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拜師
迷糊中,李英瓊隻覺有人開門進來抱起她,她頭腦發脹,不知怎地就含含糊糊喊了聲:“阿爹。”刹那間,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隻有幾歲大的小女孩,依偎在李寧身邊嬉笑,在元宵時被李寧架在脖子上,去鎮上看花燈,鎮上人擠人,雖還是春寒料峭,卻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熱汗。
等到第二日稍微清醒點了,李英瓊才反應過來是餘英南照顧了她一夜,之後的三日,在餘英南的悉心照料下漸漸好轉。
這一番折騰,讓李英瓊徹底知曉了胡亂練功的危害性,也徹底老實了下來,不敢再做他想。就這樣冬去春來,又是一年立春過,物候更迭,草漸蔥茸,解脫庵裏也多了一名新成員,便是那隻金眼巨鳥。
據廣明師太所言,此鳥名喚佛奴,是生長於昆侖的金雕,因眸色呈金而名。
昔日,廣明師太的師父,聖域浮屠的斷離尊者在外遊曆時,無意中撿到這隻當時受著傷,還是雛鳥的金雕,之前便一直帶在身邊,取名為佛奴。
因在尊者身邊,佛奴長期受佛法熏陶,不僅通人性,也知佛理。故而受浮屠上下所崇敬,就連廣明師太也要尊稱它一聲師兄。說起來,那一日也是它察覺李英瓊胡亂練功,才衝下阻止。
也不知道斷離尊者在圓寂前做了何等安排,自尊者圓寂後,佛奴便在解脫庵附近住下了。
這隻金雕興致好的時候,會在李英瓊練劍時,與她過上兩招。李英瓊也不知道佛奴是不是真的通人性,但和佛奴打鬧,不知不覺間,她的身手的確有進步。
她也隻當佛奴是玩耍的夥伴,故而直呼其名,也沒有加上前輩、師叔之類的尊稱,佛奴對此也似乎不以為意。
到了夏日炎炎時,這佛奴突然間就不辭而別,也不知道是不是飛到哪裏去避暑了,廣明師太似乎對此司空見慣,李英瓊也卻是有些失落,與餘英南練劍,她總覺太過溫吞,遠不如和佛奴過招來得有趣。
此後,再加上天氣逐漸炎熱起來,她也不覺變懶了,每日避開餘英南,獨自在山林中納涼玩耍,練劍之事也不怎麽上心了。
這一日清晨練劍完畢,趁著日頭還未毒辣起來,李英瓊一頭鑽進山林,打算去采些樹莓野果解饞,走到一處泉水叮咚處,水麵生風,吹得她衣袂飄飄,頓時又起了練劍興致,於是李英瓊又拿出烏木劍舞了起來,正舞到盡興時,忽覺天空有朵白雲降下。
待到那朵白雲近前,她才看清是一名素衣翩翩的美貌女子,她發髻輕挽,眼角貼著朱紅花鈿,對襟廣袖襦裙隨步搖曳,盈盈踏著水浪而來,恍若仙子。
李英瓊不由看呆了,那女子立於浪花之上,微笑著看著她,打量著她,並不急著開口說話。
李英瓊腦海中一個激靈,突然想到,莫非這就是廣明師太說的大機緣?
想到此,她連忙拜倒在地,恭敬問道:“仙人來自何處,小女可否拜仙人為師?”
那女子臉上微微露出驚訝之色,隨即笑意更濃了,她款步而來,水波之中,片衣不沾地走上岸,伸出一雙羊脂玉般的柔荑,將李英瓊扶起,打量她道:“好孩子,你真願隨我而去?”
李英瓊見她笑容可親,又是姿態超然,點頭急迫道:“請教仙人高姓大名,我願隨仙人而去。”
白衣女子柔聲道:“我姓陰,名喚素棠,今日心有所感,故而下山來尋能傳我衣缽之人,不想在此遇到小友,小友可否告知名姓?”
李英瓊連忙道:“是我唐突了,忘了介紹自己,弟子李英瓊拜見師尊。”
陰素棠咯咯笑了起來,不經意間,媚態婉轉道:“英瓊,真是好名字呀。怎的都不問問為師的來曆就拜起師父來了?難道不怕為師是壞人麽?”
