻煩!”

葉深深回頭瞪了眼,把心一橫,上路!管它前麵會發生什麽,至少讓她弄清這些日子以來,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離清的狐王殿離她跟墨執住的院落有些距離,等她一步步堪比蝸牛的速度爬到狐王殿的時候,月亮已經升到了半空,葉深深卻一點兒也不急。

要是到了之後離清睡了,那就是他的不對啦,又沒有約定什麽時間。狐王殿外種著一種不知名的藤蔓,綠茸茸地纏繞著,在黑夜裏有幾分詭異。殿門口掛了盞燈籠,又把那小小一塊地方的綠藤蘿照得蔥翠無比,漂亮得很。離清就站在那藤蘿邊上,發絲未束,一派嫻雅。

沒想到他還真等著,葉深深心裏“咯噔”一下,尷尬地僵持在了原地,直到離清朝她笑了笑,明顯是發現了她,她才萬般無奈地走了過去。

到了他身邊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支支吾吾半天沒擠出什麽東西來。

離清也不說話,隻是微笑著靠近她。

葉深深心裏懸得緊,剛忙退後了好幾步,尷尬地笑笑:“陛、陛下,你想告訴我什麽?”

見她躲閃,離清的笑有些苦澀了,他說:“深深,你今生還是如此懼怕我。”

懼怕麽?葉深深問自己,得出的結論是,那不是懼怕,那是怕麻煩!她的上輩子,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呢?她可是逃過了孟婆湯過來的!

僵持,絕對是僵持。

離清輕笑,在靜謐的夜裏清晰萬分。他說:“你不信?”

離清的眼神之深邃,讓葉深深毛骨悚然。她還能怎麽著呢,狐狸可是吃鳥的,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於是乎狠命點頭,信,我信!

“跟我來。”

又是跟我來?

葉深深在心裏哀歎,為什麽每個人都喜歡對她說跟我來?而且每次都沒有好事……這次準沒好事。

離清自顧自進了狐王殿,葉深深僵在門口,捫心自問:你敢跟嗎?你敢不跟嗎?答案是,不敢不跟。

狐王殿不是沒進過,隻是這次進的比上次做賊還忐忑。離清沏了壺茶,放到她麵前。葉深深汗下來了,嘴角抽搐,難道不是速戰速決說完走人麽,咱還得沏壺茶細細地講?

於是,不顧水燙,一口灌下,很慘烈地揚起一個笑臉:“好……茶!”好燙的茶。

“今晚,再續前緣吧。”離清的聲音依舊清雅。

葉深深眨眨眼,啞著被燙疼的嗓子問:“怎麽個再續法?”

離清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圓房。”

“轟隆隆——”葉深深心裏一個打雷,她被劈醒了!

圓房是什麽,如果她再稀裏糊塗,真的是笨到極點,連被人怎麽吃了都不知道了!

“陛下,您認錯人了,您真的認錯人了!”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她就是不該一時好奇來這兒。離清是什麽?狐狸。她葉深深是什麽?鳥!

想來想去,葉深深終於想出了個相當可行的拒絕方案,忙不迭搬了出來:“陛、陛下,你看咱隔著種族差別呢。你要是跟我圓那什麽房,我是禽你是獸,咱孩子可是禽獸的啊!”她幹笑,“所以,您要慎重,以後的皇子怎麽可以是禽獸啊!”

汗,一滴滴從額頭冒了出來,葉深深的心裏直打鼓,斜眼偷偷打量著最佳的逃亡路線。

離清隻是笑笑,說:“我們五千年前就該在一起了。我們的父輩都曾有意結成姻親,奈何天意弄人,三族爭亂,你不幸……你我分別五千年。”五千年?

葉深深呆住,什麽時候又冒出來個五千年之約呢?

她區區小妖,才多久的壽命?人家千年老狐狸精跟你說五千年前的事情,那就是耍無賴。葉深深氣得磨牙,豁出去了,耍無賴誰不會!

“嘿嘿,證據呢?”沒有證據,一切免談。

“萃心還在麽?”

