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有蹊蹺

迎著初升的朝陽,舒令儀匆匆忙忙跑到山門前,衝已經在此等候的景白連聲道歉:“昭明君,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景白正在欣賞靈飛派早晨的湖光山色,滿山雲煙霧嵐,如水流動,忽而聚攏,忽而吹散,蔚為壯觀,“沒事,是我來早了。”回首一看,忽然怔住了。

舒令儀看了看自己,解釋說:“下山辦事,還是穿男裝方便一些。”見景白直直看著她,不由得問:“昭明君,怎麽了,很難看嗎?”

景白默默搖頭,斬霜劍突然出現在空中,發出瑩瑩紫光,說:“走吧。”

舒令儀忙祭出自己的玉葫蘆。景白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舒令儀望著一看速度就很快的斬霜劍,收起玉葫蘆,拱手道:“那就麻煩昭明君了。”

兩人剛站好,斬霜劍便如離弦的箭,“刷”的一下飛了出去。

舒令儀忙使了個定身術穩住身形,看著右手邊冉冉升起的旭日,小聲提醒:“昭明君,廬丘城在南邊。”

景白神情一愣,斬霜劍默默調轉方向,朝著對麵飛去。

路上雖然出了一點岔子,不過兩人還是順利在中午前趕到廬丘城。廬丘是一座資源匱乏的偏遠小城,修士地位崇高,城中多以凡人為主。舒令儀向一位開茶莊的老者打聽鄒家莊怎麽走。那老者說:“鄒家莊離這裏可遠得很,要翻過好幾座大山,路上又有豺狼虎豹,十分危險呐。”見她瘦瘦弱弱的,不由得提醒:“客官若是前往,最好與人結伴同行。”

舒令儀謝過他,拿出一塊靈石放在桌上。

那老者一臉驚喜看著靈石,連忙跪下行禮,“哎呀,原來是仙師,小老兒有眼無珠,還望仙師莫怪。”

舒令儀頗不習慣別人這樣跪她,連連擺手,和景白禦劍而去。

兩人在群山中穿雲過霧,不時讓斬霜劍降低高度,查看方向。舒令儀說:“昭明君,這裏的人對修道之人很是崇敬呢。”

景白說:“由此可見,此地修煉大約頗為困難,以至於修士寥寥無幾,常人難以見到。”

舒令儀若有所思點頭,忽然說:“昭明君,咱們剛才好像經過這片瀑布了。”

景白露出尷尬的表情,停下禦劍,四處張望。

舒令儀說:“鄒家莊是在西南方向,我們往左邊試試。”

果然沒飛多久,便在崇山峻嶺之中發現了一處村落,兩人在道旁落下。舒令儀瞟了眼景白,安慰似的說:“這地方可真難找。”

景白神情有些懊惱,“這些山長得都一個樣,也沒個顯眼的標識。”

鍾令儀抿嘴一笑。

說話間有人見到他們,迎上來問:“可是靈飛派來的仙師?”

舒令儀點頭,“不錯,這裏是鄒家莊嗎?”

那人忙說:“正是,正是,總算把你們盼來了,快請進,請進。”

拐過一道彎,一棟占地寬廣、氣勢恢宏的圓形土樓頓時矗立在眼前。這土樓有內外兩圈,外圈共有四層,高達十數米,內圈稍低,亦有三層,整體按照八卦方位設計排布,房間密密麻麻,光是外圈便有數百個房間,可供數千人居住。整個土樓用土石夯築,大門是由數寸厚的原木外麵再釘上鐵皮做成,堅如磐石。舒令儀看得歎為觀止,這哪是村莊啊,簡直就是一座軍事堡壘。

鄒家莊家主鄒弗林親自出來迎接兩人,拄著拐杖邊走邊介紹:“我們鄒家莊的人之所以聚族而居,一是為了抵禦深山密林妖獸的侵襲,二是為了防備盜賊。以前廬丘城民風彪悍,盜賊猖獗,近些年在貴派的治理下,大家開荒屯田,種植靈茶,日子好過許多,盜賊也就慢慢少了。我們廬丘城別的沒有,卻是盛產靈茶,兩位仙師定要嚐嚐。”

一行人來到待客的正廳,鄒弗林請舒令儀和景白在上首坐下,侍女奉上靈茶。寒暄過後,舒令儀問:“鄒莊主,不知是何人為厲鬼所害?”

