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解禁

齊靈雲手拈白蘭，清芬幽幽，心底直歎奇妙。

之後兩人皆是有默契地不再開口，各自打坐，直到山外雉鳴，天際魚白。

齊靈雲起身開始做起導引，想要舒展下筋骨，轉身時，隔著粉色霧障望去，依稀可見霧障後的少年，身姿英挺。

也不知申若蘭何時醒的，此刻站在榕樹下，似也在隔霧望著她，齊靈雲一時間頗有些不好意思，收了導引之勢，抱手作揖。

申若蘭抱歉道：“打擾到師姐了。”

齊靈雲道：“沒有，是我習慣了晨練，叫師弟見笑了。”

申若蘭道：“師姐身後十丈左右有溪流可漱洗，恕小弟不能盡地主之誼。”

想不到傳說中不近人情的紅花姥姆，卻是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弟子，齊靈雲再次作揖表示感謝，隨即轉身向後走去，才走了幾步發覺腳下有朝顏花緩緩綻放，且一路向著一條小徑開去，似在引路，一時間，齊靈雲恍然，也不知這朝顏花是因日出而綻，還是申若蘭為她指路。

她一路走著，花一路綻著，直到齊靈雲尋到了溪水邊。她清洗了一會兒，忽而隻覺身後似乎有術法劇烈波動，一緊張下，藏在袖中的白蘭花掉落了下來，順水流去。

齊靈雲也顧不得這朵白蘭了，連忙抹了把臉返回，待回到第二重禁製前，隻見籠罩著桂花山的粉霧，此刻高高升起成雲，向山中間一處高峰收攏去，並紛紛落下無數桃花瓣。

禁製兩邊的人，一時間隔著花雨相對，默默無言。

待到花雨落盡時，齊靈雲才看清眼前的少年，常見的苗人裝扮，黑色土布衣上，在衣緣處繡著豔麗的花紋。上衣翻領赤膊，腰間藏藍色的粗布腰帶上插著幾枚樹葉，麥色的肌膚在晨曦中，泛著生機勃勃的光澤。

再看其人，濃眉大眼，眉宇疏闊俊朗，眼眸似桂州川水般清澈純粹，端得是一副修道的好仙骨。

比較奇特的是，在他頭頂束發處簪了一根勾雲烏木簪，木簪上頭綁著一枚小巧的朱砂葫蘆，到是有幾分像似中原女子端午時會做的釵符。

“申師弟。”

“齊師姐。”

兩人俱是想打破沉默，卻沒想到同時開口，頓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靈雲麽？”山路彎繞，在大榕樹遮擋住的後方，忽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梅兒，是我，我在這兒。”齊靈雲聽見朱梅的聲音十分激動，踏前一步，才發覺第二層無形的禁製不知何時已自行解開。她看了眼申若蘭，待聽見申若蘭道了聲：“無妨，齊師姐可以入山了。”才鄭重作揖踏入，隨即視野裏出現了朱梅和齊金蟬的影子。

“阿姐！”金蟬看到齊靈雲也是開心異常，卻沒像平日般莽撞跑來，依舊小心翼翼地扶著朱梅。

齊靈雲快步上前，從金蟬手裏接過麵色蒼白，虛汗連連的朱梅，擔憂道：“梅兒莫要逞強，讓我來背你吧。”

申若蘭亦快步上，掌心托出一枚丹藥道：“齊師姐，這是姥姥命我備下的藥丹，取烏風草還需做幾日準備，這位姑娘，可先以此丹紓解苦痛。”

“這位想必是申道友吧，朱梅在此謝過前輩了。”朱梅略略欠身施禮。

齊靈雲亦是感激，想要說什麽，申若蘭已將藥丹送入她手中道：“這位姑娘身體不適，有什麽話，先安頓下來再說。”

於是齊靈雲趕緊幫朱梅服下藥丸，隨即背起朱梅，囑咐金蟬拉住自己的衣角，跟著申若蘭走入山中。

眾人，繞著山路，來到一處山水清明的穀地，數間吊腳茅竹屋依山而建，野趣十足。

申若蘭引著她們進入一排三間開的竹屋，裏麵早已收拾停當，塵埃不染，朱梅被齊靈雲扶著躺下，耳邊隻聽溪流潺潺，清風自竹簾疏疏而透，別提有多愜意了，再加上丹藥的功效，頓覺神氣清爽了幾分。

