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雨夜訪客

盛夏,雨夜。

大雨如注,像是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傾泄下來。

瓢潑大雨中,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撐著一把黝黑的雨傘踽踽而行,昏暗的路燈映照在他莊嚴而凝重的麵孔之上,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威嚴之感。

一道電閃撕裂天際,雷聲接踵而來,將繁華都市的雨夜襯托的分外陰森可怖。

拐進一道幽深小巷,男子停在一棟雙層古舊樓房前按下門鈴。

“請進。”屋內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男子進門收傘,不理會被雨水淋濕的衣服,進了客廳,朝著麵前的年輕男子問道:“陳顛先生?”

陳顛點了點頭,餘光打量著這名深夜拜訪的中年男子。先前朋友電話介紹說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來訪,他實在有些不解,因為眼前的男子雖著裝顯貴,麵貌也是氣宇不凡,但著實看不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我是吳成坤。”中年男子緩緩道出這樣一句。

“吳氏集團的董事長吳成坤?”陳顛這才吃了一驚。

陳顛正式起來,因為能夠讓梵市首富冒雨親自大駕光臨的事絕不會是小事,在眾多財經雜誌都登過封麵乃至全國上下都享有頗高聲望的大商吳成坤可謂是名滿全國。

究竟是什麽重要的事能讓這樣一位大人物冒雨獨自前來?

“不知吳先生前來所為何事?”陳顛的好奇心大起,將吳成坤讓入屋內。

吳成坤並不答話,而是伸手入懷,從中掏出一個錦盒,輕輕放到陳顛身前桌上。

錦盒扁平方正,鐫刻精致條紋,一看便不是俗物。吳成坤緩緩打開錦盒,推到陳顛身前。

在那一瞬間,陳顛徹底呆住,他自認不是一個貪財的吝嗇鬼,也不是沒有見過稀世珍寶的凡夫俗子,但麵前錦盒散發出的金光卻將他的眼眸完全遮住,以至於令他驚歎到無法出聲。

錦盒內是一枝手掌般大小由黃金精雕細琢而成的花朵,紋理清晰,花瓣花莖栩栩如生,精美絕倫。可以說,這支由黃金打造的手工藝品,無論是做工的精細程度還是黃金的純度,都足以堪比世界頂尖黃金製造商所加工出來的稀世珍品。說這枝黃金花是無價之寶也絕不為過。

陳顛有些不解,沉聲問道:“吳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默然半響,吳成坤戰戰兢兢的將那枝黃金花從錦盒中取出。這期間,他的指尖在顫抖,眼角肌肉也在微微的抽搐,似乎手中的事物並非是一件黃金藝術品,而是一能夠吞噬生命的惡魔。在望向那枝黃金花時,他原本剛毅沉穩的眼神,也在霎時間湧現出無盡的驚懼之色。

陳顛自然看的出,吳成坤恐懼著什麽。

是什麽原因能夠讓一位在商場叱詫風雲數十載的大亨如此懼怕,僅僅是這價值連城的黃金花?這絕不可能,陳顛很快否定了這一想法,就算這枝黃金花有著無法想象的財富價值,但在這位首富的麵前,也不過隻是九牛一毛而已。

陳顛的好奇心猶如泉湧,吳成坤卻是依舊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自拔,口中兀自低喃著“報應,這一定是報應。”一麵說一麵的驚恐搖著頭,神情頗為可怖。

“什麽報應?請吳先生說清楚一些。”陳顛緊蹙眉頭,他十分不喜歡吳成坤欲言又止的做派,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性子,若不是眼前這位鼎鼎大名的富商是他的一個摯友介紹而來,恐怕他早就閉門謝客了。

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吳成坤逐漸冷靜下來,將黃金花放回錦盒,驚駭的神色緩緩退卻,才開口道:“關於這枝黃金花的故事,卻是要從我父親那代人說起。”

吳成坤歎了口氣,緩緩道來。

“我們吳家的吳氏集團,能夠擁有現在的財富和地位,卻是倚靠我父親所留下的一筆財富。我祖輩是良屯鎮人士,想必陳先生也是知道,良屯鎮隻是一個小鎮,在我們北方,這樣的貧困小鎮舉不勝數。我的祖上數代都是務農為生,隻夠溫飽,可是到了我父親那一輩,發生了一件怪事。”