提起這個,鄒弗林頓時老淚縱橫,“可憐老朽那不成器的小兒子,他今年才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啊,沒想到活到這把年紀,竟然要白發人送黑發人,我的心都碎了!”

舒令儀同情地說:“鄒莊主節哀順變,我們一定幫你把這厲鬼除了,給你報仇。”

鄒弗林哽咽道:“那就有勞兩位仙師了。”

景白說:“剛才進來時看見設有靈堂,不知我們能不能去上一炷香,以寄哀思。”

舒令儀看了他一眼。

鄒弗林忙說可以,叫來一個小侍,帶他們去,“請恕老朽傷心過度,不能奉陪了。”

兩人出來,舒令儀看著家家戶戶門口貼著的各種驅鬼的符咒,問那個小侍:“你們這裏鬧鬼很厲害嗎?”

小侍害怕似的看了看周圍,小聲說:“可不是,隔幾天就死一個人,這都第六個了,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是第七個。”

舒令儀很是驚訝,“第七個?竟然死了這麽多人?”看來這厲鬼不是一般的凶殘,要小心應對才是。

很快到了靈堂,走進去隻覺一陣陰風掃過,渾身一冷。因為死去之人還未成年,算是夭折,喪事並不隆重,靈前隻守著兩個小丫頭。景白伸手朝兩人一點,兩個丫頭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景白來到棺材前,棺材蓋悄無聲息打開。舒令儀探頭往裏看,隻見死者雙眼瞪得極大,七竅流血而亡,似乎死之前見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物。

景白望著纏繞在屍體上的濃黑煞氣,臉色凝重地說:“是攝青鬼,怨氣深重。”

舒令儀聞言神情一變,攝青鬼法力高強,能吸食靈氣,陰狠狡詐,已經不是普通的厲鬼,可以稱得上是鬼妖了,皺眉道:“鄒家莊怎麽會招來這種邪物?”

景白打量四周,說:“這就要問他們幹了什麽,以至於怨氣衝天,引來攝青鬼的報複。”

舒令儀點頭,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眼看天色將晚,一個侍女走來說:“兩位仙師,莊主安排了晚宴,又擔心擾了仙師清淨,不知仙師可否屈尊光顧。”

景白一口拒絕:“不必了。”

舒令儀怕人家以為仙師都不用吃飯,接下來兩人就要餐風飲露了,忙說:“飯菜送到房間就好。”

侍女點頭,又說:“兩位的房間在這邊,請跟我來。”領著他們上了土樓三層,指著其中兩間房說:“偏遠之地,條件簡陋,還請仙師見諒,不知可有什麽需要添減的。”

景白掃了一眼說:“一間即可。”

舒令儀愣愣朝他看去。

景白輕咳一聲,解釋說:“攝青鬼隨時會來,我們還是在一起比較好。”

舒令儀唯有點頭,心想昭明君這也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嘛。

舒令儀做的是男弟子打扮,因此那侍女沒有表現出什麽驚訝之色,見兩人沒有其他吩咐,轉身離去。

顯然這是鄒家莊最好的房間之一,地方大,朝向好,屋中擺設精巧華麗,架子床又寬又大,睡兩個人綽綽有餘。沒過多久,那侍女又領著幾個小丫頭進來,有的擺放飯菜,有的疊被鋪床,又點了熏香,泡了一壺靈茶,這才走了。

舒令儀在一旁聞著香噴噴的飯菜早就餓了,侍女們一走,她便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含含糊糊招呼景白:“昭明君,吃飯啦。”

景白不緊不慢走到桌旁坐下。

舒令儀眼睛黏在了滿桌的美味佳肴上,“這個是竹蓀湯啊,真是新鮮美味;這個是什麽,哎呀,原來是靈茶炒蝦仁,吃起來味道清淡,唇齒留香,應該是當地特色菜;這個是靈果嗎,雕成一朵花的樣子,真好看……昭明君,你看我幹嘛,怎麽不吃啊?”

