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放倒妖孽(下)

找到少紫的時候,他正喝酒,酒香淡淡地彌漫在靜謐的花園裏。

他沒有穿著那件厚重的國師服,而是穿著以前的白色衣服,懶懶散散地趴在花園的石桌上,手裏閑閑地舉這個杯子。月色如水,四周安靜得隻剩下蟲鳴鳥叫,還有默不作聲的他。

葉深深大氣也不敢出,有那麽一瞬間,她依稀看到了在幻境裏的那個少紫,那樣的目空一切,卻流著淚。

“誰?”少紫冷道。

“姑奶奶!”

葉深深大大咧咧走了上去,在他對麵坐了下來,毫無顧忌地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晚飯?”他眯起眼。

“勺子。”

“怎麽不去赴宴?難道是想我了?”少紫笑得越發燦爛。

“想你啊,”葉深深也扯出一抹笑,倏地起身朝他靠了上去,“人家自從把請柬退給了你,後悔得腸子都綠了,所以就來找你了!”

轉身,揚眉,笑眼,下藥,一氣嗬成。

少紫對她的投懷送抱驚訝得很,不過白撿來的豆腐不吃白不吃,既然她自己撞上來,他自然笑眯眯地受用了,一手摟過她,一手舉起酒杯。

“好香。”葉深深感慨。

“上次遇見你的時候在街上撞到了個人,說是曇蓮花釀的酒。”

那次他果然看見她了。

“你要不要喝?”

“我不會喝酒。”葉深深嚇得臉色發白。

“晚飯你特地替我加了佐料,怎麽不自己嚐嚐?”

混蛋。

“喝吧,可別浪費了。”

少紫的眼裏閃過幾分冷厲,忽然一把扭住了她的下巴,拿起杯子往她嘴巴裏麵一倒。混著道士給的朱砂的酒就這樣一不小心下了她的肚子。他鬆開她,笑眯眯地看著她從他懷裏竄了起來,跑到路邊想把喝進嘴裏的酒吐出來。

酒早就進了肚子,哪裏那麽容易吐出來。

“你!”

葉深深算是明白了,這個少紫哪裏是狐狸啊,他分明是隻披著狐狸外皮的狼!

朱砂的味道她不是沒有嚐過,很久之前還沒上湖眉的時候,她就想給玄歆下過。隻是那時候她是自願咽下的,這次卻是少紫灌的。混了道士給的朱砂的曇蓮酒有股特殊的味道,喝了之後肚子裏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手腳卻涼得直發抖。

“後悔了麽?”少紫淡淡的聲音從她的頭上響了起來。

“不……悔!”

葉深深不知道為什麽,聽著他這種語氣,心裏咯噔一下,說不出的酸楚。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經問過一模一樣的話:後悔了麽?

“不悔?”少紫冷笑,手上一用力就把她的胳膊反扭了過來,把她壓到石桌上,輕輕開口,“悔不悔?你這樣是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這個玄歆都毒不死!”你這個千年妖怪怎麽可能會被毒死?

少紫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哼了一聲,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葉深深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幹脆放棄了掙紮,任由少紫抓著貼著冰冷的石桌,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滴在石桌子上沒有聲響。

“哭了?”

“你才哭了。”在那個幻境裏。

“那,悔不悔?”

悔你個頭!

葉深深徹底火了,肚子裏的灼燒感越來越重,痛得她呼吸都淩亂了,幹脆破罐子破摔,把眼睛一閉,放鬆了身體。

不悔不悔就是不悔,你有種殺啊。

“晚飯,你是真不想活了,嗯?”

少紫輕笑著,隻有他自己知道,剛才差那麽一點點,他就會喝下那杯酒。不是擔心會中毒,而是他驚訝自己居然對她這麽放鬆,這在很多時候可能是要命的。

這回輪到葉深深沒有聲響了,她渾身發軟地躺在他的手下,沒有任何動作。

“晚飯?”

少紫不知不覺鬆了手,俯下身去看她。就在他彎腰的瞬間,葉深深忽然睜開了眼,猛地一甩袖,藏在袖子裏的朱砂就徹頭徹腦地朝少紫飛灑了過去。少紫情急躲閃,卻還是沾到了一點。那粉末沾到他的臉上竟然馬上就滲了進去,消失不見了。

“你!”少紫的臉霎時陰沉了下來。

葉深深有些心虛,不安地退後了幾步,撞上少紫前所未有陰沉的臉,她心跳加速,氣息不穩。

“我、我陰險我卑鄙我狡詐我偽君子,怎麽樣?”她強擠出一個笑,“你還不是可以把我隨便丟下山去?我、我信任你才跟你走,你……你先混蛋的!”

