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浩然醒來,腦海裏一片空白,甚至於不知道自己是誰,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痛”。

頭疼欲裂,全身好像散架了似的,每一個地方都是疼痛難忍,遠遠超過人類的極限,浩然一向自認意誌堅如磐石,卻也忍不住大喊大叫,可是連抬眼皮的力氣也沒有,嘴巴更是張不開。

很久之後,神智逐步回體,終於記起自己的身份,回憶起魔月的戰鬥,特別是那最後一擊,驚天動地,心中打了個寒顫,“我死了嗎?不,不,有疼痛感,說明我還活著,老毛怪被打跑了,對,他跑了,我活著,哈哈,太好了。”

青衣猿師修為高絕,非司空晴所能比擬,估計不在雪寒之下,顯而易見,在黃土林是一派宗主式的大人物,身份極高,浩然十分興奮,更是充滿自豪,自己一個廢脈人,居然打得靈師屁滾尿流。

“老家夥,修為高有個屁用,在魔月爺爺是老大,再來兩個也不頂用,照樣幹死你們,哈哈,算你聰明,腳底抹油,跑得夠快,不過,心魔之劫也夠你受的,不死也要元氣大傷。”

正得意間,潮水般的痛苦掠過全身,浩然生不如死,在這一刻,他恨不得放聲大哭,情願立即自殺,過了許久才稍稍緩和,第一時間內視體內,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經脈斷裂了上百處,破破爛爛,五髒六腑全部移位,積血甚多,全身骨骼酥軟,不知有沒有斷裂,隻感到痛苦不堪,最嚴重的是氣結,大部分有消散的跡像,氣結是靈門弟子的根本,靈氣之源,與靈師的靈核有同樣的作用,一旦受創,愈合速度奇慢。

更讓浩然驚駭的是,氣結受創,經脈殘缺不全,僅存的金靈氣苟延殘喘,流動速度十分緩慢,顯得特別艱難,又多出兩股異常力量,一種是藍色氣流,輕逸無形,另一種比較奇特,宛如有形的青色粘液,它們與自身的金靈氣交織在一起,有靜有動。

藍色氣流最為強大,占據了主導,運轉速度很快,路線不局限於經脈,如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流遍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所過之處,疼痛稍稍減弱,最後匯聚到丹田的神珠,似乎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大循環。

青色粘液被藍色氣流分割為成千上萬段,好像一顆顆微小的水珠,相互之間沒有聯係,卻十分堅韌,任憑藍色氣流衝擊,蜷縮在經脈的不同角落,紋絲不動。

“見鬼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浩然苦思苦想,過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藍色氣流是木性靈氣,來源於神珠,正在自動療傷,青色粘液是老毛怪的本命精元,相當於特殊的土靈氣,他豁出去了,不惜一切代價致浩然於死地。

靈氣乃天地精華,無所不在,靈門弟子選擇其中一個屬性,煉化成自身真氣,成靈後脫胎換骨,由氣化力,產生質的變化,精元更是靈師之力的源泉,也是靈核的生命所在,所以說,木性靈氣至柔至純,無窮無盡,境界卻是最低,本身又不具備攻擊性,它以眾敵寡,而且木克土,勉強讓土靈力安靜下來,卻無法將其煉化。

浩然哀歎一聲:“完了,完了,哎吆!”嘴皮剛張開一點,還沒發生一個字,立馬牽動全身傷勢,疼得齜牙咧嘴,額頭冒汗,隻好一動不動,暗暗叫苦。

靈門弟子最忌異氣同體,五行不專、內氣不純的後果極其嚴重,不單單是修行緩慢,更重要的是五行相克,氣息混亂,甚至於相互對抗,自暴身亡,除非修成靈身,再修第二靈核。

浩然的問題更大,三種力量境界不一,木性靈氣到沒什麽,日後吐出神珠即可,餘氣慢慢煉化,土靈力卻特別麻煩,看似老老實實,其實是一個絕大的隱患,隨時都會發作,後果不堪設想,當務之急,必須將它驅除出體。