“1969年,我父親23歲娶了隔壁村的我娘,我娘在第二年的時候生下了我,當時我爺爺奶奶為了張羅我父親的婚事,將全部家當都搭了進去,所以我家的貧困程度,在整個鎮子都是出了名的。”

陳顛蹙著眉頭,打斷道:“吳先生,麻煩請說重點。”

吳成坤並沒有因為陳顛的打斷而感到氣惱,他繼續道:“那是1972年的春天,我父親獨自一人在田裏勞作,待到傍晚,本打算收拾東西回家,就在這個時候,自遠處走來了四個人,那四個人肩膀上都挑著擔子,搖搖晃晃的也不知擔子中裝的什麽東西,想必是累了,就朝我父親要了些水喝,我父親瞧他們風塵仆仆滿臉倦意,就將那四人請到家中款待,去了我家,用過晚飯後,這四人就挑著擔子離去了。誰知半夜,我父親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打開門一瞧,正是那四個挑著擔子的人。

“那四人神色慌張,仿佛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我父親見狀,將他們讓進院子,其中一人對我父親說:老兄弟,我拜托你件事。我父親是個熱心腸,就說幾位兄弟有啥事就盡管吩咐,能做到的我絕對做到。那四人看我父親老實敦厚,也沒多想,指著身上挑著的擔子說:我這裏有幾擔東西,先寄存在你這裏,等過陣子我們回來取。我父親想也沒想就應承下來說:放心吧幾位兄弟,東西放在我這裏,隻要我人在,保管丟不了。然後我父親領著那四人,將東西都放到了地窖。臨走前其中一個看似打頭的人對我父親說:老兄弟,我們這一走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如果10年內我們不回來,這擔子裏的東西就歸你,但是前提是,10年內你絕對不能打開擔子看裏麵的東西,否則必惹禍上身,我們兄弟幾個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父親當時也沒想太多,對著天就發了一個毒誓,那幾個人見我父親毒誓發過,也就不在多說,連夜就走了。

“我父親信守承諾,真就十多年沒碰過那擔子裏的東西,為了怕別人不小心看到出了什麽問題,用石碾將地窖口封了。十多年過去,我父親日盼夜盼也沒將那四個人給盼來,那四個人就好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就算這樣,我父親還是沒動那擔子裏的東西。直到我那年考上了大學,家裏窮的學費交不起,我父親望子成龍,見我考了上大學,就因為沒有學費而耽誤了我的前程,實在有些不忍,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打開那擔子瞧瞧裏頭究竟是什麽東西。”

聽到這裏陳顛已經明白了一個大概,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站起身,指著錦盒中的黃金花,朝吳成坤說道:“你說那整整四擔裏麵全部是這種黃金花?”

吳成坤長籲口氣,道:“沒錯,全部四擔,整整九九八十一枝黃金花。”

“這……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陳顛倒吸了一口涼氣。

吳成坤繼續道:“這的確太不可思議,我父親哪兒見過這麽多黃金,況且還是那種精雕細琢的稀世珍品,頓時嚇得癱坐在地,那些明晃晃的黃金在地窖中隱隱泛著金光,不說是整整八十一枝,就算是隨便拿出一枝,在當時那個年代,也是普通人家一輩子也用不完的。我父親當時六神無主,惶恐不可終日,不敢將這事說給別人,生怕惹禍上身,很長時間活的提心吊膽,但最後為了我上大學的費用,終於是偷偷拿著一支,拖一個遠方親戚給出了手。”

“有過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些黃金花成了我父親的起始資金,你應該明白,改革開放經濟複蘇,上一輩的那些略有經濟頭腦又有起始資金的人都發了財,我父親也不例外。在90年代初,就成了梵市頗有名氣的企業家,也就是後來我的吳氏集團前身。”

陳顛凝眉沉思,少頃後,淡淡的問道:“後來呢?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事。”

吳成坤的麵色又變得悚然恐懼,雙目空洞的盯著錦盒中的黃金花,他長籲口氣,似在竭力控製內心焦躁惶恐的情緒,低聲道:“你應該知道去年我妹妹的死吧?”