景白說:“我已經辟穀。”

“那也可以吃啊,豈不聞世間萬物,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

“我看你吃也是一樣的。”

“那多無聊啊,要不你喝靈茶吧。”舒令儀拿過茶壺,給他倒了一杯靈茶。

景白不好拒絕,端起靈茶慢悠悠啜飲。

一時飯畢,舒令儀一臉滿足,“雖然我不喜歡鄒家莊,不過這裏的飯菜倒是不錯。”

景白不由得問:“鄒家莊怎麽了?”

舒令儀搖頭,“具體怎麽樣,我也說不上來,反正一進到這裏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景白忽然說:“曾經有人跟我說過相信你的直覺,如果你感覺不好的事情,最後十有八九都會發生。”

舒令儀笑道:“相信直覺這種話從昭明君嘴裏說出來真叫人意外。這個人是誰?聽起來像是女子說的。”

景白笑笑不語。

舒令儀雖然心裏好奇這個她會不會就是昭明君口中那個念念不忘的阿如,不過卻不好多打聽,換了個話題說:“昭明君,你說今晚攝青鬼會不會來?”

景白搖頭,表示不知道。

“不管會不會來,我們都要做好準備。”舒令儀拿出一隻鈴鐺,掛在門口,說:“這隻鈴鐺非常靈敏,隻要有一絲靈力波動,就會發出響聲。”

兩人一直等到夜深人靜仍沒有任何動靜。景白在旁邊打坐,見她等得犯困,說:“舒姑娘,你去休息,我來守著。”舒令儀想了想點頭:“那我先去睡會兒,等下來換你。”和衣躺下,很快便睡著了。

黑暗中萬籟無聲,唯有舒令儀舒緩綿長的呼吸聲回**在耳邊,淡淡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一切顯得那樣的寧謐溫柔,一如二十年前,仿佛什麽都沒有改變。景白從打坐中睜開眼睛,有種置身夢中的錯覺,不知不覺走到床邊看著舒令儀。

“阿如,這二十年來,你過得好嗎?”景白心中湧起無數複雜難明的情緒。

或許是心中一直惦記著攝青鬼的事,熟睡中的舒令儀依然警覺,突然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景白的臉,驚得雙目圓睜,“昭明君?”

景白忙站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舒令儀坐起來,懷疑地看著他,忽然問:“昭明君,晚上我吃的什麽菜?”

景白莫名其妙。

舒令儀一臉嚴肅,“你回答就是。”

景白隻好竭力去想,“嗯,有靈茶炒肉,還有靈果,不對,是雕花靈果……”

舒令儀大鬆口氣,“不是靈茶炒肉,是炒蝦仁,我還以為你是攝青鬼變的呢,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對了,昭明君,你在我床頭幹嘛?”

景白扔下一句“你被子掉了”,轉身離去,幸虧是夜裏,看不清他臉上又羞又窘的表情。

舒令儀聳聳肩,把掉落一半的被子扯上來,重又躺下。

景白五心向天,擺出打坐的姿勢,心中被攪亂的一池春水卻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一夜無話。舒令儀早上起來在土樓附近轉悠,有老漢牽著牛出去,有婦人蹲在井邊洗衣,也有小孩在遊戲玩耍,一派和諧安寧的景象。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從她身旁跑過時,摔了一跤。舒令儀忙扶起他,問有沒有摔到哪裏。那小男孩好奇地看著她,問:“你是誰?”

