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留宿

“客官,實在對不住,小老兒也是沒辦法,店裏實在沒有空房了,要不您在去別家問問?”

高升客棧門口,蘇妄還未進去,便被一個掌櫃模樣的老頭攔在門外,死活沒讓他進去。

蘇妄看了看這家門樓不甚高大的“高升”客棧,默默歎了口氣,這已是他找到第九家客棧了,但各個都是人滿為患,早知如此他還不如露宿城外。

但也難怪,忽然湧入許多江湖人,饒是大勝關乃是一座雄關大城,又經曆朝曆代不斷擴建,也有捉襟見肘之感,讓那些酒館客棧的東家們既是歡喜,又是哀愁。

誠然,如若你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遞上拜帖,報上名頭,自然能被傲劍山莊引入莊內休息。

可惜,如今城內近七成的武人都是不請自來者,拜劍山莊為他們開放劍林已是勉為其難,再沒義務提供其他服務。

這些人中,也包括了蘇妄。

當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些許困難可難不住武人對神兵的向往,許多武人找不到留宿的客棧,幹脆就寄宿於民居,可喜壞了城內的百姓,平白得了一份意外之財。

可惜,平民百姓能提供人住的地方,卻沒有驢住的地方,高門貴府倒是有,但人家可不歡迎蘇妄進去,蘇妄隻能依次尋訪可能還有空房的客棧。

“老人家客氣了,既然沒有空房,某家再去下一家便是。”看著眼前這名親自出來告罪的小老頭,蘇妄微微苦笑,也不為難人家。

小老百姓都不容易,做點生意亦要如履薄冰,生怕惡了某些本事不高,脾氣卻大的要命的武者,回頭半夜讓人家割了腦袋。

拍了拍黑驢的腦袋,蘇妄笑道:“驢兄,看來你我還要受累一番。”

“籲哦,籲哦。”黑驢甩了甩長臉,抬步先走,用屁墩頂了蘇妄一下,要它站在大街上這麽久卻沒酒喝,它可早就不耐煩了。

“多謝客官,多謝客官。”小老頭在背後連連作揖,麵色卻是古怪,暗道:“這人性子真怪,還好好說話!”

無怪小老頭如此腹誹蘇妄,江湖中喜歡帶著飛鳥走獸標新立異者可不少,但人家的寵伴或是神駿,或是靈巧,總有奇異之處。

但小老頭無論怎麽看也看不出,蘇妄身邊的黑驢與他家拉磨的蠢驢有什麽區別。

“這位兄台,請稍等。”

便在這時,一聲清朗的呼聲叫住了蘇妄,蘇妄回頭看去,卻是一個青色樸袍,紮著道髻的青年,看似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旁邊跟著一位年歲與他差不多的月白道袍青年,倒是氣宇軒昂。

“好高明的境界,這方世界也有這般人物!”

在蘇妄眼中,那樸袍的青年雖然隻是靜靜的站立,卻仿佛融入了天地,未散發任何氣息,直到他露出笑容,才有一種如浴春風的自然之氣撲麵而來。

若非他叫住了蘇妄,隻怕蘇妄會在無意識中忽略其人。

這是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仙道世界或者不是很純粹的武道世界中倒是常見,但在這個世界,蘇妄還是第一次見到。

比如李探花,雖身為武學大宗,卻隨時散發著一種悲傷、寂寥的氣機,便如藏在萬千沙碩中的唯一珍珠,總是能不知覺中奪走無數人的目光,感染著他們的心神。

但這個青年卻不是這樣,甚至他的境界遠不如李探花,卻做到了返璞歸真,隻怕又是一名妖孽般的風雲兒。

對這般人物,蘇妄卻是敬而遠之,實不想與他們有什麽聯係。

處風雲之中,則牽連甚多,雖能借勢乘風而起,獲得機緣造化,但蘇妄已然過了年輕熱血的年齡,也沒有那樣的衝動,亦不需要助力。

可是,對方的好意卻不能無端端無視,畢竟蘇妄可不想被某些小心眼的主角兒惦記上。

“未請教?”蘇妄已打算客氣兩句就走,不再拖延。

“小道張君寶,這是劣徒翠山,適才聽聞兄台正在尋找住宿,小道與劣徒空占兩間客房,心下不安,君子有成人之美,想為兄台勻出一間,還望兄台勿要推辭。”

他身邊的白袍徒弟也點了點頭,臉色真誠。

“原來是曆史上的名人。”蘇妄心中了然,並不如何驚訝,這方世界雖然處真實虛幻夾縫,但仍是有據可依的,其中出現什麽名人並不為奇。

而其名人效應帶來的天生異常,反而解釋了與眾不同的原因,但張君寶的熱情卻讓蘇妄有些吃不消。

“某家姓蘇,先謝過道長,但要道長相讓客房,某家實在愧不敢當,左右今日天色甚美,某家就當黃昏漫步,道長勿需介懷。”

蘇妄朗聲笑道,連借口都直接找現成的,其中拒絕的意味甚是鮮明,但說法風趣,引得張君寶師徒會心一笑。

“那是小道打擾蘇少俠了,少俠勿怪。”

張君寶含笑抱拳,真誠如赤子,叫蘇妄看了暗暗赧顏,果真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師,無論在哪個世界,風度都是如此超然,他害怕惡了對方,完全是小人之心。

“告辭!”蘇妄連忙拜別,生怕在呆下去就會懷疑自己的德行水準。

“慢走!”

直至蘇妄走遠了,張君寶依舊駐立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一旁的張翠山微微驚愕,問道:“師傅很重視剛才此人,以翠山觀之,隻怕……”

張君寶雖才弱冠,但一身武藝比之老一輩的前輩半點不差,境界與見識更是獨到,隻差半步就能比肩武學大宗,才能贏得張翠山的尊重,可他卻看不出張君寶為何會重視蘇妄。

張君寶微微擺手,言道:“我知道那人境界低微,好似才初出茅廬,但他總給我一種古怪的感覺。何況,翠山不認為能與驢為友的人,不是很有趣麽?”

想到那隻甚有性格的黑驢,張翠山不禁笑了出來。

而另一頭,蘇妄卻笑不出來了,華燈已初上,他卻在打轉,直到大勝關上一片燈火輝煌,才勉強找到一家能收留他的民居。

至於黑驢,它倒是不寂寞,今夜能與主人家的老牛暢談一夜。

“籲哦,籲哦。”黑驢刨著蹄子,拱開了靠近的想與它熱乎熱乎的老牛,驢臉拉的老長,它才不想來一段跨越種族的友情。

等等,說好的酒呢!又說話不算數了。

“籲哦,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