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早上九點左右，他們才抵達晏城公安局，這邊劉康偉的屍檢報告就出來了。
他們沒有證據，羈留時間超過十二個小時就要釋放，人一旦走了，他們的再次抓捕的難度隻會增加。
此刻距離陳嶼的拘留時間還剩下半個小時。
“這是屍檢報告。”劉康偉很是不解道：“死者的心髒有止痛劑，但奇怪的是這止痛劑是在人死後強行注射進去的，量還非常大。”
“止痛劑？”顧淮安接過他手裏的屍檢報告，翻閱了起來。
“是。”
這量是尋常人所需的三四倍，並且是在死後強行注射進去的，為的是什麽？
“陳嶼是在醫院被逮捕的？”顧淮安忽然問。
肥明點頭：“是啊，飛哥去到的時候陳嶼正在醫院看病，他好像在等檢查結果。”
許秋滿又問：“他看的是什麽病？”
“這我就不知道了。”
顧淮安道：“查一查他那天看的是什麽病。”
“是。”
許秋滿陷入沉思，習慣性咬著自己的下唇，齒貝陷入柔唇中。為什麽陳嶼要把心髒跟頭顱拋棄，這跟他以前的作案手法截然不同，為什麽拋屍用的不是以往的黑色塑料袋而是用柔軟的棉布包裹？並且會在死後注射大量的止痛劑，難道……是怕她疼嗎？
她越咬越緊，唇上慢慢滲出血跡。
陳嶼對柳思思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他為什麽要殺了柳思思？！
顧淮安手撐在桌麵上，理清楚思緒：“柳思思消失的時間在上午十點二十六分左右，陳嶼這個時間點他在北岸花園酒店，途中開車回家，其中有一段時間經過環城東路。環城東路離燕林巷跟林家大院都很近，他在那一段時間在那附近進入了監控盲區，長達了半個小時後，才重新出現在洋河小區附近，他在家中逗留了接近半個小時，十二點三十分左右抵達攝影館，隨後在晚上九點左右出現在醫院監控裏。先綁後殺，那麽他一定是獨自一人在環城東路的那個時間點上把綁架在車中的柳思思給放下，是燕林巷，還是林家大院？”
顧淮安這番話讓大家陷入了沉思。
不到十分鍾，肥明詢問到了信息。
“陳嶼那天去看的是心血管內科，但我們又查了一下，陳嶼並沒有這方麵的疾病。醫生說，陳嶼那天很著急，說自己快死了，說心髒很痛，自己喘不上氣。但報告結果出來，他並沒有任何心髒方麵的問題。我覺得他可能就是為了要證明自己不在場，所以才捏造自己的病情。”
“不，不對。”顧淮安一口否決了肥明的想法，拿著屍檢報告往審訊室疾步走去。
“他愛柳思思。”顧淮安走後，許秋滿看向遠處自言自語道。
許秋滿此話一出，室內一片寂然，肥明嘴巴張了又合，機械地來回幾次才說出話。
“你的意思是說陳嶼愛柳思思嗎？不能啊，如果喜歡的話，怎麽會殺了她呢？”肥明覺得這根本就不可能，如果真心實意的愛一個人，還會痛下殺手？況且從剛才陳嶼的回答來看，陳嶼對柳思思沒有感情，如果非要說有，那也是討厭的情緒多啊，怎麽可能是愛。
“如果……”許秋滿目光從遠處收了起來，轉而看向他，認真又輕慢地問：“如果，他並不懂得愛呢？”
“……”
肥明跟劉康偉在此刻居然回答不出半個字。
顧淮安將屍檢報告拍在陳嶼的麵前：“陳嶼，你討厭柳思思。”
“這有什麽問題嗎？”
“如果你絲毫不在乎她，如果你真的對她沒有半分感情，為什麽要給她注射止痛劑？為什麽要在她死後選擇用柔軟的棉布包裹！為什麽！”顧淮安步步逼問。
陳嶼沉如死海的眼底泛起一點波瀾，隻一瞬的變化，還沒讓人好好的察覺他這是什麽意思便讓他很好的隱藏在眼底。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人，不是我殺的。”陳嶼一夜未睡，疲憊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警官，我的配合到此結束了。”
滴答，時間剛好跳過九點三十分。
“顧淮安呢？！”楚局大駕光臨，首先就來了一聲平地一聲吼。
“楚局，隊長正在審問犯人。”肥明語氣低得幾乎不可聞，顫抖的身體暴露了他此刻的害怕。
楚局伸手怒指：“叫他給我滾出來，立刻，馬上！”
“是。”
肥明忙不迭地跑去把顧淮安叫了出來。
“你看看你幹的什麽好事！”楚局把報紙扔在他的臉上，地上散落的報紙刺目的標題。本來今日是陳嶼攝影館開展的時間，因為這一出向外發出公告無限期順延，陳嶼是擁有無數攝影粉絲的紅人，這次開展的時間更是耗了將近兩年的時間，這麽一來，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晏城公安局，尤其是聽說他們還沒有證據就把人抓了的前提下。這一條導火索很快就引爆了網絡，從早上到現在公安局裏的電話就響個不停，就連上頭都打電話下來詢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件事錯就錯在顧淮安的確是沒有遵守規矩，沒有在有一定的證據下，憑著懷疑就把人當成凶手給拘捕了扣押連續審問了十二個小時。
“現在不管怎麽樣，立刻把人給我放了。”
顧淮安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他就是凶手。”
楚局一張臉都崩塌了：“我們辦案的是講究真憑實據，不是靠猜測就能把人給抓了，這就是我們的公平，你上學公平兩字學到哪裏去了？！”
“那受害者的公平呢？”顧淮安看著他，固執地重複：“那受害者的公平呢？”
