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厚此薄彼

離開無為居後,景白並沒有叫醒舒令儀,而是一直抱著她,乘著夜色一路來到海邊。他擁著昏睡的舒令儀靜靜坐在祥雲艇裏,周遭漆黑一片,天上星月無光,耳邊唯有海風呼嘯的聲音。

舒令儀醒來時天色大亮,發現自己躺在祥雲艇上,忙爬起來,沿著海灘找了一圈,繞過一道彎時,看見遠處海麵景白正迎風盤旋,身形比海鳥還自由靈活。斬霜劍懸停在半空,突然刺入水中,再飛出水麵時,海麵上慢慢浮起無數小魚小蝦,密密麻麻一大片,他這一練劍,此處水域所有生物全都遭了殃。

舒令儀看得咋舌,心想昭明君不愧是變異風靈根,天賦異稟,有風的地方就能借勢,加上又是劍修,簡直就是一大殺器。

景白帶著一身水氣落在沙灘上,收起斬霜劍,“你醒了。”

舒令儀看著頭發微濕麵如冠玉的景白,心想昭明君還真是美男子啊,如此天資卻又如此勤勉,難怪整個東海的人都以他為傲,口裏說:“昭明君,你事情辦完了嗎?”

景白點頭,“委屈你了,沒想到無為散人脾氣這麽差。”

“無妨無妨,不過是睡一覺,正好眼不見心不煩,昭明君我還信不過嘛。既然事情已了,我們是不是該回蒼瀾島了?”希望師父沒有發現她在外麵過夜。

兩人原路返回,臨近中午回到蒼溟城。景白送她到門口,拿出封劍盒,“裏麵已經重新續上三道劍氣,給你做防身之用。”

舒令儀麵露猶疑之色,小聲說:“師父說,封劍盒乃是溟劍宗至寶,我……”

景白一把塞進她手裏,不悅道:“你什麽事都要問過顧玄臨嗎?”

舒令儀看著手中的封劍盒,一臉為難,“不是的,昭明君,我這人向來粗心大意,萬一弄丟就不好了——”

“丟了就丟了,我自然會去找。”

舒令儀還要推辭,這時譚悅音突然從院子裏走出來,眼睛盯著舒令儀手上的封劍盒,似笑非笑說:“昭明君,人家擺明瞧不上你的東西,你幹嘛一個勁兒非要送,剃頭擔子一頭熱!”

舒令儀當即把封劍盒收起來,哼道:“誰說我瞧不上了?譚姑娘,你可不要信口開河,挑撥離間哦。”

譚悅音又氣又妒,衝著景白不滿道:“昭明君,你就這樣厚此薄彼嗎?我這麽喜歡你,你可是連朵花兒都沒送過我!”

舒令儀驚得張大嘴巴,眼睛在她和景白身上轉來轉去,心想不愧是西蜀女子,真是大膽豪放!

景白尷尬不已,“譚姑娘,話不能亂說。”

譚悅音大聲道:“我們西蜀女子,為人大方直爽,從不屑遮遮掩掩,喜歡就是喜歡,坦坦****,有什麽不能說的!反倒是昭明君你,沒看見人家正變著法兒地拒絕你嗎?”

景白聞言臉色一白。

舒令儀見狀忙說:“譚姑娘,你能不能搞清楚情況再大放厥詞啊?你知道什麽叫客套什麽叫拒絕嗎?”

譚悅音瞪大眼睛,半晌說:“難道你是欲迎還拒,欲擒故縱?”氣得跺了下腳,“你們中原女子就是狡猾多端,昭明君,你可千萬不要上她的當!”

景白臉色立馬好了許多,輕咳一聲,勸道:“譚姑娘,你還是先回去吧。”

譚悅音氣道:“我為什麽要回去,我本來就準備出門,卻看見你們倆站在我門口拉拉扯扯,推來推去,這不是故意打我的臉嗎?昭明君,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說完又瞪了舒令儀一眼,憤憤離去。

景白簡直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譚悅音這一番叫嚷,早引得靈飛派的人跑出來看熱鬧。徐珣走過來說:“小師妹,你昨晚去哪兒了?”

舒令儀大驚,壓低聲音說:“大師兄,你怎麽知道我昨晚不在?師父知道嗎?”她不是叮囑師姐保密了嗎!

“今天上午司師妹比試,你人卻不在,你說師父知不知道?”

