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靈夜食

酒一直喝到半夜,好幾單都沒去送,好不容易算是擺脫了那哥三個,我帶著黃機靈胡冬梅往外走。飯是現成的,用碗一裝,帶著筷子就走了出去。可最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哥三個還真沒大醉,竟然知道我們走了。

我們這個城市不大,但雖然到了半夜,馬路上的車人還是不少。近了不行,我們三個漸漸就來到了城市的郊區。

這裏倒是非常的肅靜,遠處已經能看到黑色的山影連綿不絕。找了一個十字路口,四下無人,夜風吹的樹葉子嘩啦啦直響,憑添了幾分蕭瑟的意味。

我瞅瞅黃機靈,胡冬梅:“我這可要來了。”

黃機靈一邊用牙簽剔著牙,一邊跟我努嘴:“來吧,那還等誰呢?”

我嘿嘿一笑:“一會可要保護好我啊。”

胡冬梅好像有點喝大了:“就沒見過你這麽慫的,就讓你擺三碗飯,還能有什麽危險?跟你來是怕你害怕,給你壯壯膽,要不我早睡覺去了,這麽晚了,不睡覺對我們女生的皮膚有多大傷害你知道嗎你?”

我靠,她還用美容是怎麽的?

拿出三個碗,裏麵滿滿的三碗米飯,高高的帶著尖。我把六隻筷子每碗插了兩根,就像是香爐裏插著香一樣,然後恭恭敬敬的擺在了路口。

回頭看了一眼黃機靈,沒見到有什麽指示,我就跟他們一起站到了路邊。

等待是一件最難熬的事情,我在路邊眼巴巴的看著路中間那三個碗,也不知道那幫玩意啥時候來。

我們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現在的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所以沒等多一會,從道路的兩邊樹叢中就起了一股股的小風。那小風幾乎好像有了實質一樣,在路燈底下,那些風猛的一掙,打著旋就揚了起來。刹那間,不知道多少股旋風,扭扭曲曲的就往路口移了過去。

可是我總感覺,那旋風裏都好像裹著一個人一樣。那些人在風裏掙紮怒號,雖然沒有聲音發出,但其中的痛苦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那麽多股的旋風遊走到了十字路口那裏,就看見一碗一碗的米飯虛影從我放在那裏的三碗米飯上被風卷了起來,不斷的有咀嚼之聲傳出。

就在這個時候,我就聽見在我們身後不是很遠的地方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媽呀,這是啥啊?”

聲音非常耳熟,是柳琴。

我一回頭,就見不遠處的路邊樹後,三個身影正傻傻的看著那些旋風。細高的是郝寧,中等個的是梁子,還有個胖胖的身影那一定是柳琴。

這一聲尖叫,那些個旋風仿佛是受了驚嚇,突然都凝住不動。我感覺它們是慢慢轉過了身來,每股旋風都好像變成了一個人,虛幻的人影兩隻空洞的眼睛慢慢都把視線集中到了郝寧他們三個人身上。

不隻我有這樣的感覺,就連郝寧他們三個好像也感覺到了。我離著他們二十幾米遠,我仿佛都能聽見他們牙齒打顫的聲音。

“黃哥,咋辦啊?他們三個……”

黃機靈重重的歎了口氣:“他們跟著我知道,但是我也沒法攔著。越攔著越沒法解釋,尋思就讓他們開開眼吧。可沒想到,柳琴一聲尖叫,驚了進食的百靈,這就麻煩了。”

我真是急了:“黃哥,麻煩也不行啊,這些都是我同學,麻煩也得救他們啊。”

胡冬梅嗤了一聲:“誰讓他們跟著的,這得需要有高僧大德,念經安撫。”

我還是習慣跟黃機靈交流:“黃哥,那咱們有沒有這樣的人啊?”

黃機靈臉色不好看:“咱們仙家雖然有修道修佛的,但是人間行走了,還都稱不上高僧大德。真正能有那樣修為的,不是天庭供職,就是佛家護法,咱們沒法請啊?”

我靠,這可怎麽辦?事情搞大了。

我帶著僥幸的心理問黃機靈:“黃哥,能打嗎?把它們都滅了唄。”

黃機靈瞪大眼睛看著我:“怎麽打?這裏的怨靈何止千萬,而且也都是受盡苦難的,你說怎麽打?”

我一回頭,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那些旋風已經開始漸漸往那哥三個那邊移動了。我這邊心裏這個著急,那哥仨估計腿都軟了,根本看不見他們跑。

怎麽辦?

