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眼看就是清明節了,長安城難得太平了些時日。沈玉書因與秦簡鬧了不愉快,秦簡不再登門,她也難得清閑,於是將從李主簿手中拿來的吳湘案的卷宗看了好些遍,好久也沒出門。
而周易被林祭酒逼著日日讀書,參加了科考。眼見前日都放榜了,也未見他出門蹦躂,想來是因為他落了榜,又被他父親給關了起來。
清明節這日,沈玉書難得地出門陪母親給父親和兄長掃墓,卻逢上了下雨。細密的雨絲夾著淡淡的愁思拍打在她的臉上、身上,冰涼涼的,心裏的那股涼意更是成了徹骨的寒。
正所謂,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因為擔心母親的身子,沈玉書沒有在墓地逗留太久,隻簡單地掃了下墓,將準備好的吃食擺到墓前,又與父親和兄長說了些貼心窩的話,便攙扶著母親下山去了。
好在她們今日是坐著牛車出來的,下著雨倒也無大礙。一下山,她們便鑽進了車廂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湯婆子暖了暖手,叫車夫快些趕回家。
車夫應了聲,便將牛車駕得飛快。還好沈玉書反應快,及時扶住了羅依鳳,否則羅依鳳就磕到身後的隱幾上了。
不多時,牛車停了下來,車夫道:“大娘子,到了。”
沈玉書應了一聲,扶著母親下了車,剛要和母親說什麽,卻瞥見門前站著一個人。那人身著紫緞圓領雲紋衣袍,腰間束著精致的玉帶,手握重劍正焦急地在屋簷下踱步。
來人,是秦簡。
這著實讓沈玉書愣了一下,秦簡都好些日子沒來過她的府門了,今日如此情態登門造訪,想來必不是為了什麽好事。
心下有了思量,沈玉書同羅依鳳解釋了一番,便叫來碧瑤將羅依鳳扶了回去,自己則在門口和秦簡相望無言。
秦簡一開始還拉不下架子,沈玉書不說話,他便也不說。後來實在耗不下去,他心裏又急,便不自在地把頭別向另一邊,道:“好再來茶館死了人。”
“什麽?”沈玉書一驚,也不顧他們剛才相處得多不自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秦簡。
沈玉書目光灼灼,秦簡卻依然不看她,隻冷冷地道:“死了個說書的。”
沈玉書眉毛一蹙,想了一會兒,拍了下手,道:“難道是那個白得跟死人一樣的……”
“是。”不等玉書說完,秦簡便答道。
“那……到底怎麽回事?”沈玉書也急了。
“我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說著,秦簡已經拽起她的衣袖往前走。
沈玉書一開始還愣愣地跟著他走,感覺有雨絲打在臉上後才回過神來,拽住了秦簡,道:“這下著雨,你打算怎麽走?”
秦簡放開她的衣袖,道:“騎馬。”
“這麽大的雨還騎馬,你瘋了吧!”沈玉書不可思議地看著秦簡,這才注意他來時沒打傘,一身華服都被雨打濕了,眉毛和頭發上都掛著水珠。
她沒來得及想他今日怎穿得這般隆重,拽起他的濕衣袖便往門前牛車的方向走,吩咐了車夫去好再來茶館後,也不管秦簡的意願,直接把他按進了低矮的車廂。
眼見牛車已經走開了,秦簡便也無話可說,冷著臉不理沈玉書。
二人一路無話。
路上沈玉書一直在想,好再來茶館的老板是個十足的好人,賣的茶品種類繁多卻都很便宜,無論是城中百姓還是南來北往的客商,若是渴了都喜歡進去坐坐,想來也不會結什麽仇家,茶館裏怎就突然死了個人呢?
