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豬不天亮

“就是這家。”

老爸把車一停,招呼著我下了車。

興許是路上聽了張叔的事情,我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這家也是尋常人家的平房。這種房子都是買不起樓房的窮人,請幾個工人拿磚頭水泥自己建起來的,隻是房頂是平的有別於從前的瓦房草房,所以才得了這麽個名兒。隻是這家房子要大很多,屋子後麵還能聽見“吭哧吭哧”地豬叫聲,一準是單獨建了個豬圈。湊著屋裏的燈光,我還能明顯得看見牆上斑駁不一的新舊痕跡。

“餘老弟,快進屋。”一個半百老頭聽見聲響迎了出來,“老二,倒兩碗薑茶。”老頭回頭又朝著屋裏喊了一聲。

“睡覺呢,找老三去。”屋裏傳來一句不耐煩的聲音。

“嗨,你看這孩子,都這麽大了還不讓人省心。”老頭麵子上掛不住,打了個圓場。

“沒事,老哥客氣啥,我這帶著孩子去把豬抓了,一會兒就完事。”我爸笑嗬嗬的回到,倒是也沒有太在意。

這時候,我拉了拉爸爸的衣角,“爸,殺豬幹嘛還要喝薑湯?”

我爸一巴掌拍在我腦門上,“還不是怕你小子火氣不夠,晚上著了涼。”

那老頭一聽,腦袋像是小雞吃米一樣一陣點頭,隻是我看他的臉色反倒是十分害怕的樣子,“對對對,孩子一會兒一定要多喝兩碗壯壯火氣,以免晚上風大寒大陰氣重......”

“老哥。”老爸連忙大喝了一聲,但是我還是聽見了那老頭說的“陰氣”兩個字,聯係張叔的事情,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怵。

老頭也知道了自己話太多失了口,當即也不再說什麽,連忙將我和我爸請進屋去。

老頭的屋裏沒什麽東西,隻有一張桌子,幾個板凳,屋角還有個小煤爐上麵燒著一鍋薑湯。

那時候窮點的人家還用不上液化氣和暖氣,所以家裏都是用煤爐,但這種東西燒出來的氣體是有毒的,很嗆人,冬天又會關上窗戶,所以時常會聽說哪家哪戶煤氣中毒。

老頭招呼我們坐下後轉身去盛薑湯,我趁著機會問老爸:“老爸,為什麽殺豬要在晚上,咱家有冰櫃,白天殺了放進去第二天賣不也是一樣的嗎?”

“那不新鮮,到時候不好賣。”

“可我上次聽張叔說‘殺豬不天亮’是什麽意思?”

老爸陰沉著臉,“這個老張,整天嘀嘀咕咕這些個東西,活該他倒黴。兒子,你也別瞎想,殺豬不天亮是因為人家早上買菜都是喜歡買新鮮的,所以咱們要在淩晨把豬殺好,這樣才不耽誤賣肉的時間。”

雖然老爸說的有理,但是我當時聽張叔說的卻是另一回事。

張叔說人死後要進六道輪回,好人死後進人間道投胎,來世還可以做人,壞人死後進畜生道,隻能投胎做畜生,所以晚上殺豬,這邊殺完了,那邊陰差就把豬的魂魄帶走,免得夜長夢多,但是如果白天殺的話陰差就出不來。他還嚇唬我說他殺的豬都是壞人變的,要是我敢不聽話以後就會變成一頭小豬被他殺了吃肉。

“來來來,薑湯趁熱喝。趁熱喝薑湯,晚上不走趟。”

以前感冒發燒的時候我媽就給我喝薑湯,但從來沒有這碗味道這麽衝過。我捏著鼻子好不容易才咽下肚,卻聽我爸說:“地道的老薑,裏麵還加了大料,驅寒又驅邪的好東西,讓老哥費心了。兒子,你再去喝一碗。”

老頭笑眯眯地又給我端了一碗,氣得我嘴角直哆嗦。

老爸語重心長地摸著我腦袋,“兒子啊,這味道衝是衝了點,但東西是真的好東西啊。一頭豬也是一條命,我們殺豬的身上命債多,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

我把嘴一抹,“爸,我現在就長大了,你有啥債我幫你還。”

老頭伸了伸大拇指,“老弟,你有個好兒子啊。”

老爸歎了口氣,“哎,這筆債可不好還。”語氣還沒落下去,又是一巴掌拍我腦門上,“老子的債要你還?你老子我還沒死呢。”

“老哥,我看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的吧。”

老爸讓我抱著車上的幾包東西,跟著他們去了屋後的豬圈。

豬圈是一個簡陋的小平房,透過窗口能看到裏麵有幾頭碩大的肥豬,一個個聽到人聲還以為是投食的,個個豎起蒲扇般的耳朵,爭著眼睛直往門口擠。

“咦,怎麽多了一頭?”老頭拿煤油燈往裏麵一照,臉色有些不太對勁。

“咋地,這是母豬又下小崽子了?”老爸問道。

老頭搖了搖腦袋,猶豫地說:“難道是我記錯了?”