隨後申若蘭又囑咐三人稍事休息，自己先下去打理一番。

聽得弦外之音，齊靈雲知他多半是要去準備早餐了，連忙跟了出去幫忙，申若蘭拗不過她，隻得讓她隨行。

齊靈雲所到之處，皆是井然有序，不由連聲讚歎，申若蘭則始終報以青澀笑容。

幾番安排妥當後，朱梅不敵藥力，沉沉睡去，金蟬素來好動，卻也難得他沒有吵嚷著要玩，而是寸步不離得守著朱梅。

齊靈雲便放著他在房內陪朱梅，搶著收拾碗碟要幫忙清洗。

申若蘭帶著她到了溪水邊，兩人正清洗碗碟間，忽聞一陣婉轉啾啾，聲音比百靈黃鸝更為動聽，不大一會兒，便見水裏鑽出一隻小巧的墨色太陽鳥，尾羽長曳，猶如小型的鳳凰，按說太陽鳥羽色皆是絢爛多彩，唯獨是這隻，通身墨灰色，隻在羽翼邊緣才有些白羽，甚是奇特。

齊靈雲正打量間，隻聽申若蘭親昵得喊道：“墨鳳凰，姥姥可有吩咐？”

這隻被稱做墨鳳凰的太陽鳥，展翅繞著申若蘭飛了兩圈，鳴聲如歌，令人心頭似是澆了一捧溪水般沁涼，數聲過後，它停在申若蘭肩頭嘰嘰喳喳，似乎說了什麽，申若蘭則頻頻點頭，最後道：“請姥姥放心，等安頓好那兩位貴客，我便帶齊師姐去見她。”

墨鳳凰聽罷湊近申若蘭，親昵地蹭了蹭他那英挺的鼻子，盤旋飛舞著向溪水中飛去，隨即一頭紮下水麵不見了蹤影。

齊靈雲看著有趣，卻也不出聲，默默收拾了碗碟，起身等著申若蘭帶路，兩人舉手投足間不知怎地，總有種無形的默契，若不是裝束迥異，還真似一對隱居山野的小夫妻。

再度回到竹屋，朱梅仍舊沉睡，金蟬則趴在窗台上，好奇地打量著外麵的一切，卻始終不敢踏出房門一步，見齊靈雲同申若蘭走近，才跑了出來。

申若蘭見狀道：“竹廬方圓一裏內，姥姥設了禁製，外人無法進來，金蟬你可以盡管在這邊玩。”

“啊？又是禁製。”金蟬聞言似乎頗為失望，隨即他又想起了什麽搖頭道：“我要保護梅姐姐，我不去出去玩。”

齊靈雲瞥了他一眼，心道畢竟是小孩心性，笑道：“你梅姐姐正歇息呢，你在屋裏也不安生，就在附近走走吧，阿姐一會兒要去見紅花前輩，就麻煩你照顧好梅姐姐了。”

“那若蘭哥哥呢？”金蟬不死心得盯著申若蘭。

申若蘭略低頭，說了聲抱歉，隨即一拍腰間乾坤袋拿出了一盒桂花酥來給金蟬道：“桂花山的桂花做得，金蟬若是餓了，可先解解饞。”

金蟬接過了，也老大不客氣，接過盒子，開了蓋子拿起一塊兒，隻覺清甜無比，入口即化，他嘖著嘴道：“好吃，好吃，我得留點給梅姐姐吃。”

齊靈雲道：“那你還不快謝謝若蘭哥哥。”

金蟬聞言連忙端著盒子作揖，申若蘭連忙擺手，金蟬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阿姐，你要吃麽？”

齊靈雲望了眼**沉睡的朱梅道：“就留著你梅姐姐吃吧。”隨後，她又囑咐了金蟬幾句，才同申若蘭道：“莫要叫前輩等急了，我們走吧，有勞師弟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