難道是其他茶館生意冷淡,嫌他店裏生意太好,一時眼紅便來鬧了這麽一出?所謂生意場上無父子,有時鬧得急眼了做出這樣的混事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好再來茶館,他們依次下了車,毫無交流,徑直進了茶館。
沈玉書一進去,又是一愣,這茶館也著實冷清了些,與前些日子她見到的門庭若市的景象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她那日見到的說書人,此刻還是那副鬼一樣的模樣,像一根細竹竿頂著一塊白色的帆布一樣躺在地上,眼睛直愣愣地瞪著,身上卻不再是隻有白色,他的胸口正盛開著一朵嚇人的血蓮,在他單薄的白袍子上開得妖豔無比。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圈銅鈴鐺,風一吹過便會發出幾聲詭異的鳴響,好像在講他嘴裏沒有講完的故事一樣,直讓沈玉書看得毛骨悚然。
這茶館裏冷清,門外卻熱鬧非凡,聽聞這裏死了人,路過的行人個個探著頭想看看裏頭是何景象。衙差們本就因為休沐 之日被拉來查案而心煩,這會兒更是被湊熱鬧的人群惹惱了,便幹脆把看熱鬧的百姓都給轟走了,茶館也就變得越發冷清了。
茶館的老板朱墨兒靠在門前,活像一棵歪脖子樹,不聲不響地直喘氣。
沈玉書問了個衙差:“墨兒叔他?”
衙差歎了口氣,道:“我們來時他就已經這樣了,許是店裏出了命案,日後的生意定要慘淡些,他擔心罷了。生意人嘛,到底是看重錢。”
沈玉書又回頭朝死了的那個說書人瞅了瞅,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衙差搖了搖頭,臉色也開始泛白,道:“這事兒怪得很喲!”
“哪裏怪?”沈玉書疑惑地問。
衙差緊接著又道:“人本來就怪,死法也怪得很,沈小娘子你且走近細細看看。”
沈玉書點頭,往茶館中央的說書案邊走了走,便注意到屍體的胸口上有一把銳器直直地插了進去。
瘮人的白和耀眼的紅,強烈的視覺反差下,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沈玉書轉身,朱墨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兩隻眼睛正瞪著她。沈玉書感到背後一陣涼意,見朱墨兒手裏握著一個金錢袋,鼓鼓囊囊的,應該是裝了銀子。
“五十兩,一共五十兩!”朱墨兒指著錢袋子,用手指比畫著,又望著沈玉書,發了瘋似的道,“你知道嗎,我每天都能白白收到銀子,坐著能收,躺著也能收,我以為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可誰知,竟出了這檔子事兒!”
朱墨兒說著,兩行老淚奪眶而出,越哭越止不住。
“每天都能白白收到銀子?天下哪兒有這樣的好事?”沈玉書聽得一頭霧水,心下覺出了不對。
但她又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隻覺得這樣的話不像是朱墨兒這個老實人能說出的,分明是他受了刺激失了神誌才胡言亂語出的。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想來從朱墨兒口中審問案情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他這般瘋癲模樣,哪兒能說出什麽有用的證詞來?
沒辦法,她隻得轉過身去,想著從屍體上發現些破綻來。就在這時,朱墨兒突然哼唧了兩聲,伸出手將金錢袋遞給沈玉書。
沈玉書疑惑地道:“給我的?”
朱墨兒點點頭。
她打開金錢袋,裏頭真的都是銀子,數一數也確實是五十兩。
朱墨兒被冷風吹得清醒了幾分,豎起五根手指,神秘兮兮地道:“那人每天給我五兩銀子呢。”
“誰給你的銀子?”沈玉書疑惑地問。
朱墨兒指了指那具屍體,道:“就是他,就是他給的。”
沈玉書有些納悶,問:“你說他每天給你五兩銀子?”
朱墨兒點頭,道:“是。”
沈玉書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問道:“這人不是你店裏請的說書人嗎?我那日來的時候,見他給你的店裏招來了好些客人呢,按理說應該是你花大價錢聘他,怎麽反倒是他給你錢了?”
朱墨兒歎了口氣,道:“說來話長,這人哪兒是什麽說書人?就他這鬼一般的模樣,誰敢請他說書?”