“對,先療傷!”浩然全神貫注,努力運轉金靈氣,很快就垂然放棄,苦笑連連。

傷勢太重,經脈斷裂,根本無法形成循環,而且氣結不穩,很難煉化外界靈氣,浩然咬牙切齒:“老毛怪,你的手段太恨了,老子饒不了你,等我的弟子們羽靈一成,一定要找你算賬,報仇雪恨,哼,這還不夠,所有猿人靈府都要鏟除,讓黃木林成為葉嶺的禁地,以解我心頭之恨。”

忽然靈光一閃,心中哈哈大笑,“老毛怪的傷勢不輕,心境動搖,再失去本命精元,如何渡過心魔?不用說他,即使不傷不殘,準備充分,也有將近五成的靈師魂飛魄散,這家夥死定了。”

“受點傷算不了什麽,總有一天能夠痊愈,又是一條好漢,你呢?”浩然興高采烈,“老天有眼,自作孽,不可活,無緣無故惹到老子,不得好死。”

想通了這一點,心情舒暢極了,痛苦似乎輕了不少,任由木性靈氣在體內縱橫馳騁,他感到臉上濕漉漉的,寒氣入骨,艱難的睜開眼皮,天色朦朧,眼前是白芒芒的一片,毛毛細雨飄飄撒撒,魔月已過,現在是霧日。

靜靜的趟了三個時辰,大霧消散,環日升起,射下縷縷陽光,天空一片蔚藍,雨後的空氣異常的新鮮,浩然精神大振,嚐試著翻身,還是全身劇痛,苦澀一笑:“成了半個殘廢,不用說長毛虎,就是被斑鹿踩上幾腳,老子也要死翹翹。”

怕什麽來什麽,遠處傳來陣陣蹄聲,鹿鳴此起彼伏,浩然暗暗叫苦,心中祁禱:“夥計們,快走開吧,這裏沒有青草,你們是不吃肉的,老天保佑,讓它們滾吧,再不滾會出大事的。”

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那是大型野鹿群,數量十分龐大,地麵在微微顫抖,浩然的心也在顫抖,此時此刻,平日裏溫順膽小的斑鹿變成了惡魔,輕柔的鹿鳴也成了死神的獰笑,陰森恐怖。

時間仿佛已經凝固,浩然腦海裏閃過一個恐怖的畫麵,鹿群漫山遍野,如滔天的洪水淹沒一切,無數隻鹿蹄從自己身上踏過,傾刻間化為一堆肉醬,與泥土混在一起,再經過火日的燒烤、大雨的衝涮,沒有留下一點點痕跡。

“一個堂堂的百結尊者,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老毛怪那樣的靈師也不在乎,沒想到死在小小的斑鹿腳下,太丟人了,太滑稽了!”浩然欲哭無淚。

踢聲已經到了身邊,仿佛山崩地裂,驚雷在耳,二老的麵容在眼前閃過,浩然心中大吼:“不,我不能死,快停下!”突如其來的,體內暴出一股力量,聲音竟然衝出嗓門,兩手一撐,奇跡般的一躍而起,兩眼圓瞪,盯著迎麵奔來的鹿群。

吼聲如雷,震耳欲聾,鹿群驟然而止,短暫的寂靜,千百雙目光聚集於浩然身上,好象對視了很久,又像僅僅一瞬間,群鹿驚慌失措,份份掉轉方向,一轟而散。

“一群膽小鬼,哈哈,老子死不了……”浩然長舒一口氣,放聲大笑,劇痛湧上全身,眼前一黑,連續搖晃幾下,雙腿一軟,直挺挺的躺倒。

再次醒來時,浩然口幹舌燥,酷熱難當,身下滾燙滾燙的,地麵變成一塊燒紅的鐵板,四周熱浪翻滾,溫度高得出奇,空氣似乎也在燃燒,有一種錯覺,被人抬到煉爐中焚燒,或者是躺在一堆枯枝上,點著了一把大火,隱約聞到人肉烤焦的味道。

