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意識
『“哼哼~青紀，放心吧，這麽簡單的事情我還不會耍賴。我也要保證啊~這種狀態的墨祈顏是死不了的，隻要你做完了我的要求，自然~我也會把她治愈的~”』
名為災厄神的存在，顯然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她確實完成了自己的承諾，隻不過完成的方法和青紀想得不一樣。
勢必人強，青紀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這一切，他隻能咬著牙，最終無奈地低下頭。
“好……希望之後，你完成你的諾言。”
『“自然如此~”』
“……”
在明白墨祈顏的生命依舊無法保證之後，青紀剛剛平複的心情再次被憤怒和憂慮所充斥，他深吸了一口氣，抱著墨祈顏起身，慢慢走到了司槿身邊。
“司槿，替我照顧她一下。”
“嗯……”
司槿此時已經搞不懂青紀到底處於什麽狀態了，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麽青紀的身體判定是這樣子的，但這並不影響她對青紀的態度。
“謝謝，之前……對不起了。”
青紀將被冰塊封凍的墨祈顏放到了司槿麵前，這時候的司槿已經用布條勒住的小腿，鮮血已經將布條染紅，站起來顯然做不到了。
“我……沒關係，隻希望你……能搞定何江靖，讓咱們活下去…”
“嗯！絕對……”
青紀臉上露出了決絕的表情，他的指尖在墨祈顏臉頰側麵的冰晶上劃過，隨後他猛然轉過身體，一步一步走回了原來的，走到了何江靖五十米的地方——
“何江靖……你撕毀了無數人的夢和幸福。”
這一刻，青紀站在何江靖的不遠處，他前方，巨大的巢穴母皇猶如漆黑的山巒，巨鐮蝗蟲擁堵在他麵前，每一個都渴望著鮮血。
但這個時候，青紀卻無視了所有蝗蟲，他隻是咬著牙關，眼睛泛紅，他看著何江靖，看著這個身穿金色鎧甲的男青年，看著這個踩在Ⅴ亞金階荒獸頭頂，看著這個生來就尊貴不凡的人！
他叫何江靖，他已經是蔚城區權力的頂端了，他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他明明已經足夠強大，足夠富有，足夠有名，但是現在！
他——依然為了更加強大，做出了極度邪惡卑劣的事情，這不是陰謀，這是血祭！
他用了霧凇狩獵團所有人的命、鷹空狩獵團所有人的命做了血祭，由此——他才站在這裏，趾高氣昂的站在這裏，沾滿鮮血，卻依舊把自己當成勝利者的站在這裏！
這一切的一切，本就不應該發生……不應該有那上百境武者慘死的悲劇，也不應該有墨祈顏將死的現在——
墨祈顏啊……她其實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
她會在窗前佇立，看著雨珠順著房簷落成一串，她會抱著一隻肥肥的貓縮在沙發上，和它一起分一根火腿腸，她也會在感冒時拖著長長鼻涕，然後抱著紙巾看苦情戲，鼻涕和眼淚在紙團中堆滿一整個垃圾桶。
她會抱著他說要紅燒肉，但是會嫌棄的看著肥肉擔心自己的體重，她會在陽光明媚的早上縮在被窩裏，一隻貪睡到中午，才頭發毛糙的爬起來，她也會拿著中獎的冰棍杆在青紀的麵前揮舞，隻穿一件長擺T恤就想出門，然後被青紀拉回來才恍然大悟……
她在將近十歲的時候遇到他，那時候的她整天圍在他身邊，睜著大眼睛陪他看著流星點亮星穹，時光流逝，歲月如梭，他承受了她無數的照顧，而如今，他卻沒能給她最想要的一切——
這一刻，青紀終於徹底透徹的看清了一切，原來，他自始至終都在抗拒著墨祈顏的靠近，他其實始終在肆意揮霍，揮霍墨祈顏的感情，滿足自己空洞的自卑……
那年雨滴從屋簷落下，垂成不穿線的珠子，他生病躺在**，墨祈顏坐在他身邊，陪了他整整一夜，當他醒來時，少女臉頰上的笑容仿佛綻放的花。
那天她從狩獵回來，一道傷痕橫貫背脊，為了不被他發現，她包著薄薄地繃帶，最後血液浸透繃帶，將睡衣染得血紅，當時，她還陪著他笑著打乒乓球。
那時她每次狩荒都費盡心力，每一分錢都掰成兩半花，武器和武裝服總是謀算著最高性價比，她仿佛過冬的螞蟻般積累著財富，最後**盡家產給他買了進化藥劑。
而這一次，她因為最後的進化藥劑而瀕死，但青紀仿佛看到了她無數次狩獵荒獸時，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他忽然很痛恨自己——那些所謂的自尊啊、驕傲啊、堅持啊。現在看來，真的是最幼稚、最無知的任性了。
這一刻，青紀從未有過的期望著墨祈顏醒來，他忽然真的很想告訴她，他愛她，比任何人都愛她，他想和她一起……一輩子。
他……想娶她。
酸楚、痛苦、悔恨、複雜的心情匯聚在心頭，青紀終於沒能忍住淚水，他的眼淚滑下，他咬住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正對麵的何江靖。