“葉深深……”

少紫的臉色忽然蒼白了起來,忽然捂住了胸口,眼神冷得如同冰封千年的河水。

他想殺了她!

葉深深的腦海裏閃過的隻有這個念頭,她慌了,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最後一包朱砂粉朝他灑了過去。這下是正中腦袋,少紫整個臉都慘白無比,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卻隻是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驟然倒在了地上。

“少、少紫?”

葉深深膽顫心驚地叫了一聲,少紫躺在地上沒有半點反應。她的手還在發抖,肚子也很疼,咬著牙靠近幾步蹲下身摸了摸。

少紫的身體冰涼,完全不像是活人。再探探他的鼻息,好好的一個人,居然沒有一點兒呼吸。

葉深深兩腿一軟,“啪”地坐到了地上。這個死勺子他……真的死了?

這個朱砂,連她都挺得住,他怎麽會……死了?

“喂,勺子,醒醒啊,你殺我一次我殺你一次,我們扯平了……你,你可以醒來了……”

“喂,勺子,你那麽容易就可以打敗玄歆,你的血那麽毒,你好歹是個為禍了幾千年的狐狸精,不會被人界的假道士給解決了吧?”

“少紫!”

無論她再怎麽叫,少紫都沒有聲響了。葉深深渾身發軟地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少紫。這隻狐狸,永遠都是一身的白,一副純良的模樣,卻幹著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他不是什麽好人,但,但她也不至於當殺人,不,殺妖凶手啊,她隻是想小小的報複一下他摔她下懸崖而已,哪裏會想到懸崖上那麽厲害的少紫到了人界變得那麽不堪一擊啊。

月亮高高地掛在半空中,昏黃昏黃的。月光投射到地上,樹影斑駁,隨風搖曳。

她忽然想起了玄歆的話,玄歆說妖的道行如果高了,就可以抵擋得住人界的一般符咒什麽的。那次玄歆喂她喝他的血也是因為這個,這次她熬過了符咒,是不是說明她的血也有用了呢?

“勺子,我可不是心軟啊。”

她嘀嘀咕咕,不情不願地撿了跟樹枝把心一橫,戳破了自己的手指,用力擠了擠,放到少紫嘴邊去。

血順著手指滴到少紫的口中,一滴一滴,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睫顫了顫。葉深深於是興奮地貼上去聽,發現他已經有了微弱的呼吸。

這麽說,這辦法還真的管用?

她呆呆坐著,眼看著少紫好像又活了過來,實在忍不住白眼:這個妖怪的世界還真是奇特,碰到自個兒打不過的東西,喝點人家的血就可以保住小命,真是……夠野蠻。

這少紫的小命呢看起來是保住了,可是左想右想,好像也沒那麽便宜的事情吧?好不容易放倒了這隻狐狸精,哪裏能那麽容易。她葉深深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

狐狸精嘛,不就漂亮了點妖媚了點,勾引人厲害了點嘛,

她賊頭賊腦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這時候所有人都在筵席上,整個花園靜悄悄的,正所謂月黑風高報仇夜。地上躺著個楚楚動人的公狐狸精,這可是老天爺不幫你哦。

於是乎,二話不說,扒衣服。

少紫穿的衣服看起來不多,扒起來可是一層一層,扒了一層還有一層。

俗話說做賊心虛,葉深深一邊幹著些猥瑣的事情,一邊時不時抬頭看看有沒有人路過,間或還得照看下少紫會不會醒過來,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了。

那麽多衣服,看起來仍然那麽瘦,脫下了好幾件衣服的少紫看起來簡直瘦得不像話。

“你該不會是餓了幾千年吧?”

葉深深喃喃,用手戳了戳他的臉蛋。手感不錯,值得調戲。

脫啊脫,脫到褻衣的時候她汗涔涔地停下了手。雖然少紫是個公狐狸,把一個脫光光的狐狸精放後花園吧,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思來想去,她腦海裏忽然浮現了那個采薇公主閃光的眼睛,終於還是替他留了件衣服。

最後從地上拔了把雜草,哦不,可能是帶著泥巴的奇花異草,一起塞進了他的衣襟裏麵。拍拍手,完工走人。

可憐的勺子喲,她臨走的時候回頭望了躺在地上衣冠不整的少紫一眼,臉上笑開了花。

清冷的月光下,昏暗的花園裏,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睡狐狸躺在樹影叢叢的花園裏。風吹過,月亮投射下來的光隨著樹影搖曳在他身上照出了一塊塊斑斑駁駁的光影。

這場景嗬。

葉深深抹了一把鼻子,懸崖勒馬,走人。不能再看下去了!阿彌陀佛,盜亦有道!不能見色起意啊不能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