“啊,師姐比試是在今天上午?”舒令儀心想完了完了,師姐肯定要怪她,忙又問:“贏了還輸了?”

徐珣說她:“你還有臉問這個,司師妹的比試你都能忘!”

舒令儀一臉愧疚,“大師兄——”

“別看我,自己去跟司師妹賠罪!”

“師父那裏——”

徐珣沒好氣說:“你不告而別,夜不歸宿,還想讓我去師父那裏替你求情?”

舒令儀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景白本來想走,見她如此,對徐珣說:“是我帶舒姑娘去了一趟鹽江城,昨天來不及趕回,因此耽擱了一夜,我會向玄臨君解釋清楚的。”

徐珣看在景白的麵子上隻好算了,教訓道:“小師妹,下次你去哪裏,好歹說一聲,省得大家為你擔心。”

舒令儀連連點頭,回到自己院子,推開房門,司天晴麵朝裏麵側躺在**,見她回來,轉頭看了一眼,一語不發繼續睡覺。舒令儀察覺氣氛不對,悄悄退出來,抓住路過的一個女弟子問:“師姐怎麽了?”

那女弟子悄聲說:“輸了。”

舒令儀了然,難怪司天晴心情不好,若無其事地進來,“師姐,我昨天去鹽江觀潮,帶了好些吃的回來,有蝦婆餅、蘿卜團、還有桑葚酒,你要不要吃一點兒啊?”

司天晴沒什麽精神說:“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舒令儀跑過去鬧她,又是推又是搡的,“師姐,起來嘛,一個人吃多無聊啊。”

“你別推了,我頭發都亂了。”司天晴隻得坐起來,“就這些街頭小食,你還大老遠的專門帶回來,真是孩子氣。”

“這不是想著師姐你沒吃過嘛。”

司天晴心裏一暖,在她臉上擰了一下,“行了,我就是有點乏,本想休息休息,卻被你鬧得連個午覺都睡不成。”又問她海潮好看嗎。

舒令儀興高采烈敘述了一遍,海潮如何壯觀、觀潮的人多到都擠到江裏去了、弄潮兒在洶湧波濤間翻滾如何驚險等等。

兩人正說著話,有執事弟子跑來說:“兩位師叔,極意觀的孫道長來了。”

舒令儀莫名其妙,“哪個孫道長?”

那小弟子說:“孫進孫道長。”

舒令儀想起來這個孫進正是今天贏了司天晴的對手,當即炸毛,跳起來說:“他來幹嘛,贏了不夠,還想上門耀武揚威嗎?”

司天晴忙按住她,說:“孫進不是這樣輕狂的人,請他進來,興許是有什麽事。”

孫進手裏提著兩壇酒,老遠就對迎出來的司天晴和舒令儀團團作禮。舒令儀見他攜禮而來,放下心來,隻是語氣仍然不善,“孫道友貴腳臨賤地,不知有何見教?”

孫進客客氣氣地說:“舒姑娘折煞我了。今天在鬥法台上僥幸贏了司姑娘,實在惶恐,特地奉上薄酒一杯,還望見諒。”

舒令儀見他姿態謙恭,不像是來找事的,看向司天晴。

司天晴忙說:“孫道友客氣了,快請進,鬥法台上有勝有負,實屬尋常之事,我又豈會介意!”吩咐執事弟子:“去把大家叫來,就說孫道友請大家喝酒。”

靈飛派所有女弟子全都跑了出來,圍在院子中間,嘻嘻哈哈喝起孫進帶來的青梅酒。舒令儀正在感歎:“有酒無菜,可惜可惜。”這時蔣翊帶著蔣方同走進來,說:“要菜還不容易,方同,你去邀月樓訂兩桌酒席,讓他們快點送來。”

蔣方同答應一聲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謝過蔣翊。

舒令儀打趣道:“蔣道友,你一來,我們就心想事成,要什麽有什麽,你這個散財童子以後不妨多來幾趟。”

蔣翊眼睛看著司天晴,口裏說:“那以後要是多有打擾,舒姑娘可不要嫌煩。”

舒令儀忙說不會,不會。

上門是客,何況蔣翊又是好意而來,司天晴自然不能怠慢,讓人搬來桌椅,中午時分天氣晴和,因此就擺在院子中間,請他和孫進入座。兩人剛坐下不久,傅銘又帶著療傷丹藥來了。舒令儀拍手笑道:“不知道還有誰要來探望師姐,正好三缺一,再來一個,就可以湊一桌葉子牌了。”