“可你不就請了嗎?”沈玉書不解。
朱墨兒擺擺手,又歎了口氣:“小娘子,我也不瞞你了,其實……這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全長安估計也沒幾個人知道他的來頭。”
沈玉書挑眉:“哦?”
“十天前,他突然來了我的茶館,說自己是從海外仙山上來的仙人,叫雲軒兒。可你們也瞧見了,就他那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街邊乞討的都比他好一些,他身上哪兒有半點仙人的樣子?”
沈玉書笑了笑,道:“看起來確實不像。”
朱墨兒又道:“若隻是幹瘦些也就罷了,他還老愛穿那煞白煞白的袍子,一到晚上,那橘黃色的燭火映在他身上,要說他是鬼我也信。”
這一點不用朱墨兒說,沈玉書已經感受到了。她第一次在好再來遇見雲軒兒時,便覺得此人甚是奇怪。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將他留在店裏說書?我記得你店裏原本是有一個說書人的,難道是店裏缺人手?”
“我這店裏從來就不缺人手,再說,他那個鬼樣子若是倒茶,你敢喝嗎?”朱墨兒頓了頓,又道,“他隻說要來店裏長住,我說這不是酒樓,若要住店需到對麵的客棧去,可他說他就想在茶館裏做個說書人。我又說店裏請過說書人了,請他去別處,他又非說自己的書說得好,還不用我付他工錢,每天還倒貼給我五兩銀子。這樣的好事,我怎會不答應?”
“不付工錢也就罷了,卻還反賺五兩銀子,這買賣倒是做得。”
“那可不。一開始我嫌棄這人打扮怪異,不肯留他,心想他說的那些大白話許是唬人的,誰知他二話不說就從口袋裏摸出五兩銀子來。我又尋思那銀子會不會有假,便用手掂了掂,分量還挺沉,竟是十足的銀子。”
沈玉書越發不解了,問:“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那後來呢?”
朱墨兒道:“後來我就答應了他,反正銀子到手,後麵怎麽說、怎麽做都隨他。他要是說得不好我便辭了他去,任由他撒潑耍賴也沒用,我這兒既落得幹淨又不吃虧。”
沈玉書提了幾分興致,道:“然後呢?”
說到這兒,朱墨兒突然興奮了起來,聲音拉高了好幾個調,道:“奇怪的是,那人不但書說得極好,還真就每天給我五兩銀子,這不,到今天為止一共十天,一天沒落下,我總共白拿了五十兩,都在這錢袋裏一分沒動呢。也不知道他哪兒來那許多銀子。”
對於這件怪事,沈玉書也是大姑娘出嫁頭一回聽,頓覺稀奇得很,所以,她便轉頭看向在一旁站著的秦簡,道:“你怎麽看?”
沈玉書眼巴巴地等他回答,秦簡卻隻定定地看著侃侃而談的朱墨兒,獨自若有所思著,似是一點沒察覺到玉書的目光,也沒聽見她的問話一樣,鎮靜得很。
討了好大個沒趣,沈玉書尷尬地撇撇嘴,扭過頭看向朱墨兒。
朱墨兒此時也說得盡興了,興致甚高地道:“你們可能不知道,還有比這更怪的事呢。”
“哪裏怪?”秦簡問。
他一開口,沈玉書便忍不住看了他兩眼,心下感覺癢癢的,卻又說不準到底是哪裏癢,難受極了。
“他呀,除了每天給我五兩銀子外,那些來聽他說書的,他也一視同仁,個個都有五兩銀子拿,這消息一出,半個長安城的百姓都來了,他一天就要發掉幾千兩呢。客人一多,我這店裏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我每天樂得都睡不著了,恨不得把他當財神供著。”
朱墨兒一說完,沈玉書便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看著腳下的青石地板。片刻,她抬眸看著朱墨兒,道:“我想起來了,前些時日我與朋友來你這茶樓吃茶,中途店裏的夥計還送了我們一人五兩銀子,說是說書人給的,當時我們還覺得奇怪呢,原來竟真是如此?”