“何江靖……你所做出的這一切，可曾後悔？”
“後悔？王座之下，萬物皆為浮土！隻要我能夠變強，死再多的賤民不都是無所謂嗎~”
這個時候，何江靖看著麵對自己毫無畏懼的青紀，他的臉上依舊滿是蔑視和鄙夷。弱者變強一點，就認為自己脫離了螻蟻，殊不知，他……隻是變成了一隻蟲豸。
“何江靖，我發誓，你——會不得好死！”
那一刻，青紀的身體站得筆直，他臉頰上的淚水掉入泥土，再也看不到，他的拳頭在自己心髒上重重一錘，立下了用生命去踐行的誓言——
“何江靖！就算付出生命！我也要讓你在痛苦和絕望中死掉！”
“青紀！到底是誰給了你的勇氣，讓你敢站在我麵前！”
這個時候，何江靖終於被青紀的態度所激怒，他的左手再一次抬起，碾壓的身體素質讓何江靖的動作快得可怕，他手中的奧晶槍前指，猛然扣動扳機！
而後——一枚輕而易舉震碎人體的子彈，再次飛出！
但這一刻，青紀卻仿佛無視了何江靖的存在，他的心中被千萬種情緒纏繞著，再無任何畏懼！
青紀站在原地，麵對對準自己的槍口，竟然輕閉起了雙眼……
『“青紀，放鬆，不要擔心何江靖，意識中的一切遠遠淩駕於現實之上，閉上眼睛，我將帶你——進入你的意識海~”』
那一刻，嵐寂的聲音猶如低語般在青紀的耳邊響起，青紀隻感覺自己的意識一鬆，靈魂仿佛從水中進入空氣中一般，而後——升上蒼穹！
青紀的靈魂仿佛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他在無窮無盡的上升中，仿佛穿過了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某一個時刻，他忽然想起來了……那些已經被他不知何時忘記的往事……
那是一個陽光溫柔的午後，寬闊的搖椅放在樓房的屋頂，日光灑在身上，溫暖得仿佛來時的路，十一二歲的他所在搖椅的一邊，頭側躺在溫暖的懷抱中。
他最愛的梓馨阿姨抱著他，輕聲為他唱著古老的歌謠，梓馨阿姨仿佛從未有過生長，時光再她身上似乎迷失的方向，自始至終，哪怕在後來去世的她，安靜躺在棺柩裏，卻依舊像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
那一年，她還未去世，她陪著他坐在屋頂的搖椅中，陽光模糊了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開辟出了新的空間。
“青紀，你知道為什麽真正的強者，總不是生來即強嗎？”
那個時候梓馨阿姨的聲音仿佛琴弦上輕撫的流鳴，她臉上帶著微笑，眼瞳中滿是期許——
“嗯……是因為人出生時總是會很弱嗎？”
聽到梓馨阿姨的疑問，年幼的他抬起頭，回答中帶著疑問。
“當然不是啊~這個世界上，可不隻是人類存在，總有很多偉大的生靈，他們生來就可以駕馭星辰，翱翔天際。”
“那……是為什呢？”
“傻孩子，因為啊~人類的英雄必應從人類中走出，強者必應從弱者中走出，如此，他才知人類的困苦、才知弱者的冷暖~”
“青紀，你所看到的，你所聽到的、你所體會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終有一日，你會覺得自己太過弱小，你會厭惡自己，你會渴望力量——”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你就伸出手，將【銀河】握在手中，帶著你弱者時得到的痛苦、堅持、期許，一直向前，不必迷茫、不必懷疑、不必悔恨，青紀……你從未做錯。”
那個時候，不止年歲的女子雙手抱住青紀，仿佛抱著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她貼在他的耳朵邊，輕聲說出了最殷切的祝福……
“終有一日，星辰將以你為傲，這個世界，也因你的存在而有了未來——”
這一刻，這句聲音不大，卻滿懷情感的話語在青紀的耳邊不斷回想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忘記了這個場景，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個場景。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青紀聽著梓馨阿姨那無法忘懷的聲音，忽然滿懷勇氣！
“終有一日，星辰將以你為傲，這個世界，也因你的存在而有了未來……”
青紀口中重複著這句話，心神和思緒都變得通透起來，也正是在這一刻——他終於到達了意識海的深處，停止上升，落在了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