“一頭豬不少錢呢,老哥可不能數錯了。”我爸笑了笑,老頭也沒有太在意。

老頭拿著煤油燈走在前麵,邊走邊說:“裏麵幾頭豬都過了秤,大小都差不多,你看著哪頭好就抓哪頭,反正你們都是行家,幾斤幾兩手上一掂就知道,老頭我就不多管啦,不過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老弟你稍等一下。”

隻見老頭像模像樣的走到豬圈前,對著豬圈裏麵說道:“不怨吃你的過,不怨殺你的過,來生怨你自己的過。”

“老爸,那幾句話是不是說讓豬不要怨恨咱們,等它下輩子投了胎好好想想自己為什麽這輩子投胎是豬。”

老爸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就你聰明是吧,欠揍。”

老頭回頭笑嗬嗬地看著我:“不錯不錯,讀了書就是不一樣。老弟,可以開工了。”

“成。兒子,把白色那包拿過來。”

“爸,白色包裏是什麽?”

“糯米粉。”

雖然我沒有殺過豬,但好歹從小也是耳濡目染,從沒聽說過殺豬要用糯米粉的,不由問道:“要糯米粉幹嘛?”

“還不是你張叔那檔子事,多個準備也好過掉根手指頭。”老爸接過白布包,將裏麵的糯米粉抹在手上。抹的時候很小心,把兩雙手都染成了白色,一點皮膚也不露在外麵。

打開豬圈的那一刹那,裏麵的幾頭豬頓時發出慘叫,紛紛後退,仿佛能夠看到老爸這個屠夫身上的煞氣,又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讓我更加相信了萬物有靈的說法。

“咦,這頭豬怎麽不一樣?”

就在其他豬都紛紛遠離老爸的時候,一頭豬卻是站立在原地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老爸。

“嘶,老弟,要不換一頭吧。”

老頭話音剛落,那頭豬猛地叫了一聲,嚇得老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叫完之後,那頭豬再次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老爸。

這頭豬最起碼有二百斤重,一旦發起瘋來誰都攔不住。

“爸,要繩子嗎?”繩子帶的是尼龍繩,這種繩子結實的很,一個扣子打下去,豬越掙紮就緊,最後陷到肉裏都掙脫不開。

仿佛是聽懂了我說的話,那頭豬自己朝著豬圈外麵走去,但我能明顯感覺到那豬的後腿還是直哆嗦,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自己走上刑場一樣。

“老弟,這豬還能殺嗎?”老頭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好不容易摸出一根煙,結果火柴又半天劃不著。

“爸,你說那豬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脫離畜生道了,所以才這樣。”我以前倒是聽說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清朝年間一個屠夫的故事。

那屠夫有天晚上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外麵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屠夫以為是大風吹的,罵了兩句就關上了門。結果轉身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後站著一頭大白豬。

那屠夫本就是殺豬為生,一輩子也不知道殺了多少頭豬,而且殺豬的都是膽子大,不然也吃不了這一碗飯,況且長年累月的殺生,身上煞氣重,所以從來沒有遇到過怪力亂神的東西,正應了俗話說的鬼也怕惡人。所以那殺豬屠夫的也沒有多想,隻以為是哪家的豬夜裏跑丟了,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當即就掄起刀來把豬給殺了,奇怪的是,那豬眼看著刀子落下,卻是一點也不反抗。

屠夫也不含糊,白刀子紅刀子這麽一個來回,鮮血就從豬的胸腔裏直往外冒。殺豬都是一刀殺,講究的是一刀直接捅進的豬的心髒裏。那頭豬看屠夫動完了刀子就自己躺在地上,沒多大一會兒就死了。

屠夫殺死了豬就去準備燒熱水給豬去毛,可是這時候,門又被敲響了。屠夫看了看門,尋思著大晚上的不會有人來,還以為又是風吹的就沒理會兒這茬子,繼續給豬去毛。

話說那屠夫有個兒子,因為早早成了親,就在外麵蓋了房子成了家。那屠夫的兒子第二天晚上做夢的時候,夢到一個陌生人來對他說:“我本來因為生前作惡多端,所以死後進了畜生道,投胎成了豬,是你父親殺了我幫我早日脫離了畜生道,但是你父親這樣做惹惱了陰差,所以他們會在明晚去帶走你父親。我今晚來給你托夢是特地來告訴你,隻要你到時候按照我說的方法紮個紙人就能騙過陰差。”

可是呢那個屠夫的兒子娶了個美嬌娘,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看見妻子衣衫半開,臨興又來了一發然後就把這事給忘了。直到幾天後有人來告訴他,說他父親死在了家裏,屋裏都發臭了才被鄰居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