舒令儀見他天真可愛,不由笑道:“我是仙師啊。”

小男孩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舒令儀被這番變故弄得手足無措,莫名其妙——難道自己長得這麽可怕,小孩子見到她就哭?

那小男孩邊哭邊叫:“不要抓我走,不要抓我走,我再也不調皮了,嗚嗚……”

這時一個婦人匆匆忙忙跑過來,一把抱住他,哄道:“晨兒乖,這是好仙師,不會抓你走的,乖,快別哭了,回去娘給你糖吃。”

小男孩聽說有糖吃,慢慢止住眼淚,趴在母親肩頭,偷覷舒令儀,一副又害怕又好奇的模樣。

婦人一臉歉意地說:“對不住,小孩子不懂事,讓仙師受驚了。”

舒令儀忙擺手,表示沒事,心想,聽這婦人的話,有好仙師,那自然就有壞仙師了,問那小男孩:“壞仙師會把人抓走嗎?”

小男孩一聽又哭鬧起來。

那婦人神情微變,幹巴巴地說:“小孩子胡言亂語,仙師莫要放在心上,平時他調皮搗蛋,我們總是用這些話嚇他,不是故意對仙師不敬。”怕舒令儀再問出什麽話來,抱著猶在抽泣的兒子快步走開。

舒令儀蹙眉凝思,一般人都是用豺狼虎豹各種妖獸嚇唬不聽話的小孩,這鄒家莊的人倒好,用仙師來嚇唬小兒,看來在這裏,仙師比豺狼虎豹還可怕啊!

景白走來,看著離開的母子倆,問她怎麽了。

舒令儀說:“沒什麽,就是感覺這鄒家莊的人怪怪的。”

景白忽然問:“你知道攝青鬼怎麽來的嗎?”

舒令儀搖頭。

“若是有人身負深仇大恨而又不能報,可以躺在棺材中,臥在屍體下麵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如果不死的話,便能修煉成半人半鬼的攝青鬼。因此攝青鬼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依靠強烈怨氣而生,生前怨氣越重,法力越高強,還可以攝取屍體的屍氣修煉,厲害的攝青鬼甚至可以鬼魂離體殺人於千裏之外。”

舒令儀越聽臉色越凝重,“這攝青鬼跟鄒家莊有仇?”

景白不置可否。

這時一個侍女來請,說:“莊主請兩位仙師過去一趟,有事相商。”

鄒弗林這次在自己住的花廳見的兩人,靠在座椅上,一臉虛弱地說:“老朽身子不適,怠慢兩位仙師了,還請見諒。

舒令儀忙問:“莊主身體沒事吧?”

鄒弗林歎道:“連日來厲鬼作惡,弄的整個莊子的人驚恐不安,老朽亦深受其害,痛失愛子,心憂如焚,以至於夜不能寐,病氣入體——不知兩位仙師可有應對之策?”

舒令儀明白了,這是在催促他們趕快行動,驅除惡鬼,試探問:“不知莊主可知道這厲鬼來曆?為何要纏著鄒家莊的人不放?”

鄒弗林用拐杖捶地,痛心疾首地說:“厲鬼作惡,難道還需要什麽理由嗎!老朽那剛剛死去的還未成年的小兒子,至今屍骨未寒!”

舒令儀頓時不說話了。

景白見狀說:“莊主放心,我們一定會將這厲鬼驅除。”

鄒弗林拱手道:“兩位仙師,不是老朽催促,而是這厲鬼每殺一人,修為便增長一分,天性又狡詐,一察覺到危險,便龜縮不出,越來越難對付。我們也曾想過許多法子,皆不中用,唯有向貴派求救,還請兩位仙師速速出手,還我鄒家莊上下一個太平!”