話未說完,玉初真人身邊伺候的執事弟子代表她送來一副沉香手串,對今日落敗的司天晴以示安慰,大家自然要將他留下來喝一杯。到了這時候,司天晴光是招待客人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早將輸了鬥法的那點鬱鬱之氣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突然來了這麽些客人,徐珣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少不得過來陪著,因此靈飛派的男弟子也跟了過來,大家喝酒的喝酒,閑聊的閑聊,居然熱鬧的像是一場專門舉辦的宴會。

譚悅音聽著隔壁傳來的笑語喧嘩聲,氣哄哄地說:“吵死了,靈飛派怎麽成天辦宴席啊,他們上午不是輸了鬥法嗎,怎麽還這麽高興,簡直有病!”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四大門派歡聚一堂了。

舒令儀趁大家都在喝酒,跑到顧衍院子,進去一看,到處靜悄悄的,人都到女弟子那邊湊熱鬧去了。走近顧衍房間,裏麵靈力波動十分劇烈,顯然正在修煉。舒令儀等在外麵,好半天激烈的靈力氣流才平緩下來。顧衍看了眼門口,冷哼一聲。舒令儀渾身一震,把門推開一道縫兒,“師父,我進來了。”

顧衍坐在榻上,朝她瞪了一眼,“你還知道回來!”

舒令儀二話不說立即認錯:“師父,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這話說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知道錯了有什麽用,反正就是知錯不改,下次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舒令儀摸著鼻子一時無語,眼睛骨碌骨碌亂轉,忽然從儲物袋裏拿出一根白玉簪,涎著臉湊上去,“師父,過幾天就是你生辰,這是我專門為你買的。”

顧衍掃了一眼,淡淡說:“修道之人,哪還講究什麽生辰不生辰。”話雖如此,臉上神情已緩和不少。

舒令儀忙說:“師父的生辰,徒兒永遠記得。師父,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就是身子出去玩,心裏還是想著師父的啊。”

顧衍又氣又笑,“你這小滑頭,滿嘴胡說八道。”

“我哪有胡說八道,這白玉簪可是我挑了許久才選中的呢,師父,你戴上試試,看合不合適。”

顧衍接過玉簪放在一邊,“算你有心。你跟昭明君玩得開心嗎?”

舒令儀打量著他的臉色,斟酌著說:“還好啦。師父,我不是故意夜不歸宿,而是鹽江城實在太遠了,當天趕不回來。”

顧衍在乎的自然不是這個,問:“昭明君都帶你去了哪兒?有沒有帶你去別的地方玩兒,都幹了什麽?”

舒令儀連連搖頭,“沒有,就在鹽江觀潮,那潮水好壯觀啊,觀潮的人好多啊,還吃了好多好吃的美食——”

顧衍打斷她:“行了,成天嘰嘰喳喳說個沒停,吵得人耳根子都不得清淨。”

舒令儀當即閉嘴,“師父,那我回去了,師姐輸了鬥法,心裏正不自在呢。”出來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走了。

星月之爭第一輪鬥法臨近尾聲,卻鬧出了一場慘烈事故。這天最引人注目的是號稱最強散修蔡溪民和溟劍宗杜大可之間的比鬥。杜大可亦是金丹後期,道法基礎紮實,本命靈劍萬仞劍的名氣雖然沒有斬霜、照青、承影等名劍出名,卻也少有敗績。這兩人的鬥法引來了大量修士的圍觀,尤其是立誌奪魁的幾人。

蔡溪民乃是北關散修,跟四大門派的人一向沒有什麽來往,大家都對他不甚了解,這是他第一次登台亮相,因此能來的全都來了,等著看他有何能耐能被稱為最強散修,就連段魏都不例外。這還是他除了打敗趙桓那次,第二次踏進鬥法場,其餘如端木寧、蔣翊、申紀的比鬥,對手太弱,根本就不值得他移動大駕親臨現場。

顧衍也來了,他對神秘莫測的蔡溪民亦有幾分好奇,靈飛派的人浩浩****,占了好大一片地方。這場鬥法,舒令儀、司天晴等人完全就是隨大流來湊熱鬧的,就連輸贏都不怎麽關心。景白在判官台上遠遠看見靈飛派的人擠擠挨挨站在太陽底下,吩咐一聲身後的執事弟子。

