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在此地，沒有過往
“真是可惡！”
馬筱彩的神情有些太過於恐怖，青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她了，為什麽她這麽生氣。
“對不起。”
沒有辦法，青紀隻能老老實實道了一聲歉。
“哼！別以為我會原諒你！唐城區再見！你這個蠢蛋！”
馬筱彩最後咒罵了一句，但轉身就往回走去，直升機已經在蔚城區廣場停好，她來這裏，其實隻是為了見到青紀……
“呃……筱彩！對不起。還有……再見！”
青紀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馬筱彩的道別，等他回答的時候，馬筱彩已經走出了很遠，這位馬家大小姐擺了擺手，沒有轉頭。
“主人，小姐是個傲嬌呢~”
雪落此時依然站在青紀的麵前，她臉上笑顏如花，平日裏的雪落一直都是淡漠，很少見她笑得如此燦爛。
“都和孩子一樣啊。”
青紀看著麵前可愛的小女仆，輕輕抬起手，但他馬上想起了自己的手有些髒，便要放下來，可雪落卻抓住了他的手，將青紀沾著泥巴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腦袋上……
“主人，雪落我啊……會一直等待的。”
短發的小女仆露出了很開心的笑容，青紀的手上還有泥巴，這些泥土沾到了女孩銀白色的短發，顯得有些別扭，但女孩卻毫不在意，反而覺得開心。
“雪落，其實……我已經不記得過去了，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已經一無所知。就連有關於你的事情，也變成了破破爛爛的碎片。”
這個時候，青紀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在梓馨阿姨在世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並且一直告訴他，如果有了困難，需要幫助的時候，就去打那個電話……
那一天，司槿的腿還打著繃帶，墨祈顏沉睡在病房中，何江靖的屍骨在蟲巢腐爛，有那麽一刻，失去了墨祈顏支撐的青紀，所感覺到的，隻剩下一種難以言喻、並且無法支撐的痛苦和孤單、
所以，他打通了那個電話，而那個時候，他還記得，接電話的少女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忽然就哭了，她一邊哭著，一邊道歉、她一直說著對不起，每一聲都痛徹心扉。
她說……她叫馬筱彩，那一天之後，青紀再沒有聽到過那樣的聲線，再沒見過那時的人。
那一天，青紀坐在病房的窗前，窗外漆黑無月，萬事萬物仿佛都在夢境中沉睡著，他聽著少女的哭聲，聽著她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聲嘶力竭，她哭著、道著歉，一直到自己嗓子沙啞，說不出來話。
之後，另一個女孩解了電話，清楚的說出了那一句——
“主人，歡迎回來~現在，你在什麽地方？”
“蔚城區。”
那個瞬間，青紀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說出了自己的所在，隨後電話隻說了一句，迅速掛掉了。
“——在那裏等著哦，我們馬上就來。”
很難形容那一刻，青紀到底有什麽樣的心情，他放下墨祈顏的監測終端，一時間竟然毫無頭緒的陷入了悵惘。
他……沒有五年再往前的記憶，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需要了解過去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隻是十三歲的孩子，有什麽需要回憶的故事嗎？
大概沒有吧。
所以，青紀一直都不是很在意過往，直到那一天，青紀忽然就迷茫了——自己忘記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呢？
後來，他看到了馬筱彩，見到雪落，他的大腦仿佛被寒風吹拂般凍僵，然後他就開始響起了一些細碎的記憶，那些記憶太過模糊，太過破碎，甚至很難拚湊成記憶。
但那個時候，青紀卻很清楚的肯定——這兩個人，是他可以徹底相信的人。
時間或許不是一條線，而是一圈一圈的年輪，年輪層層疊疊地包裹著我們的故事，亦如樹木的年輪，俯瞰起來大同小異，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好像每一個人的年輪都不同。
但……如果你走入每一個人的故事，看到他經曆的人生，你就會發現，原來——我們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不同到必須要扮演另一個自己，才能顯得我們不是異類。
千百天的時光流逝，我們行走在人世間，有些人遇見又忘記，有些人忘記又遇見，總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值得我們回味，也總有許多事情被我們毫不留情地忘記，但如果有一天，我們將自己最珍貴、最值得回憶的記憶丟了，又該怎麽樣呢？