“火日?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老子有救了!”浩然不驚反喜,當即集中全部心神,吸收外界靈氣。火日一至,靈氣中的火性倍增,修火者如魚得水,功力大漲,修金脈者同樣精神抖擻,真金不怕火煉,越煉越純,金靈氣的威力越強,浩然在葉嶺有切身體會。

縷縷靈氣入體,匯至各處氣結,其它屬性迅速過濾出體外,隻餘金性,氣結宛如一隻隻小金球,以極快的速度旋轉,將靈氣煉化為體內真氣,自己也在慢慢恢複,起初煉化的速度很慢,微不足道,幸運的是,經過木性靈氣小半天的治療,一些斷裂的經脈初步鏈接,足以形成一係列小周天。

午時,外界的氣溫達到最高峰,靈氣蜂擁而來,小周天遍布全身各個角落,統統開足馬力,煉化速度越來越快,體內的金靈氣同樣快速恢複,受創的氣結逐漸穩定下來,其它傷勢也跟著好轉。

木性靈氣卻如見厲鬼,潮水一般的退出經脈,在其它地方流動,這就是金克木,金木不能同存,況且金靈氣的境界高出一籌,不過,還有大量的木性靈氣殘留下來,包裹著每一個土靈力,防止它們趁火打劫,浩然心肚自明,小心翼翼的運轉金靈氣,避開那些毒瘤。

突然,浩然心念微動,本能的感應到一絲危險的味道,立即回氣收功,緩緩睜開眼睛,努力翻動身子,此時,冷日已從北方的地平線躍起,發出桔黃色寒光,氣溫開始下降,野獸最為猖獗。

還好,左腿斷了一根骨頭,其餘的安然無恙,浩然爬到大樹底,扶著樹幹艱難的起身,僅僅這些簡單的動作,全身大汗淋漓,無數金星在眼前搖晃,大嘴猛的一張,連噴幾口積血,幾乎又摔倒。

“老毛怪,千刀萬剮的死鬼,呸,老子有上天保佑,注定死不了,你看看,老子還是一條好漢。”浩然喘著大氣,對青衣猿師恨之入骨,昨夜還是生龍活虎,沒想到魔月見鬼了,轉眼間成了病貓,心裏頭憋得慌。

靜立了一會,暗自調息,感覺好多了,浩然頭頂大樹努力站穩,騰出右手,抖抖嗦嗦的從懷中取出匕首,轉過身來背靠樹幹,警惕的四周張望。

果然不出所料,耳邊傳來一聲長嘯,嘯聲低沉,威嚴十足,浩然心中一涼,是長毛虎,森林之王,比一般的老虎更加凶猛,性情暴躁,嗜血殘忍,如果在平時,一拳能擊斃三隻,現在卻手無搏雞之力,恐怕是在劫難逃。

百米外,叢林一陣**,走出一隻碩大的老虎,體長近丈,膘肥體壯,不時抖抖身子,半尺長的毛發一陣顫動,盡顯王者之氣,伸出鮮紅的巨舌,舔著嘴邊的血跡。

浩然屏住了氣息,一動也不敢動。

長毛虎並沒有奔跑,似乎在不緊不慢的散步,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很快就停下了腳步,綠油油的巨眼一瞪,死死的盯著浩然,毛發倒豎,張開血盆大口,不住的低吼,雪白的獠牙寒光閃爍,做猛撲狀,令人不寒而栗。

浩然緊張到極點,竭力平息心境,卻還是忍不住禱告:“老兄,不要過來,你應該吃飽了,不能再吃了,如果還沒飽,去找那些斑鹿、林羊、短尾兔,它們的肉最鮮嫩,人肉又苦又澀,不能吃的。”

