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劍

“我在劍在!”

蘇妄並指如劍,向前伸出,自有一股劍意升起,煌煌熠熠,仿佛升起了一輪無盡光輝的大日。

李探花輕輕點頭,收起心中的玩忽輕視,蘇妄雖然看著年少,但境界未必比他低。

“那麽,你的刀呢?”

“刀在心中!”

李探花鄭重地放下手中未完成的木雕,指間夾著一把小刀,微微低垂,氣機含而不露,渾圓如一,仿佛隻是偶然路過此地的普通人。

小刀凡鐵打造,長不過三寸,色呈灰白,邊緣圓鈍,像是隨意丟棄在爐火旁的邊角廢料,隻能勉強有個刀形罷了。

但蘇妄未敢有任何小覷,李探花的飛刀不動則已,動若雷霆,這是用無數鮮血反複驗證的事實。

靈氣不斷聚集,一道明淨的劍影漸漸在蘇妄劍指中抬升,劍呈八麵,仿若水晶打造,棱角分明,真實不虛的顯照在天地中,浩浩****的劍壓猛然衝出,威壓得飛雪如暴,寒氣溢流。

雪絮飛舞,漸漸模糊了兩人間的視野。

錚!但聞一聲錚鳴,飛雪似乎停頓了一念,似有什麽要穿過漫空的飛雪。

便在這時,一縷白光咻忽間飛越了空間,紮入飛雪中心,悲蹌、孤寂的刀意乍然爆發,仿若也悲痛了時空,叫她凍結了,方圓百丈瞬間靜了下來,寒風驟停,飛雪滯空。

轟!

直到此刻,空氣中才爆發出猛烈的音嘯,李探花的飛刀竟有如斯速度,堪比雷光。

“好快!”

蘇妄暗暗心驚,不是李探花的刀太快,而是他的劍變慢了。

刀速突破音障他並不吃驚,真正讓他驚訝的是李探花的刀意竟能影響時空,使劍光減速,以致後發先至,與劍光一同抵達兩人的中間點。

嘭!

刀劍相擊,劍氣刀芒肆意飛射,切削著冰雪和凍土,狂烈的衝擊波驟然擴散,絞碎了高天的雲層,天地頓為之一清。

“叮!”

小刀墜落在凍土上,發出輕微的叮嚀,卻讓蘇妄眼神一凝。

雖然隻有一寸,隻是越過了中間點一寸的距離,雖然兩人同樣是點到即止,但以兩人的境界,對各自使用力量的把握是十分精確的。

換言之,在使用相同功力的前提下,蘇妄輸了。

“你的劍,太雜?”李探花蹙了蹙眉頭,似乎對自己的判斷不太肯定。

“多謝探花郎賜教。”蘇妄微微抱拳,扔過一個青黃色的葫蘆,輕輕磕了磕座下的黑驢,轉身離去。

他未言此番擅啟爭端的因果,若是重情重信之人,自然會記得償還因果,若是無情無義之輩,說了也無意義。

“好一個奇怪的少年!”鼻間傳來淡淡的醉人酒香,李探花輕輕嗅了嗅,啞然失笑。

“少爺,這少年是什麽人,江湖中又出了這等人物?”與李探花的颯然不同,鐵傳甲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擔憂。

兩人間的爭鬥根本就容不得他插手,李探花倒也罷了,畢竟是成名的武學大宗,蘇妄麵容稚嫩,又未報姓名,更不曾在江湖中聽說過類似的風傳,想來也是籍籍無名,不禁讓鐵傳甲生出一種風雲再起的感覺。

“風平浪靜的隻能是死水,江湖又何曾安靜過?我們過我們的便是,左右不是賺了一葫好酒麽,傳甲也不用著急的趕往下一個城鎮了吧,咳咳咳……”說到最後,李探花蒼白的臉色湧出一絲不正常的嫣紅血色,用力咳嗽了起來。

“少爺還是回車裏讚歎吧!”鐵傳甲的聲音已經充滿了無奈。

風雪再次降落,不一會就掩蓋了兩人爭鬥的痕跡,馬車重新啟程,留下的淡淡的車轍迅速消失不見。

“太雜?”蘇妄緊握著雙拳,目光迷茫。

原先,蘇妄以為一旦通玄入照,凝練了劍意或刀意就是武學大宗。

此時他才恍然,武學大宗一定能通玄入照,然而,通玄入照之後未必是武學大宗。

武者修行,經過氣運周天、洞微見徹,便能通玄入照,將精神升華為意誌,引動天地元氣,大抵都是如此,蘇妄原來也是這般想的。

但他此時發現,這個世界的武者又有著另一條道路,在通玄之後開辟自己的武道,走出前人格局,以意誌撼動天地法則,被稱為——武學大宗。

李探花所言太雜,並不是指蘇妄所學雜亂,而是指蘇妄的武道不誠。

誠,乃至誠之意,不僅在精,也在心。

李探花的判斷其實並沒有錯,蘇妄少年時為求活而習練武藝,那是無有選擇的結果。可在境界高遠之後,便有餘力獲得更多的東西,先後參考神道、仙道的修行方式,確實存在精而不誠的嫌疑。

“又是一條道路麽?”

蘇妄囔囔自語,要他改修這方世界的武道,難道就能至此至誠?

而且,輕易就否定了以前的道路,那是對自己本心的否定,必將影響道心修業,更是得不償失!

“世間本沒有路,走得多了,就成了路,武道如此,仙道也是如此,全是前人鑒。子度,你何必拘泥於門戶之別?”

宛若銀鈴般的清脆聲音傳入蘇妄心靈,他仿佛看見了一個巧目倩兮的少女,一邊踢踏著小腳,一邊取笑著他。

蘇妄微微一笑:“是啊,我既然選擇了這個世界,便是為了堅固我的武道。我也早就選擇由武入道,道入無極的道途,無極,就是無始、無終、無窮、無盡,又何必在意修行方式的不同呢?”

“虛空,謝謝你!”蘇妄輕輕按了按心口。

“虛空這個名字太生硬了,人家不是很喜歡呢。你便喚我薔薇吧,不然玉娘也行啊。”清脆的女音似乎有些不滿了,嘟嘟囔囔的,好似在撅著小嘴。

虛空者,虛空鏡也,乃靈寶虛空鏡的器靈,也是她將蘇妄帶到了這個介於真實與虛幻夾縫之間的世界。

“可惜,你不在是她們!”蘇妄輕輕歎了一句,卻隔離了虛空對他心靈的感應,說道:“虛空,將我的功力封印了吧,我想,你應該能做到的。”

“是的!”虛空脆聲應答著,卻也發出了蘇妄不曾聽到的歎息。

兩者寂寞無語,隻有風雪大急,呼聲大做。

不知是體會到主人的心意,還是因為蘇妄將酒葫蘆留給了李探花,黑驢顯得有些厭棄棄的,搭慫著老長的驢臉,竟然停在了雪地中。

“你這憊貨,難不成還會少了你的不成。”

蘇妄在袖口掏了掏,再掏出了個青黃的葫蘆,又不知從拿摸出了根麻杆,將葫蘆吊了起來,掛在黑驢麵前,偏偏卻不讓它碰到,也當真無良。

“籲哦,籲哦!”

眼前有了盼頭,黑驢漸漸撒歡起來,黝黑的皮毛卻漸漸被風雪掩蓋,再次變成了白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