景白說:“既如此,那我們便想辦法將這厲鬼引出來。”

鄒弗林站起來行了一禮,“那就拜托兩位仙師了。”

兩人忙說不敢當,告辭出來。

出了大門,景白腳步一頓,盯著懸掛在門上的一把桃木劍看了一眼。

舒令儀察覺到他神色有異,小聲問怎麽了。

景白皺眉說:“那把桃木劍上有劍氣。”

“劍氣?劍修的劍氣?”

景白點頭,“我們溟劍宗有一門功法,劍修在結丹之後能將體內劍氣分離,存進特定的法器裏,用作攻擊。”

舒令儀說:“那把桃木劍儲存有劍修的劍氣?而且還是結丹劍修,那豈不是比什麽驅鬼符都要厲害!這個鄒莊主跟你們溟劍宗的人有來往?”

景白搖頭表示不知道,“也許是機緣巧合得到的吧。”

舒令儀笑道:“說不定是在萬法閣買的。”

景白頷首,“確有這個可能。”這個鄒莊主一看就不是普通凡人,雖然年紀大修為低,好歹是入了道的修士,有渠道獲得一兩件非凡法器,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舒令儀抬頭望著鄒家莊碉堡一樣的圓形土樓,上麵密密麻麻排列的房間像是蜂巢,感覺壓抑又沉重,問:“昭明君,你真要把攝青鬼引出來?”

“不管這攝青鬼跟鄒家莊有何仇怨,都要將之驅除,不能讓他繼續作惡,為禍人間。”

舒令儀點頭稱是。

景白徑直來到鄒弗林小兒子停靈之處,推開棺材蓋,問舒令儀:“昨晚的鈴鐺還有嗎?”

“有。”舒令儀忙取出一隻鈴鐺遞給他。

景白手持鈴鐺施法,屍體上的濃黑煞氣像有絲線牽引一般,全都匯聚到鈴鐺上,把巴掌大的鈴鐺纏繞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像是一團流動的黑霧。景白出來,把鈴鐺往空中一拋,那鈴鐺便像隻鳥兒一樣,輕巧地落在土樓最高處的一根旗杆上。

景白對舒令儀說:“鈴鐺上的煞氣會將攝青鬼引來,你去跟這裏的人說一聲,讓他們從現在開始,不要亂走,攝青鬼非人非鬼,並非隻能在黑夜裏出沒,還能在白日現身。”

鄒家莊的人知道仙師正在施法驅除惡鬼,全都躲進了自己房間,整個土樓廣場頓時變得空****的。

兩人站在屋簷下等著。舒令儀抬頭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嘟囔說:“我要是攝青鬼,就不會在這時候出門,這太陽多毒啊,別說人,鬼都要曬化了好不好。”南越本就氣候濕熱,廬丘城位於南越最南端,更是常年天氣炎熱。

景白聞言失笑,左右看看,牆上掛著的一頂竹帽飛過來,輕輕落在她頭上。

舒令儀摸著頭上的竹帽,有些不好意思,“謝謝昭明君。”過了會兒又畫蛇添足般解釋:“我不是怕曬黑,隻是覺得攝青鬼不會傻到大白天出現。”

話音未落,風中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舒令儀臉色大變。緊接著土樓後麵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兩人忙跑過去,隻見先前來傳話的那個侍女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亡,旁邊另有一個侍女,臥倒在地,背對他們,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舒令儀忙上前問:“你還好吧?”伸手欲扶她起來。那侍女等她靠近,突然發難,一個黑虎掏心,長長的利爪帶著濃鬱的黑氣往舒令儀胸口抓去。

兩人距離太近,事發突然,舒令儀毫無防備,眼看利爪抓破衣服,就要刺入她胸口,突然一盞青蓮燈出現,發出絢爛卻又不刺眼的白光。那利爪碰到白光,像被烈火灼燒一般,指尖冒出一縷縷黑煙,痛得立即縮了回去。

這時斬霜劍趕到,一劍將那偽裝成侍女的攝青鬼逼退。

那攝青鬼見一擊不中,化成一團黑氣離開,被附身的侍女頓時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景白扶起舒令儀,問:“沒事吧?”