那執事弟子找到舒令儀,說:“舒姑娘,昭明君請你上台觀看。”要說整個鬥法場,哪裏觀看鬥法位置最好,毫無疑問是判官台,地方寬敞,離得又近,還可以遮陽歇腳,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底下再吵再鬧也影響不到這裏。

舒令儀卻沒有移步,而是看了眼顧衍,搖頭說:“多謝昭明君,不過不用了,我還是和大家在一起。”

很快景白親自過來,對著顧衍拱手:“顧掌門,這裏太嘈雜了,你隨我一起上台吧,何必跟眾多弟子擠在一處,也讓大家拘束不是。”

景白誠意邀請,顧衍也不客氣,“那就有勞了。”從人群中站起來。

他這一走出來,景白才發現他頭上戴著的白玉簪,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臉色控製不住變了,僵立當場。

顧衍見他一動不動,詫異道:“昭明君?”

景白回過神來,強忍失落衝著舒令儀和司天晴的方向說:“兩位姑娘也一起來吧。”根本不看舒令儀,舉步就走。

那執事弟子在前麵引路,“顧掌門,兩位姑娘,請。”

舒令儀興奮地跟在顧衍身後,對司天晴小聲說:“師姐,今兒咱們也要當一回判官啦。”

司天晴叮囑她:“判官台上一舉一動引人注目,等下你可不要亂跑。”

“知道了。”

舒令儀口裏答應得好好的,卻是個坐不住的人,正是中場休息時間,她這裏看看,那裏摸摸,跑到景白座位旁邊,“昭明君,多謝你啦,這裏視野真好,看得真清楚。”

景白神情冷漠,淡淡“嗯”了一聲。

舒令儀見他態度和平常大不一樣,湊過去看他臉色,“昭明君,你怎麽了?”

景白不看她,也不說話。

“昭明君,你怎麽不理我了?”語氣是如此的天真無辜。

景白實在忍不住,忽然轉頭,看著眼前這個將他忘得一幹二淨的人,眼中流露出複雜難明的情緒,心潮起伏,欲言又止。

或許是他身上散發的情緒太過強烈,以至於一無所知的舒令儀亦覺得有些不對勁,怔怔問:“昭明君,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景白轉過頭去,輕聲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舒令儀一頭霧水,半晌說:“雖然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告訴我啊。昭明君,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景白搖頭,“算了,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舒令儀猜測大概是溟劍宗內務,這種事最麻煩了,其實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那好吧,那我走了。昭明君,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不開心哦。”起身正要離開,景白忽然一把拽住她,“你去哪裏?”

“當然是回師父那裏啊。”

景白拉著她的手不放,“就在這裏坐著吧,陪我說說話。我讓人在身後加一個座位,看得更清楚些。”

舒令儀見他心情不佳,不好撇下他離開,點點頭同意了。

蔡溪民和杜大可的比鬥很快開始。蔡溪民率先出擊,在活人傀儡的配合下,手段詭譎莫測,最擅長出其不意,經常讓人防不勝防;而杜大可為人穩重,鬥法亦四平八穩,步步為營,雖然沒什麽驚豔之處,卻是蔡溪民這種奇詭之風的克星,盡管吃力,還是勉強守住了對方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台下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杜大可名聲不顯,本來以為他要被蔡溪民按在地上摩擦,沒想到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將北關最強散修逼的無可奈何,一時打成平手。

在一旁觀戰的段魏、蔣翊、端木寧、申紀、劉凝等人立即明白,穩重就是克製蔡溪民最好的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他有百般手段,我自巋然不動,對方便無計可施。

蔡溪民打得性起,目露凶光,原形畢露,一時忘了這是在星月之爭的鬥法台上,一邊操縱傀儡朝杜大可攻去,一邊祭出一把金光閃閃的環首刀,催動全身靈力,不顧一切朝杜大可砍去。杜大可前有毀天滅地的靈刀,後有咄咄逼人的傀儡,退無可退,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硬著頭皮抬起萬仞劍抵擋。隻聽“哢嚓”一聲,萬仞劍應聲而斷,杜大可口吐鮮血,昏死在鬥法台上。

景白臉色大變,一個閃身衝上鬥法台,扶起杜大可,靈力在他丹田處轉了一圈,對跟上來的溟劍宗執法長老輕聲說:“本命靈劍斷裂,金丹破碎。”

對一個劍修來說,本命靈劍就是他的一切,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死後靈劍都要一起陪葬。金丹破碎意味著杜大可修為盡失,大道斷絕,換成誰恐怕都難以接受。而蔡溪民明明隻要抬抬手,靈力稍微收斂那麽一兩分,便可以避免這種悲劇。

執法長老氣道:“蔡道友,星月之爭向來點到即止,你竟然下此狠手!”