楚局沉默了良久，朦朧的雙眼裏布上一層霧氣。
“我會把人給放了。”顧淮安妥協道。
本來時間一到，他會把人給放了，隻是楚局來這麽一出，他脾氣上來了反駁幾句而已。
“那就好。”楚局沒再說什麽話便走了。
在他們身後的一群人目睹了他們的爭吵，連大氣都不敢出。楚局是出了名的嚴厲，不要說說話了，就是站在麵前都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許秋滿倒是平靜，撿起了地麵上的報紙放在了桌麵上：“信息還挺快的，居然還會利用輿論逼著放人。”
“哎，你們看熱搜，你們被罵慘了。”劉康偉點開手機裏的熱搜，接著除了顧淮安跟許秋滿其餘人都湊了過去擠在小小的屏幕前看。
顧淮安手機並不在身邊，在許秋滿披著的那件大衣的外套中，許秋滿掏了出來，主動地打開熱搜榜遞過去。
熱搜第一位後麵還帶著個“爆”的熱搜便是陳嶼被拘留的消息。
點進去一看，陳嶼什麽女友粉太太粉攝影粉的一片謾罵。
小五有些氣憤不平道：“雖然知道他紅，但是還真的沒想到他這麽紅，被拘留了十二個小時，隻是配合調查，我們又沒有嚴刑逼供，至於這麽說我們嗎？”
劉康偉感慨道：“現在警察不好當啊，你凶一點，有人說你濫用職權，你溫順一點吧，別人質疑你的能力，怎麽樣都是錯怎麽樣都有人說。”
薑飛看著搖頭歎息：“陳嶼的公關也太強大了吧。”
陳嶼被逮捕的消息被添油加醋說成是各種版本被鋪上網絡，如此口供一致，後麵一定有人在引導輿論，不得不說陳嶼的公關非常強大。
在陳嶼被逮捕的消息後幾個下是一個叫做“親愛的島嶼太太斷更”的熱搜。
莫名的，許秋滿跟顧淮安不約而同地忽略了第一關於陳嶼的熱搜而點開了那條微博熱搜。
——
剛消停不到半個小時的天空又開始朦朦朧朧地下起了小雨，摻雜著風，讓氣溫一降再降。
陳嶼的助手忙前忙後鋪張，給他遞上帽子又給他遞上墨鏡，把人保護得嚴嚴實實的，護著他往外走。
“陳嶼。”顧淮安在他身後喊住他。
陳嶼腳步未停，倒是他身旁的助理，莫名其妙惹了這麽一身麻煩，自然不耐煩，語氣嘲諷道：“偉大的警官又有什麽事需要我們這種小市民配合？”
外麵的閃光燈隔著公安局玻璃大門穿了進來，許秋滿迎著那些刺眼的光一步一步走近他，高大的身軀阻擋後麵的光，站在他的麵前，輕笑著問：“你以為你殺的是誰？”
陳嶼左邊臉頰肌肉不自在地**了一下，壓著聲音道：“我再說一次，我沒殺人。”
“你有病吧，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他沒有做過的事情，你們這些警察抓不到犯人就能隨便冤枉好人的嗎？”
助理的聲調把所有人都吸引了出來，許秋滿手裏握著手機跟肥明一行人並未走近，隔著三五步的距離靜靜地看著他們。
顧淮安一天沒有合過眼的眼球裏都是紅血絲加上情緒激動泛紅得異常駭人：“你殺的是一個愛了你整整七年的女人！”他的手戳上他的心髒：“你殺的是你這輩子唯一一個真心愛上的女人！”
顧淮安的手機在許秋滿的手中微微發燙，散著冷光的屏幕上有一個少女七年來一天不落的在記錄著暗戀的點點滴滴。
2013年5月6號
親愛的島嶼：大家都叫我胖妞，不願意跟我一起玩。今天路過籃球場的時候，有人故意把籃球扔在我的身上，可是有一個人幫我擋了下來。我認得他，每次升旗儀式都會站在上麵演講，好多人都喜歡他，我覺得我好像也喜歡他。
2013年6月7號
親愛的島嶼：我今天在公交車上看見他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哭得好傷心啊，我不知道他發生什麽事情了，那是我第一次主動跟他講話，可我嘴巴太笨了，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
2020年2月1日
親愛的島嶼：這麽多年，我終於不用在他的背後追趕著他的背影了，我搬來他的隔壁了！我終於有機會接近他了，可我還是不敢告訴他我喜歡他。
2020年9月27日
親愛的島嶼：他最近要開攝影展了，工作很忙，我前前後後倒了將近十趟垃圾才“偶遇”碰上他一麵，可是一見麵，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好討厭嘴笨的自己啊。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他很憂傷，我愛的人啊，你為何總是這麽憂傷，多想把我的快樂全都分給你。
2020年9月28日
親愛的島嶼：給他做了他最喜歡吃的紅豆湯，可他要出差了，好可惜啊，我隻能一個人吃光光啦~我要加油，要努力，這樣才能配得上優秀的他。
2020年10月6日
親愛的島嶼：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是愛我的。
……
在那死亡畫麵中，許秋滿在那夾雜著風月雷鳴交加的聲音裏，聽到那一聲壓抑到極致幾乎細不可聞的哭泣聲，就是那一聲暴露了那男人強硬的外表下瓦碎崩塌的內心。
陳嶼瞳孔微微顫抖著，咬牙切齒道：“我沒殺人，我也沒有愛的人。”
“你能騙得了所有人，但你騙不了你自己。真相永遠都是真相，不會因為你的掩蓋而改變。陳嶼，你記住了，這世界上善惡終有果，你作惡的盡頭”顧淮安走近他，指著公安局大堂上的警徽：“是永遠在你頭頂之上的司法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