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冷眼旁觀

006 冷眼旁觀

聽了冬青的話早有小丫頭打好了水,取了妝匣子在一旁立著,那叫白薇的上前一步挽起阿婉的袖子,用帕子護著阿婉的前襟道:“大夫人想著七娘子去了這些年,身邊除了你竟沒有可用的人,府裏頭才從外麵買回來的丫頭如今正調教著,所以特吩咐我和香芷帶著小丫頭先過來給姑娘使,等人手順當了我兩個再回去。”

這邊芷香幫襯著梳洗,邊道:“你切做著受用,在那山上待了幾年樣子也沒有變,咱們幾個一起長大的,獨你”說到這裏就不再往下言語了。

小丫頭出出進進井然有序,一時又聽嫗在外頭催促道:“怎地這久?老夫人等急了!”

白薇香芷並冬青才擁簇著七娘子出了院子,冬青忙道:“那裏使的了這些人,香芷跟著罷了。”

正走著遠遠的瞧著兩個輕裘緩帶少年郎迎麵過來,且身後各跟著一個小廝。兩位郎君大的約莫十六七歲,小的大約十一二歲,皆武生打扮,劍袖袍,跨馬服,窄腰快靴,兩人皆眉清目秀,英姿颯爽。

那年紀大些的郎君身後跟著的斯爾雖五官平平,然精神煥發,雙目如聚,以阿婉來看身手肯定不凡,決然不是兩位主子能比得上的。

正納罕不知著兩位少年郎是何人,便迎麵走近了,遠遠的那年紀小的少年郎笑意盈盈的道:“想來便是七妹吧,我與二十一叔正尋你去老夫人那裏去呢!”

“是六郎,七娘久居府外原不認得,六郎莫怪,這會子正趕著去給老婦人問安的。”冬青忙屈身施禮,旁邊的香芷說道,一雙秋水無痕的眼眸,黑白分明,青春少女的婀娜窈窕很是美麗。

“我知曉,七妹可好些了?”六郎對七娘子言道。

阿婉謹記冬青的話隻睜著雙水汪汪的杏眼用力的點點頭。

六郎滿意的點點頭道:“七妹很是乖巧,看樣子身子也比小時候好多的。這是二十一叔,特意尋了妹妹一同去見老夫人的。”說完溫和一笑拉著七娘子的手邊往老夫人的院子裏去。

曾祖父武烈王子孫眾多,二十一叔是父七叔父的嫡子,在遵字輩裏排行二十一,聰慧且機敏。

不料竟然剛一入府就先見著,原來二十一叔也是翩翩的俊秀的少年郎。

老夫人的益堂齋滿眼都是衣著華麗的婦人丫鬟,遠遠的邊聽著歡聲笑語,自然是熱鬧非凡。

到此時阿婉反而坦然,左右自己便是七娘子,七娘子便是自己。

丫鬟挑起了沉香雕花穿珠簾,隻見雲霞彩綺帷幕前做著一位老夫人,花白的發髻上隻戴著一塊溫潤如荔枝肉般的白玉如意,紅底黃紋妝花緞長?子,銀栗色雲錦八服馬麵裙子,銀盆滿月臉,笑容慈祥。

冬青扶了七娘子的手俯身拜下,道:“養娘冬青帶七娘見過老夫人,恭祝老夫人福壽安康!”

阿婉自出生至今日行跪拜大禮的場合不多,隻是如今這一拜她卻拜的虔誠,既占了這七娘子的名分,便替她行這大禮也是應該的

她心裏記得清楚她是可以回老夫人話的,便跟著冬青的話音道:“七娘子恭祝老夫人福壽安康!”

不料她這話音方才落下滿屋子都是驚色,那上座的老夫人更是驚的起身道:“好乖的孫,阿彌陀佛!這啞疾竟真是好的!”

早有一個劍袖紫衫,絨麵高底靴的身姿輕盈的女子不知從裏一下移步出來扶住了老夫人道:“明明是天大的喜事,怎地也該歡喜,祖母這大年紀孫兒扶您坐下。”

說話的女子約莫十來歲,丹鳳眼,玉簪束發,紫絹發帶落在肩上,略施粉黛,較之小郎多了幾份嫵媚,較之普通的小娘子又多了幾份英氣。

“麗娘最能胡鬧,快扶了你妹妹來。”老夫人話本是責備,偏語氣裏帶著溺,眾人也隻是笑笑罷了,高家長房嫡出長孫女自是尊貴傲氣,誰也不能說出個甚來。

原和七娘一起進來的二十一叔邊順手就扶起了七娘然後工工整整施禮道:“公卓見過大伯母!”

“士宏見過祖母,祖母萬安!”六郎說完也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按理日常過來自是不必行大禮的,隻是今日跟著七娘一起來的,自然是跟著七娘行個大禮。

“快起身吧,二十一郎何時來的?”老夫人看見扶起七娘子的二十一叔,便笑著問道,目光矍鑠,想來也是極喜歡二十一郎的。

“原是聽見七娘子今日歸來,特意尋了士宏接七娘子來給大伯母問好。家父常提起三哥家的七娘,七娘子佛緣深厚,隨大師修行幾年,得菩薩眷顧原該如此。”二十一叔歲如此說,眾人卻都知道他來自不是為了看七娘子的,這二十一郎是遵字輩裏唯一一個讀書的高家子弟,自幼聰慧,果敢堅毅,極得族人看重,少年有為。

七娘在這一支是高家的長房,隻是七娘子的父親行三且是庶出,母親曹氏名義上是當今曹皇後的胞妹,其實也是庶出寄養在了夫人名下,不然以曹家的聲望,嫡出的貴女何至於許了高家並不十分出色的庶出子?

高曹氏因著自小和這個嫡出的姐姐極其要好,姐姐既然做了皇後妹妹也多少沾了點光,也正是如此這兩年一直患有啞疾的七娘子才在族人記起。

阿婉想如果不是皇後娘娘寫信偶爾提起七娘子,也許高家就讓七娘在九華山的尼姑庵裏長大伴佛終老吧,親生的娘親都不願意來見一麵,舍得將不滿兩歲的女兒送去那樣的深山,五年來不管不問,到底是甚原因要這樣對待親生女兒?

阿婉見了這一幕仔細比較:方才老夫人喚大姐是‘麗娘’喚自己卻是‘七娘子’親疏遠近一目了然,但是卻並不在意,仔細想想這個七娘子雖是侯府千金,先是去了山上的尼姑庵裏待了五年,後轉到龍昭寺治病,眾人連相貌都不曾記得了,何來的感情?

“正是,七娘,那大師是個甚樣?你離寺歸來之時可有交代?”老夫人這才想起頂重要的事情,笑意說著便湧上了眼角眉梢。

七娘子看著老夫人的笑意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隻把頭瞥向冬青,那水汪汪的眼眸便是求援的最好表示。

“冬青,你代你家七娘子講便是。既然才好些,倒是為難她了。”老夫人發話道,語氣頗為溫和,身子順勢往靠背上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