蔡溪民沒有任何表情,無動於衷說:“刀劍無眼,若是點到即止,又怎能分出勝負。”

杜大可乃是溟劍宗重點培養弟子之一,尤其是他還是金丹後期,像靈飛派,能拿得出手的金丹後期唯有段魏一人,執法長老痛心不已,氣得一時口不擇言:“你們散修向來心狠手辣,心胸狹隘,我看你就是惱羞成怒,故意泄憤!”

蔡溪民哼道:“我要是故意泄憤,此人早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你,你——”執法長老氣得大叫,“我要取消你的比鬥資格!”

取消資格的話一說出來,台下那些散修盟的人頓時如一鍋沸騰的熱油,頓時炸了,大喊溟劍宗仗勢欺人,暗箱操作。

蔡溪民冷笑道:“你們溟劍宗原來這麽輸不起,既然如此,星月之爭,我們散修盟不參加也罷!”

散修盟的人平時如一盤散沙,此時倒十分團結,齊聲嚷嚷著要罷賽。

執法長老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景白站起來,讓執法長老帶杜大可下去療傷,對蔡溪民拱了拱手,“蔡道友,無論事情怎麽處置,咱們還是先下鬥法台,後麵的人還要比試呢。”

這話合情合理,散修盟的人再蠻不講理,也不能礙著別人鬥法。蔡溪民隨景白來到判官台後麵隔出的休息間。景白說:“蔡道友,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此事一定會公平公正地處理,星月法會規章製度是怎樣,那就怎樣,絕不會因為杜師弟是我們溟劍宗弟子而有所偏袒。”

蔡溪民一臉無所謂,挑眉說:“那我就等著看昭明君如何一視同仁了。”

顧衍因為正好身在此處,立即被請了過去。事涉北關散修盟,台下那些散修又叫嚷得厲害,動不動就要罷賽,不可輕忽。沒過一會兒,張默然和譚綸也匆匆趕來。以溟劍宗執法長老為代表的幾人堅決要求取消蔡溪民比鬥資格,並且還要做出懲罰。而張默然主張說杜大可金丹破裂固然令人惋惜,不過終究性命無礙,這樣的處置有失公平。雙方吵來吵去,最後還是顧衍說:“蔡溪民是散修盟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是不是要通知一聲千機真人?”

一直作壁上觀的譚綸忙說:“顧掌門此言實乃老成之見。”

溟劍宗執法長老等人立即不說話了,你看我,我看你,千機真人李道乾道法高強威名赫赫,誰也不願給他發這個傳訊符。

最後還是景白出麵,將事情簡單描述清楚,通過蔡溪民的渠道發給了千機真人。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李道乾的回信到了,隻有簡單四個字:任憑處置。

景白讓人搬出星月法會規章製度,上麵隻對傷人性命做出取消比鬥資格的嚴厲處置,至於其他,就沒有明文規定了,畢竟一旦上了鬥法台,有些磕碰損傷在所難免。最後景白結合大家的意見,隻對蔡溪民做出賠償丹藥靈石的懲罰,並沒有取消比鬥資格。處置結果經過溟劍宗執法堂認可後,事情便這麽了結了。

蔡溪民對這個結果表示接受,拱了拱手說:“昭明君果然光明磊落,沒有失信。”臨走前衝執意要取消他比鬥資格的執法長老挑釁地冷哼一聲。

執法長老當即氣得臉色鐵青。

景白麵無表情說:“蔡道友,莫要再生事了,趕緊回去歇著吧。”接下來的比鬥他也沒心思評判了,直接帶著杜大可回了溟劍宗,看還有沒有辦法修補他破裂的金丹。

情況卻非常不樂觀,從未聽說過有誰金丹破裂還可以複原的,杜大可算是成了廢人。

蔡溪民也因此一戰成名,雖然成就的是惡名,不過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