“在。”

葉深深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萃心:“還給你。”這萃心雖然是個寶貝,但是居然是那個草卒石頭煉製的,紅得那麽詭異,指不定是用什麽血養活的。再好的寶貝詭異成這樣她也不要。

離清卻沒有接過萃心。

他說:“這原本就是你的。萃心是靠主人的心血得以存在,在你身邊幾個月,卻比得過我五千年,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葉深深無話可說。

“隻要佩戴萃心久了,你的腕上應該會有一個圖騰。”

這居然讓葉深深渾身興奮了,忙不迭把手腕揚起來:“你看,沒有,你認錯人了。”

她的手腕幹幹淨淨,福大命大從懸崖上摔了好幾次一點疤都沒留,怎麽可能會有圖騰。

離清隻是笑笑。屋裏的燈明明滅滅,好像風一吹就會熄滅。離清的眼裏的光芒隨著燭火明明滅滅。明明是個謙謙君子謫仙下凡一般的人物,葉深深卻不知道為什麽毛骨悚然。

他說:“之前,我不確定你就是寐兒,如今少紫脫逃,我才確定。深深,前世定下的緣分,你非得逃麽?”

我不想逃啊,我是壓根不想要啊。風過,燭火滅了。

離清的側臉在月光下沉寂,毫無聲息。

葉深深歎了口氣,正經下來。其實她不是不信,畢竟世界上哪來的那麽多巧合,隻是她不會讓前生的事情影響今生,離清雖好,卻不是她想相伴的人。

“離清,上輩子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她輕聲說,“你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輪回了幾輩子了,何苦記得那麽深?”

離清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他說:“如果我們前生是生死相許的摯愛呢?”

“我不記得了。”葉深深狠下心腸說,“前生事是前生事,這輩子我們不熟。就算前生生死相許又怎樣?”

該斷的早就斷了,強拽的有什麽意義。

“好,記住你的話。”離清苦澀地笑,“你說你不要前生,嗬,如果你跟少紫再有來往,我定不會善罷甘休,薑寐。”

風,霎時凜冽。如果你跟少紫再有來往,我定不會善罷甘休,薑寐。

葉深深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出的狐王殿,隻是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走在了回房的路上,腦海裏始終徘徊著的是離清最後那句話,他說如果她再跟少紫有來往,他不會善罷甘休,他叫她……薑寐。

少紫神誌不清的時候,喚的就是薑寐,他說他在東海之濱等了整整百年……難道,等的是她?

五千年,斷崖上連棵遮風擋雨的樹都沒有,隻有一堆荒石,他被關了五千年。這五千年,沒有一個人到過那兒,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恍恍惚惚走著回房,墨執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跟他多做糾纏。

“剛才鏡容長老來過,”墨執冷著臉說,“托我轉告你,祭祀未完,明日請繼續完成三日齋戒。”

她茫然點頭,回房關上了房門。

躺在**的時候,湖眉幻境裏少紫在小屋中的景象又冒了出來,越來越清晰。

他說過,活了幾千年,關了幾千年,一邊關一邊等,卻忘了要等什麽。

那個幻想記錄的,可是五千年前的歲月?

五千年洪荒裂變,到底還剩下些什麽呢?

“薑寐……”

這個名字叫著微微的怪異,說不出的難受。

才回湖眉的第二天,怎麽整個世界就天翻地覆了。葉深深心神俱疲,躺在**漫無邊際地想,想起了被她丟在朱墨郊外的少紫,想起了墨執剛才的話。

呆滯。

什麽叫繼續完成三日齋戒?

一時間,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傷感被嚇跑了一大半。

那六個老頭兒還真是毅力頑強啊,隔了那麽久居然還記著祭祀這碼事。

想起上次在桃澤的場景,葉深深隻覺得臉上發燙,想起玄歆居然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把她氣跑了,又恨得牙癢癢。

短短幾天,還有什麽不可能發生的狀況呢?

鏡容老頭兒的意思,該不會是讓她跟玄歆繼續到那個該死的桃澤去搞什麽沐浴齋戒又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