沈玉書話音剛落,便感覺有一束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似乎要燒穿她的背。她一瞟,竟是秦簡。
秦簡的目光讓她不禁愣了一下。沈玉書心下以為秦簡既然肯主動來找她,應該已經沒那麽怪她了,可細細一想,當即便想扇自己兩巴掌。她剛剛的那話,不就是明擺著告訴秦簡,她騙他自己生病的那日,其實是出來與人吃茶了嗎?
一時間,沈玉書隻覺焦頭爛額,自己從何時開始竟如此蠢笨了?
不過,她的無所適從倒是讓秦簡滿意地收回了目光,眼底有了幾分色彩。他看著朱墨兒,道:“他一直在茶樓裏沒出去過嗎?”
朱墨兒點點頭,道:“他每次說完書就回房了,至於什麽時候出去的我也不知道,我總不能整天跟著他。”
“這倒也是。”沈玉書收了心思,琢磨了一會兒,道,“他一天說幾次書?”
朱墨兒回憶了一下,道:“頭兩天他隻說上午的場次,還有另外一位說書人說下午的,後來大夥兒都吵著讓他一個人說,從那以後上下兩場就全被他包了。”
朱墨兒緊接著長歎了一聲,臉上除了疲憊和無奈,再看不到別的情緒。現在店裏少了雲軒兒這棵搖錢樹,生意怕是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沈玉書沒再多問,轉身又朝看台走去,卻見秦簡正半蹲在空地上。他正凝神注目,看著看台的地上放著的一支熄了的火燭,火燭旁邊還落著一些燭淚。
“你過來看看。”秦簡喊來沈玉書,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像是從冰窖裏傳來的一樣。
沈玉書頗有些受寵若驚地走過去,拿起火燭,右手在鼻子附近扇了幾下。下一秒,她的臉色立刻變了,迅速將火燭扔在一邊。
秦簡用餘光看了她一眼,道:“你向來嗅覺敏銳,肯定聞出這是什麽了吧?”
沈玉書點點頭,用餘光偷偷看了一眼秦簡,秦簡卻早已收回了目光,看著地上的火燭,很是入神。
如此氣氛,讓沈玉書覺得頗為尷尬。她不自在地道:“那火燭上散發的,正是燈籠草燃燒的香熏味。”
說起這燈籠草,倒是有不少妙用。燈籠草在點燃之後可產生繚繞的煙霧,煙霧一散開,周圍都會變得霧蒙蒙的,讓人什麽也看不見。這煙霧還可以用來驅趕蚊蠅,到了夏季,百姓是家家都有備用。
秦簡嗯了一聲,算是對她的回應,惹得沈玉書又看了他一眼。
待從他的身上收回目光後,她才道:“這屋子裏之前起過煙霧?”
“應該是。”秦簡點頭。
沈玉書眼珠一轉,看著朱墨兒問道:“墨兒叔,茶樓裏最近蚊子多嗎?”
朱墨兒搖頭,滿臉疑惑地道:“沒有啊,我這茶樓就是冬暖夏涼,又少有蚊蠅,這才有那麽多客人的,你以前常來又怎麽會不知道?”
沈玉書點點頭。既然不是用來驅蚊的,那這燈籠草火燭是誰點燃的?
朱墨兒沒把她說的當回事,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道:“對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今天我這樓裏的確起過一陣迷煙。當時雲軒兒還在台上說書呢,台下坐著三五十人喝茶,我在櫃台前打盹兒,忽然聽見有人說起火了,我去看時,屋子裏已經是雲山霧罩的了,隻不過那煙霧一會兒就被吹散了。也沒起火,便沒人把這當回事。”
“之後呢?”沈玉書問。
朱墨兒撓了撓頭,突然激動地道:“之後……那煙霧散盡後,雲軒兒的胸口上就已經是血紅一片了,那一大片猩紅的血花簡直嚇死人。茶客們驚呼著說有人死了,我趕忙跑過去一看,沒想到死的人就是他!”