陳顛點了點頭,遺憾道:“吳小姐年輕有為,她的死的確可惜。”忽然想到了什麽,脫口道:“莫非令妹的死,與這些黃金花有關?”說著他又自古的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推斷“負責辦理此案的刑警隊長是我的一個摯友,據他交代,警方已經確認那是一起入室盜竊殺人案,雖凶手至今逍遙法外,但想必凶手入室盜竊殺人的動機不會有錯,”

吳成坤搖頭,很是肯定的道:“不,我妹妹的死絕不是簡單的一起入室盜竊殺人案。”他將悲痛的目光鎖向那枝黃金花,繼續道:“我是第一個發現我妹妹被殺的人,當時,這……這枝黃金花就……就放置在她的胸口。”

陳顛皺眉道:“但據我所知,警方勘探現場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所謂的黃金花。”

吳成坤歎道:“被我偷偷藏了起來。”

陳顛冷笑道:“吳大董事長,你這破壞凶案現場的舉動外加私藏命案現場物證的動機從何而來?”

吳成坤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他歎道:“這是我的錯,我的確太過自私,因為我實在不想讓人知曉關於那四擔黃金花的事。”說著他猛的抬起頭“陳先生,請相信我,我妹妹的死絕對不會那麽簡單,顯而易見,凶手的動機意圖絕對與那些黃金花有關。”

吳成坤顯得很緊張,繼續道:“就在今天中午,我收到了一件包裹。”顫抖著雙手,從懷中掏出一根項鏈和一張折紙,放到陳顛身前。

折紙上是用電腦合成的一枝滴血的花朵,而花朵的形狀與吳成坤所帶來的那朵黃金花同出一轍,顯然預示的便是那些黃金花。

吳成坤神情緊張,就連說出的話都有些顫抖,他顫聲道:“這根項鏈是我女兒的,他將項鏈和這張畫有滴血花的紙一同寄給我,是在警告我,他下一個要下手的對象,就是我的女兒。”

說著吳成坤略帶哭腔顯得異常激動,向前緊緊攥住陳顛的手,聲淚俱下:“陳先生,我知道你本領通天,警方很多破不了的疑案都會來請你幫忙,我希望這次你能幫我。”

陳顛扶起精神頹然的吳成坤,能讓一名大亨如此涕淚相求,他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吳先生,如果你要請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

吳成坤道:“陳先生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

陳顛道:“我隻希望你沒有對我隱瞞什麽。”

吳成坤誠懇道:“我所說的事句句屬實,絕沒有半點隱瞞。”

陳顛蹙眉說道:“那好,我們現在簡單分析一下,通過我們掌握的線索,最顯而易見的一件事就是,令媛如今已被暗處的人盯上,當務之急,就是保護好她的人身安全。”

吳成坤道:“我已經雇傭了四名保鏢,二十四小時對她實施保護。”

陳顛點了點頭,繼續道:“關於吳小姐的死,我們姑且可以與這件事並案處理,當然不排除凶手故作疑雲,其實現在也很簡單,我想,隻要抓到殺死吳小姐的凶手,那麽這件事也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吳成坤點頭讚成,然後略顯遲疑道:“可是小芙的死,已成懸案,凶手至今逍遙法外。”

陳顛安撫道:“這件事交給我,我會去調查此事。”

吳成坤見陳顛應承下來,終於舒了口氣,道:“那就勞煩陳先生,酬勞方麵絕不會虧待陳先生。”

陳顛笑道:“我知道吳大董事長不缺錢。”說著指著桌上的黃金花“這個能不能留在我這裏,暫時保管?”

吳成坤急忙道:“如果陳先生喜歡,這便當作見麵禮,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將黃金花捏在指間,陳顛笑道:“吳先生財大氣粗,這枝黃金花價值連城,少說也值百萬,我這酬金可實在有點昂貴呀。”

送走吳成坤,陳顛拉開窗簾,靜靜地站在玻璃窗前,眼光瞧向玻璃窗外的傾盆落雨,陷入了沉思。

吳成坤的那個故事究竟可信度多少他不得而知,這個故事算不得離奇,卻多少有些讓人好奇,那四人究竟是什麽來路?那四擔黃金花又從何而來?最後那四人為何沒有回去取回屬於他們的東西,他們最後究竟去了哪裏?當時究竟發什麽了什麽事情,讓那四人能夠舍棄價值連城的寶藏而倉惶離去?

吳小芙的死真的與那批黃金花有關麽?暗處的那個人究竟出於何目的?陳顛一向善於捋清思緒來處理問題,但這件事實在太過複雜,實在有太多的疑問不得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