那些旋風已經有了加速的跡象,而且旋風掠過路邊的樹叢,那風搖樹枝,枝葉嘩啦啦的響,更顯得氣氛肅殺無比。

我腦門的汗已經下來了,兩隻腳不停的亂跺:“黃哥,我求你了,快想辦法,不行你叫白老來,我跟他說。”

黃機靈一臉的愛莫能助:“白老也不在,他可能去靈山聽經去了。”

我靠,目前我能聯係到的最大領導也不在。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我就覺得我背後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一股子大力讓我蹬蹬蹬幾步就來到了那些旋風與郝寧他們三個的中間。

麵對著那些仿佛已經打開閘門的賽馬一樣的旋風,我滿腦袋裏都是一句話:誰特碼的推了我這一把?

這個時候討論誰推的我,顯然是不太恰當了。那些旋風隻一晃就到了我的麵前,我的臉都已經感覺到了輕微風感,可這不是普通的風啊!我已經看到了風中仿佛有一隻隻的手,鋒利的指甲,枯白的指骨,它們已經快要摸到我的鼻子尖了。

說實話,在這一刻,我想跑。我發誓,如果我的腿沒那麽軟,我肯定跑了。黃機靈胡冬梅他們都在哪?他們說好保護我的安全的,可我四周都是呼呼的風聲,我找不到他們。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傳來了往生咒的聲音。我頭一次感覺到佛經能夠這麽好聽,這麽悅耳。聽著聽著我就跟著念了起來,念著念著我的心裏就湧起了一股傷心悲涼的感覺。越是傷心,我心裏就越是湧起了一股子慈悲的意味。

我慈悲,世間所有生靈,那都是生命,都有父母親人。他們都在早晚盼著這些生靈,能夠健康,快樂。可惜,他們受了無數難以想象的苦,他們的親人如果知道,那必然痛斷心腸。

念著念著我的眼淚自己控製不了的往下掉,說也奇怪,我掉一滴眼淚,就有一股旋風仿佛歡呼一聲飄然而逝。當我掉到了第九滴眼淚的時候,無數的旋風仿佛匯成了一天的風暴,砰然不見了,隻留下一地的青枝嫩葉。

我仍然還呆呆的站在那裏,頭高高的仰著,眼淚順著我的臉往下流淌。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是胡冬梅。胡冬梅一臉的笑意:“好了,現在沒事了,它們也都走了。”

“走了?去哪了?會不會傷害別人?”

“不會,它們去了它們該去的地方。”

說了一句話,我心裏那種悲戚已經不知道哪去了,剩下的是……憤怒:“你,還有黃哥,你們說好的保護我呢?你們就這麽保護我啊?知道不知道剛才差點嚇死我啊?”

黃機靈也溜達了過來:“我們答應你沒事,這不是沒事嗎?”

我去,這是強詞奪理啊!我更憤怒:“沒事?這沒事跟你們有關係嗎?”

黃機靈一副愛誰誰的表情:“有沒有關係你不也沒事嗎,現在你考慮的不是這個,第一,你那三個同學你想想怎麽和他們解釋吧。第二,你超額完成了係統給你的任務,回頭看看係統給你的獎勵吧。第三,咱們該回去吃點宵夜,然後閉眼睛睡大覺了。”

一肚子火我發不出來啊,不過黃機靈說的真對,我還不知道怎麽跟他們三個解釋呢。

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何況我們的距離也就二十來米。我扭扭捏捏,磨磨蹭蹭的來到了郝寧他們麵前,先發製人一直都是我的必勝絕技,無論在學校的卷較相近,還是參加工作後的勾心鬥角。

“你們怎麽回事?誰讓你們跟來的?剛才多危險你們知道嗎?”

反正我肚子裏的火得發出來,誰趕上誰倒黴吧。

果然,郝寧梁子柳琴讓我訓的畏畏縮縮,就跟上小學那時候做壞事讓老師抓住了一樣。

他們大眼瞪小眼,互相的瞅,最後還是柳琴沒挺過那倆:“夏天,我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麽回事啊。你不是說見網友嗎?我們尋思跟來也幫你參謀參謀。對了,夏天,剛才怎麽回事啊?咋那麽多的旋風呢?我看著那些旋風都嚇死了,我感覺那些旋風很可怕。”

話題成功的讓柳琴給帶偏了,果然,郝寧梁子大蛇隨棍上:“對了,夏天,怎麽回事啊?剛才你念的什麽啊?我聽見咋有點想哭呢?”

“夏天,你知道不,你念的時候,我看著你身上好像往外冒金光呢。”

“我去,還金光,你有沒有搞錯啊,大羅金仙啊!”

“什麽大羅金仙,那分明是西天的金身羅漢。”

多少事情都是這麽脫離掌控的,本來我這邊占著理呢,就這麽幾句話,我都不知道我要發什麽火了。於是我大吼一聲:“滾犢子,趕緊的回去,吃宵夜,睡覺。”但我心裏還是有個疑問:誰推的我那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