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內觀

朱梅提出結陣護持,齊靈雲道了聲:“有勞了。”便在洞前空地處,盤膝坐了下來。

朱梅起手拈訣,天遁鏡從絲絛脫落上飛起,淡淡柔光,將兩人罩住形成禁製,將兩人護住,隨後她也在齊靈雲身側盤膝打坐,守護住禁製。

餐霞仙尊所傳的天遁鏡,是上古至寶,此法寶有兩大能為。

一則可以形成強大的禁製結界,或是讓妖邪無法進入,或是罩住妖邪,削弱其法力,甚至讓其無法施展能為。

二則可以收繳對方的寶物,當然法寶主人的修為越高,能收繳的寶物級別也就越高。

一般的情況下,是用不到這樣的法寶來結陣護持的,隻是金蟬無故被人放出,定是有人追蹤,即便叫來了齊靈雲,朱梅也不敢大意,才用起這天遁鏡來為齊靈雲護法。

見齊靈雲屏息凝神瞬息進入元神脫竅狀態,朱梅心裏又是暗道一聲慚愧,自己元神雖也已可以脫竅,卻不能探到太遠的地方,這皆是自己不夠用功的緣故。雖然齊靈雲的母親妙一夫人,屢屢誇讚自己的天賦資質百年難見,可自己卻不能勤勉精進,總是貪玩好動。

齊靈雲的資質雖然上佳,卻不屬難得,每每見她按部就班地修行,朱梅還不覺如何。沒想到,十幾年來下來,不知不覺之間,齊靈雲的修為已遠超自己,想必也是她不落下每一個庚申製魄的積攢的苦功,才得以能夠將元神修得純一,擴出七竅,擺脫五感限製。

庚申製魄,是道脈基礎修行之一,無論從哪一派仙籙入手,又或者是世外隱派,大多都離不開這一步修行,其修行目的是拘魂製魄,淬煉元神。

按天幹地支紀日的幹支曆法來算,每六十天為一個甲子日,每一個甲子日中有一個庚申日,一年中也就隻有六個甲子日,其中以庚申日縫月圓最為珍貴,可謂天時完備,在那一日拘魂製魄,功效要勝過好幾年的庚申日的用功積累。

當然,想要不錯過這麽珍貴的時機,最保險的就是養成習慣,勤勉修行,不落下每一個庚申日。這樣的用功可不需要什麽天賦,最考驗的是人的心性。

雖然齊靈雲謙虛,常說比朱梅虛長了幾歲,得了些年月積累之功,但朱梅清楚,自己和她拉開這麽大的差距,並非是因為這些許年的歲月。

這次金蟬的失蹤,也算是給她提了個醒,與其貪求外力,借靈芝丹藥之功走捷徑,還不如像齊靈雲這般踏實修行。再思及金蟬一心一意想要保護夜雲雙芝,朱梅更是長歎一聲,命裏無時莫強求,暗笑自己竟還不如個小孩子。

雖然因為姻緣之事,朱梅對金蟬心存芥蒂,一再輕視,可夜雲雙芝如此毫無防備地親近金蟬,也足見其心地純和,這也是好多修行人修了大半輩子也修不來的心性。想到此,朱梅更是後悔帶著金蟬深夜尋寶,但願金蟬不要出事才好。

就這麽思來想去地反省著,朱梅忽覺齊靈雲有些微恙,隻見她光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朱梅暗催天遁鏡,鏡中散發出地光華又盛了些。

半個時辰後,齊靈雲緩緩睜開眼道:“梅兒且莫心憂,收鏡吧。”

朱梅依言收了天遁鏡,喚了聲靈雲,待她轉過頭來,伸手用袖子替她擦了擦汗,靈雲感激地點點道:“多謝,金蟬無事,正被困在小荒境內,可惜這小荒境的禁製是與夜雲雙芝的靈氣伴生的。”

朱梅接口道:“也就是說,若是夜雲雙芝不接納你,你的元神就探入不了小荒境。”

齊靈雲緩緩起身,向著洞口處望去道:“是,一則我尚未至攖寧修為,二則也是我心性不夠純粹,不能為夜雲雙芝所接納,探不了他們的小荒境,想必小荒境是夜雲雙芝靈根所在之處,所以,不會輕易放外人進去。”

朱梅喃喃道:“他們到是放金蟬進去了。”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齊靈雲念了一句道德經,“即便他日元神攖寧,心性能否達成至柔,猶未可知。若否,這靈根怕早是被魔修外道掘去,若心性已達至柔的修者,又怎會害生,此等小荒境自是來去無礙。梅兒你放心吧,我們進不去,別人也進不去,金蟬的安危眼下無虞。”

朱梅冰雪聰明剔透般的人,知是齊靈雲雖是寬慰她,其實是借機勸她放棄夜雲雙芝,又聽得齊靈雲話中有話,便道:“靈雲,你放心,我對這靈草已無非份之想,隻是你說‘眼下無虞’是什麽意思?莫非還有變數?”

齊靈雲道:“正是,小荒境並非是實在的境界,其所在地,雖在山腹中位置不變,但這出入口卻會因時因地而變,方才元神探去,這洞口已然不是出入口了。”說著她又抬頭看了下月亮的位置,辨認了下星辰方位道:“現在是醜時,這夜雲雙芝,即便是要讓金蟬離開,恐怕也得等到寅時才有機會。”

“寅時!”朱梅的心又提了起來,身為陣法師,她最為清楚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好時辰,“寅時是凶時,今日又是滿月。”

齊靈雲點頭,“又或者,他們會在卯時再開出入口讓金蟬離開,為今之計,隻有去守每個時辰的方位。這還得麻煩你來觀一下這一路龍脈的變化了。”

仰觀星辰,俯觀川嶽,皆是陣法師的強項,龍脈大體走向變化三十年乃至一、二百年不變,但實際上,每一刻每一時辰都有著微妙的變化,此非一般民間風水地理師可查,玄門自有正宗法門,觀察者亦有特別修行之道。

茅山派上清仙籙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內觀,由內觀而外觀,由觀己而觀他人乃至天地萬物,一心而觀,所以,寅時的出口所在,非朱梅不可了。

朱梅點頭,和齊靈雲先後飛上高空,這次她必須停留在浮雲下,此時月偏西緩緩墜去,天地之間更是一片漆黑,法訣再拈,天遁鏡緩緩浮空在朱梅眼前,裏麵呈現得卻非是朱梅的麵容,而是九華山脈。

朱梅凝神觀之,臉色慢慢沉了下來,齊靈雲見她如此,知定然不是好事,待朱梅收了天遁鏡,柔聲問道:“梅兒,如何?莫非是極為凶險之地?”

朱梅聞言渾身一震,如夢初醒咬牙道:“怕是在醉仙崖。”

竟然是醉仙崖!

雖然知道必然是凶險之地,可沒有想到會是這般大凶之地!

齊靈雲心中然焦急,卻也知道此時焦急無益,沉吟片刻道:“梅兒你知道,我守在九華山是有緣故的。騰蛇禍世,焦土千裏,非紫郢劍不能斬除,我在此處守得便是一個劍主入世機緣,如今想來這機緣多半是與醉仙崖下那位高人了有關了。”

“是那位枯葉禪師嗎?”朱梅想起了與金蟬上山時的遭遇,便將此事與齊靈雲說了一遍。

齊靈雲聽罷沉吟道,“金蟬與你居然有這番機緣,看來今夜不得不一訪這位禪師了。”

兩人商議妥後,便各駕法器,向西南處醉仙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