也許真的吃飽了,沒過幾分鍾,長毛虎晃了晃腦袋,收起目光,大嘴一張一閉,似乎打了個哈欠,繼續自己的散步,緩緩消失於密林之中。

匕首一鬆,浩然從樹幹滑下地麵,一屁股坐了下來,腦袋一陣昏眩,感到特別惡心,又吐出大口的積血,有氣無力的靠在樹幹上。

冷日愈高,氣溫下降得很快,浩然打了個冷顫,頓時驚醒過來,不能在這裏過夜,必須找個山洞調息,在這茫茫黃土林,到處潛伏著危險,甚至於雨月一至,被洶湧的洪水衝走。

當即將地上的匕首收入懷中,解下包裹查看物品,心中一喜,隻碎裂了幾瓶靈藥,血蓮安然無恙,重新收好行曩,揀起一根枯枝,一瘸一拐的向西走去,不遠處有一座小山,應該有藏身之處。

小山看似不遠,不過千餘米,浩然卻是步履艱難,慢慢挪動,每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腿上的傷還能忍受,關鍵是體內,撕心裂肺的疼,若不是有木性靈氣流動,減輕了大半痛苦,浩然懷疑自己走不了三步。

半途中,浩然放慢了腳步,前麵有一片空地,雜草淩亂,沾著斑斑血跡,散落著不少碎骨,仔細察看,其中有一塊非常明顯,是人的半個頭顱骨,卻比一般的智人的大得多,其它骨頭也比較粗壯。

浩然愣了半晌,這是青衣猿師的遺骸,肉身成了野獸的腹中食,剛才的興奮全然不見,竟有兔死狐悲之感,堂堂一位地靈,苦修數百年,卻因一念之差,煙消雲散,暴屍荒郊野嶺,隻餘累累白骨。

“算了,還是幫他安葬吧,畢竟同為靈門一脈,一位前輩高人,人死為大。”浩然暗歎一聲,又揀起一根枯枝,慢慢搜集附近的碎骨,卻有了意外的發現,在草叢裏陸續找到一些物品。

靈師利用靈力煉製須彌空間,可儲存物品,元氣一散,空間自動崩潰,物品現出真身,老毛怪的存貨不少,而且都是極品,二十幾瓶靈藥、兩枚書符、一把匕首,還有不少飛符,最多的是煉器材料、各種各樣的藥材。

其它的到沒什麽,浩然最看中的是書符,暫時發不出金靈氣,隻能按正常情況估計,應該記載著青衣猿師的平生絕藝,浩然喜道:“好人有好報,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哈哈,老毛怪,謝謝你了,既然送了這份大禮,我也禮尚往來,一定會將你安葬好,讓你在天之靈得到安息。”

趴在地上,揮動匕首,花費了大半個時辰挖了個深坑,將青衣猿師的遺骸收斂,填上泥土,再蓋上雜草,浩然累得筋疲力盡,心裏卻特別高興,靈師各有絕藝,一般都是敝帚自珍,從不外傳,即使是弟子也很少傾曩相授,老毛怪修土,遁術肯定有驚人的造詣,嗬嗬,這一仗沒有吃虧,傷得值,白揀一個天大的便宜。

興奮過後,浩然看著滿地的物品,又犯愁了,好東西太多,那些材料特別笨重,根本就無法攜帶,沒辦法,隻好忍痛割愛了,挑來挑去,留下靈藥、匕首與書符,其餘的埋入地下,靈師的丹術不是吹的,比自己的靈藥好了不知多少倍,那匕首是一把土性靈器,化靈後可再次通靈。

再次上路,冷日已經掛在南山,寒氣襲人,所有鳥獸都躲進老巢,呼呼大睡,等待環日的到來,叢林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浩然在蹣跚而行。

所謂小山,其實是一塊巨石,隻有百十米高,坡度平緩,先轉了一圈,從最緩的南坡爬上半山腰,那裏有一處凹槽,深不過五、六米,四周半封閉,散落著不少枯枝,估計原先是一個鳥巢,勉勉強強可抵擋風雨。

打量著簡陋的住處,浩然搖頭苦笑,自我安慰:“不管怎麽說,總算有安身之所,比在外麵風吹雨打強得多。”將包裹放在地上,再盤坐下來,服下療傷靈藥,閉目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