李英瓊偷眼打量,隻見她一身素潔,眼眸半眯,看著有幾分慵懶,這樣的女人,李英瓊還是頭一次看到,心中雖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但再看看這女子步於溪水之上,裙擺隱於雲霧間,道法奇術,令李英瓊十分欣羨,一時間怎麽也不覺得這女子會是什麽壞人了。
陰素棠見她看自己看呆了的樣子,又是忍不住一陣輕笑,“英瓊,你好歹問問為師哪座山頭?是佛是道吧?”
李英瓊一拍腦門,心道該死,自己著實魯莽,萬一是佛家的修者……,但看來人的衣著打扮也不像佛門子弟,便小心翼翼問道:“師尊……應該是修道的吧?”
陰素棠身形一動,走下那朵雲霧道:“為師修行於巫山暮雨宮,你可曾聽聞?”
李英瓊搖頭,為了不讓她有太多念想,廣明師太竟然連天下幾大修行門派都未曾向李英瓊提過。
陰素棠眼眸流轉,舉袖掩唇道:“那……道脈祖庭真一派,你可曾聽過?”
李英瓊繼續搖頭,然後低頭不好意思道:“師尊恕罪,弟子一介凡人,不知修仙之事,但弟子一心向道,還請師尊收留。”
陰素棠眼眸笑意更深,垂下袖子,握住她手腕道:“好孩子,入門前知道太多無益,有些事,等有了功夫再知也不遲。這巫山暮雨宮,出自道脈祖庭真一派,真一為道脈之首,修習玉清仙籙,你若願意,就跟為師走吧。”
李英瓊連連點頭,正待要被陰素棠帶上那朵白雲,忽而想起道:“師尊,我流落在外,多虧廣明師太照顧,我得跟師太和南哥哥打聲招呼。”
陰素棠聞言,放開她手,背身道:“那你去吧。”
李英瓊剛要走,卻又聽她忽然說:“去了,便不要回來,為師不會在此等候。”
李英瓊聞言頓時止住了腳步,左右為難道:“徒兒不該讓師尊等候,隻是……,或者師尊同我一起去見見師太?”
陰素棠冷笑道:“我為什麽要見佛門中人,你再待下去,隻怕是壞了根基。”
李英瓊心中焦急,以為陰素棠誤會了廣明師太,連忙解釋道:“師太就是怕壞我根基,所以沒有教我任何功夫,除了習武防身,師太什麽都沒交。”
陰素棠再度扣上她手腕,態度卻強硬了許多道:“沒教你功法?你今年應該有十六了吧?如何天癸不至?”
“天癸?”李英瓊納悶,不知道陰素棠在說什麽,呐呐道:“師尊……,什麽是天癸?師太絕對沒有教我這等術法。”
陰素棠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天癸可不是什麽法術,這是凡人女子的月事……,若來了,起步功夫自然是要差了些,想必她是給你服食了藥物,將你天癸初期延遲了吧,為師再來晚些,隻怕這藥物也管不了作用了。”
陰素棠目光灼灼,口氣曖昧,李英瓊雖依舊不明天癸、月事是何物,心中卻沒來由升起一股羞恥感,臉頰發燙,還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餘英南抱著自己的情景,心沒來由地跳得厲害。
陰素棠神情驀然一肅道:“此等機緣,錯失了也就錯失了,你可想清楚,不是師尊狠心,道家常言天機不可泄露,你以為隻是道別,卻不知今後要生出多少事端,徒兒可是不信?我看你心裏現在是想著你那南哥哥吧。”
李英瓊被她揭破心事,一時大窘,說不出話來,卻忽而又聽陰素棠歎氣道:“你是不是還有個失散多年的爹爹?你想他麽?”
聽到這番話語,李英瓊不覺眼眶一熱,喃喃道:“阿爹……,阿爹……,師尊可是知道阿爹在何處?”
陰素棠道:“唉……,這還是需要你將來自己去找,可你若沒些本事又如何去找?錯過這次,你大約隻能一輩子留在解脫庵了,為師也不會強求你。”陰素棠說罷丟下李英瓊,向雲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