或許，正是亦如現在的墨祈顏、曾經的青紀。
現在的墨祈顏是一張白紙，而青紀，早已因為五年來的記憶，變成了一副已經畫出輪廓的畫卷。
“對不起啊……我忘了。”
這一刻，青紀忽然咬住牙關，很認真、很正式地對雪落道了歉。
“不是哦，主人，八年前的故事，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也不是其他人認為的那樣。”
看著青紀那肅整的神情，雪落的笑容變得溫柔起來，她明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明明擁有著可愛而美麗的容貌，明明寄宿著無與倫比的天賦和力量，但這一刻，她卻從未有過的溫柔。
“主人，你是英雄……一直都是。”
雨水落下，青紀站在雪落麵前，白色的雨傘撐開，雨珠從傘葉的邊緣落下，銀白色短發的少女輕輕向後跳了一步，笑顏如花。
“在遙遠的未來——過去與過去、現在與現在、未來與未來，無數個日夜輪轉、因果循環徹底交匯重合的那天到來之前，我……大小姐、二小姐，都會始終等待。”
“雪……落？”
“主人，你一直是長者，隻是……你忘了。”
那一刻，名叫雪落的少女輕輕拍打了一下手掌，隨後笑著擺了擺手。
“再見喲~人類的幼童……”
“……”
青紀麵對麵看著雪落揮舞的手，腦海中不知名地一片混亂，女孩對著他彎腰行了一禮，隨後轉身離去——
“再見，等待再次的相遇。”
“嗯。”
直到最後，青紀都沒有說出再一次的再見，他站在雨中，看著雪落走到馬筱彩和墨祈顏身邊，三女走入蔚城區的側門之中，消失了身影……
“不追上去嗎？”
不知何時，一縷黑色的流光從青紀的心髒處飛出，幽靈般的少女再次出現在了半空中。
嵐寂她一米五模樣的身體飄**在青紀的身側，赤著雙腳，身上除了一件很破舊的吊帶裙之外，再沒任何的衣服和裝飾。
這一刻，她寂靜無聲的漂浮在那裏，漆黑的雙瞳深沉得仿佛浩瀚的海，粉紅色地嘴唇弧度誘人，純黑色的長發一直垂到腳踝，沒有發帶束縛，千萬青絲輕輕擺**著，美麗得像是一個夢。
“你可以追上去的，明明……你也在疑惑吧。”
“嵐寂，墨祈顏現在就是我這樣的心情嗎，人的過往，到底重要到什麽程度？”
青紀眼睜睜地看著墨祈顏和馬筱彩三人的身影消失，很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五味雜陳，不知所言。
“人的記憶，從某方麵來說，它隻會對那些珍視著你、和你珍視的人存在著意義。”
嵐寂仿佛認識馬筱彩和雪落，她看著墨祈顏身邊兩女的背影，嘴角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或許吧……”
青紀知道嵐寂對自己的態度如何，所以也沒打算從她這裏得到什麽答案。
“嵐寂，你這三天都沒出現，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嗬……那個活在皮套裏的女人，她是未來會徹底撕碎的敵人之一，我一出現，她就會察覺到的。”
“掌門……到底有多強？”
青紀知道自己孤陋寡聞，他能想到的強大，卻也隻是書籍上描寫的情況，對於九州聯盟SSS級通緝犯這個概念，他真的還不太明白。
“她啊，還不錯吧，勉勉強強需要真正的我出一招……才會死。”
“哈？”
青紀打著傘轉過身，不明所以的看著嵐寂，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聽到這個答案。
“哈什麽啊，趕快走吧，你的掌門可還在等著你，你不是要學什麽《天軌敕命》，好好學吧，你變得強一點，我們的交易範圍也可以做大。”
嵐寂卻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她向前漂浮著，目光中看不到絲毫的感情。
“青紀，你一定要記住，無論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你都不值得可憐——你沒有資格去怨恨別人，因為你做著比所有人都過分事情，你還會做讓所有人痛苦的事情。”
“你從來都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所以……別再裝作一副自己總是受傷的樣子。”
“你並不無辜，也不需要別人同情，當然……也沒有資格自怨自艾。”
青紀向前走著，他聽著嵐寂莫名其妙的話，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個時候，青紀還不明，嵐寂所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雪落的話到底有什麽樣的意義，墨祈顏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麽，馬筱彩的話到底基於什麽樣的過去。
或多或少，每一個人眼中的青紀仿佛都有著巨大的不同，青紀第一次開始迷茫，他……到底為什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