沈玉書的手指在桌案上叩了幾下,她道:“這就對了,看來是有人借用迷煙來做掩護,趁人不注意殺死了雲軒兒。”
朱墨兒也點頭,道:“應該就是這樣了。”
秦簡環顧了一下四周,道:“這燈籠草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單憑這一點無法確定凶手。”
“不錯。”沈玉書想了一下,又道,“如果說雲軒兒說書時給每人都發五兩銀子,這一天下來少說也有好幾百號人,上午下午加一起得有幾千兩才行。幾千兩銀子並不是小數目,用官家的銀箱來裝,也足有兩大箱子呢,可他那銀子難道隨身帶著?”
朱墨兒一聽,趕忙揮手,道:“嘿,雲軒兒那個瘦猴,走路都是飄的,哪兒來的力氣搬運那麽重的東西?不過我有些奇怪,每次輪到他說書時,那兩個裝滿銀兩的鐵箱子就已經擺在地上了。等茶客們來了,他就開始發銀兩,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箱子放在那裏的。”
沈玉書一時又陷入困惑,走到雲軒兒的屍體前蹲身觀察了半天。奈何她能力有限,看不出什麽所以然。
沒辦法,她隻得招呼來了一位守在門口的衙差,道:“你去親仁坊林祭酒府上找一下林一郎,若有人攔著,你隻說是韋府尹有要事找他,耽誤不得,叫他快些來。”
衙差領了命便快馬加鞭地走了。沈玉書繼續在這茶樓裏找尋線索,心裏卻不由得感歎,周易又欠了她好大一個人情。
說起來,周易的父親林風眠確實是個難纏的人物,素來就見不得周易跟著玉書等人鬼混,再加上他還曾是三皇子的啟蒙老師,位高權重的也沒人敢說他的做法對不對。好在,沈玉書早便看出了林風眠這個讀書人的弱點,於他而言,金錢仕途都及不過麵子,所以,她便拿出韋府尹來當幌子。林祭酒心裏就是再不願,礙於麵子,也會放周易出來繼續“不務正業”的。
心下這麽想著,沈玉書臉上便露出了些得意的神氣,惹得一旁的秦簡頻頻看她。
玉書被看得越發不自在,摸了摸額前的碎發,猛地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道:“那日確是我不對,但你也沒必要時時用這種眼神看我。”說罷,她便又低下頭,獨自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邊。
誰知,秦簡竟不知何時也跟著她走到了那一邊。他輕功了得,走路自然沒什麽聲響,沈玉書倏地一轉頭,看見身後站著一道紫色的身影,愣是被他嚇得一激靈。
見她被嚇了一跳,秦簡嘴角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柔和的光。他思來想去,才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是擔心你……才……”
“隻要我不死,聖上便不會怪你。”沈玉書說罷,又離他遠了些。
秦簡眼睫一動,沒有再跟上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道:“我不是為聖上。”
隻是,他這一句沈玉書並未聽到,因為在他沉默的時候,她已經滿臉笑容地跑去迎接匆匆趕來的周易了。
周易穿著一身鑲著金邊的白色緞麵常服,冒著雨騎著他的小白馬直奔好再來茶樓,剛到好再來門前,便扔下馬急急地往裏走,好好的一身華服沾了不少泥點子。
“你怎麽不換身衣服再出來?”沈玉書見他這副狼狽模樣,哭笑不得。
周易甩了甩袖子,又將身上的衣服擰了擰,自顧自地走到茶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才道:“不是你說遇了急事,要我速速趕來嗎?”
“我那是說給你父親聽的!”沈玉書瞪他。
周易放下茶杯,氣定神閑地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不過,我還知道,沒有我,你們這案子就不好辦!”
沈玉書被他氣得直皺眉頭,深深呼出一口氣後,才抬手指了指屍體,道:“過去看看吧,京城第一仵作!”
周易搖著他的新扇子,滿意地點點頭。
隻有秦簡把他們的玩笑當了真,一臉認真地和周易道:“她是為你好。”
周易一愣,笑出了眼淚,拍了拍秦簡的肩,道:“多謝秦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