舒令儀搖頭,拍著胸口後怕不已,說:“這攝青鬼真是狡詐,竟然會偽裝成別人,多虧師父送的青蓮燈,不然這次就要吃大虧了。”

景白看著黑氣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攝青鬼徑直來到鄒弗林的住處,恨恨看著懸掛在門上的桃木劍,衝著它齜牙咧嘴,突然一個箭步往前衝。那桃木劍“嗡”的一聲,發射出一道凜冽的劍氣,將攝青鬼逼的連退數步,不敢再靠前。攝青鬼不甘心,從旁邊屋子抓了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出來,一把扔在地上,挑釁地望著門口。正要舉掌殺死時,嚇得瑟瑟發抖的胖婦人抱著攝青鬼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叫:“柳娘子,我是福嬸啊,自從你嫁到鄒家,我可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就連飛燕的事,也是我偷偷告訴你的,柳娘子,你可不能殺我啊……”

攝青鬼聽到“柳娘子、飛燕”這些熟悉的名字,神情一怔,像是想起了什麽,舉起的手掌遲遲沒有落下。

景白和舒令儀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這般情形。那福嬸見仙師來了,精神大振,覷準空隙,跟個球似的滾了出去。景白催動斬霜劍,跟攝青鬼纏鬥在一起。舒令儀一把拽住想要溜走的福嬸,指著遠處正在打鬥的攝青鬼問:“你認識她?”

福嬸嚇得閉緊雙眼,連連搖頭,“我不認識,我不認識……”

舒令儀喝道:“你敢胡說?剛才明明聽見你叫她柳娘子!”沒想到這麽狡詐凶殘的攝青鬼,竟然是一隻女鬼。

福嬸見仙師發怒,語無倫次、哆哆嗦嗦地說:“柳娘子是我們鄒家莊的媳婦,年輕守寡,自從女兒飛燕死後,便化作厲鬼……柳娘子,我可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要報仇千萬別衝我來……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救命啊,救救我,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舒令儀問:“她女兒怎麽會死?”

福嬸仿佛再也受不住驚嚇,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舒令儀轉頭看向掛著桃木劍的大門,鄒弗林站在裏麵正從門縫裏往外看,觀察雙方鬥法情況。舒令儀不由得來氣,扔下福嬸,氣勢洶洶走了過去。哪知走到門口,一道劍氣朝她射來。舒令儀忙翻身躲避,劍氣擦肩而過,留下一道傷口。舒令儀痛呼一聲,摸了摸身上的血,瞪著裏麵偷窺的鄒弗林,怒道:“鄒莊主,你幹什麽?”

鄒弗林誠惶誠恐說:“仙師,不是我幹的,這桃木劍隻要發動攻勢,便不分敵我,仙師還是離遠些。”

舒令儀的痛呼引得正在打鬥中的景白回頭,斬霜劍攻擊的動作不由得一滯,攝青鬼趁機化作一團黑氣逃走。景白看著漸行漸遠的黑氣,沒有追擊,飛身而下,來到舒令儀身邊。

舒令儀問:“攝青鬼呢,跑了?”

景白說:“跑不了,她還會回來的。”

鄒弗林見外麵打鬥停止,攝青鬼走了,忙開門出來,拱手說:“兩位仙師……”

話未說完,隻見斬霜劍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將懸掛在門上的桃木劍斬落在地,很快那桃木劍碎裂成渣,風一吹,揚起一片灰塵。

鄒弗林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法器轉眼便化為齏粉消失不見,神情一變,當即跪下說:“仙師息怒,仙師息怒。”

景白看都沒看他一眼。

舒令儀掏出一顆丹藥服下,身上的血很快止住了,冷聲說:“要我息怒也行,說說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