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孝服

當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將黑,看到床頭櫃上的殘羹冷炙,我知道小天師的中午飯也是在這裏解決的,而我的肚子,卻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見我醒來,小天師道:“走吧,先去吃飯,吃過飯去你那裏。”

如此睡了一覺之後,我覺得渾身輕鬆,立刻從**跳下來說道:“好的,小天師,今晚的飯我請客。”

小天師一笑,道:“不隻是今晚的飯你請,以後的每一頓飯你都得請,而且,我這人的嘴巴很挑剔的。”

“沒問題,隻要不是龍肝鳳膽,虎髓熊掌,我都能給你弄來。”我和小天師一邊說笑著,一邊倒更衣室換了衣服,走出浴場。

晚飯我第一次體驗到了小天師的挑剔,倒不是說他非要吃什麽山珍海味,而是對飯菜味道以及食材衛生的嚴格要求,放多少鹽,多少辣,放不放醋,放不放糖,什麽火候放等等,都規定的很嚴格,弄得餐館老板都一臉懵逼的不知道該如何伺候。

好在我在中間打著圓場,才好歹將這頓飯糊弄過去。

如若不然,我想不僅我們吃不到飯,恐怕還會被老板當做踢場子的小混混給亂棍打出。

來到我家樓下,小天師的步子停了下來,然後緩緩抬頭望向我家的窗子,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一動也不動。

難道是發現了什麽?我也學著他一樣抬頭看著,可是卻什麽都看不出來。

“小天師,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我問道。

小天師沒有回答我,而是在隨身的兜裏上下摸了摸啊,頭也不回的對我說道:“去,給我買包黃鶴樓天驕。”

我聽後二話沒說便轉身朝小區外的煙草超市走去,我平時抽煙不多,而且大多也都是二十幾塊一包的煙。可是當我拿了一包黃鶴樓天驕,並拿出五十元付款時,收銀員竟然說不夠,我這才看了一下價格,一百三十元,我的天呢!

這天師的品味也太高了。

和他相比,我這簡直就是草民一個啊。

但是也沒辦法,隻好付了錢揣好煙朝小區跑去,每跑一步我的心就不禁一疼,一百三十元啊,我兩天的生活費呢。

當我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回樓下的時候,卻發現小天師已經不見了蹤影。我四下裏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他在其他的地方,心想他可能提前上樓了,因為在路上我跟他說了我住幾樓。所以我也沒多想,走進樓道拾級而上。

原本就昏黃的樓梯間路燈不知為什麽,就在我剛剛走了不到三階的時候,開始發出“呲呲”的聲響,緊接著燈開始不停地閃爍,而且我猛然間覺得一股陰冷的氣息開始將我包圍起來。

“啪”的一聲,燈泡竟然破了,“劈裏啪啦”的,破碎的玻璃瓶掉落在樓梯間內,有幾片險些落到我的頭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我頓時心中一驚,剛剛消失半日的恐懼再次湧入我的腦海,我再也顧不上樓道的黑暗,閉上眼睛快步向樓上跑去,心中想著隻要找到小天師我就安全了。

但是當我來到房間門口時,發現房間門竟然緊緊的鎖著。

我想都沒想便掏鑰匙打開房門,然後開了燈,“嘭”的一聲將門關的緊緊的,然後整個人靠在門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映入眼簾的,是和往日一樣亂糟糟的房間。

但是,卻沒有小天師的身影。

“小天師,小天師。”我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輕輕的叫了兩聲。

看來小天師確實不在屋子裏,我呆呆的站立在門口,望著亂糟糟的屋子,不知接下來該怎麽做,是離開呢,還是甘之若飴的過自己的日子?可是這樣的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我走到沙發旁坐下來,也不管地上亂糟糟的東西,因為我的內心,早已被恐懼占滿了。

而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原來恐懼從來沒有從我的身體裏離開,白天所謂的輕鬆,隻是一種假象,或者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一種白日夢而已。

當一起回歸到原點,恐懼自然來襲。

可是那滿口承諾的小天師,此時卻不知去向,看來這一切還得我自己麵對。

想到這兒我索性不再去做無謂的思索,徑直走向臥室,掀開被子睡覺,或許隻有在睡夢中,才能漸漸忘卻一些恐懼。

正因為習慣了這間房子裏的一切,我才可以暫時的保持安定,盡管說未知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可是既然現在注定這一切我都不知道,那麽就讓它保持下去吧,等到該我知道的時候我想一定會知道的。

不管到時候是生離還是死別,都不重要了。

或許是因為白天的放鬆,我躺下之後沒一會便沉沉的睡去,而且竟然和白天在洗浴中心一樣,睡得很沉,甚至連噩夢都沒做,直到一陣開門的聲音響起,我才被驚醒。

我聽到了房間開門的聲音,然後又是輕輕關門的聲音。

牆上的鍾表已經指向了午夜十二點,我從**坐起來,穿上拖鞋,一邊向客廳走一邊問道:“誰啊?小天師,是你嗎?”

可是房間裏,一絲聲音都沒有。

站在臥室門內,我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猛地拉開臥室門。客廳裏,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正是小天師。

我內心的那塊巨石這才放下來,鬆了一口氣說道:“哎呀,是你啊小天師,你怎麽不開燈啊?”說著,我伸手要去打開客廳的頂燈。

但是小天師抬手阻止了我,他環視了一下整個客廳,然後對我說道:“我有些累了,去睡吧。”

聽他這麽一說,我內心不禁感到一絲迷茫。

想著今天的經曆,自始至終小天師都沒有說該如何幫我,也沒說需要什麽法器或者需要我做什麽。好不容易吃了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當跟我回家的時候卻讓我去買煙,等買煙回來他又不見蹤影了。

這晚上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說要去睡覺。

他該不會是打著天師的幌子騙吃騙喝的騙子吧?

但是小天師似乎並未在意我的想法和表情,徑直走進我的臥室,在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眼見事已至此,我也隻好走進去,心想現在身邊有個人陪著走進睡覺,總比一個人獨自麵對的好,至少可以給我長點膽量。

而且反過來想,就算他真的是騙子,我想等到時候真的有什麽事情發生,他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如果他不害怕,那麽就說明他是真的天師。

但是當我坐在床邊脫了鞋,剛要躺下的時候,發現身邊躺著的竟然是個男人,心中不禁一陣尷尬,唉——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可是畢竟一個人睡習慣了,這身邊躺著一個男人雖然令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可是我的心理卻一直很鬱悶,和一個大男人躺一起,這要是傳出去的話,我的清白可就真的毀了,我可是還沒有女朋友呢。

但是一邊的小天師已經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似乎睡得很甜。

他都不在乎,我還在乎什麽,趕緊睡吧。這樣想著,我也很自然的在另一邊靠著他躺下來,或許是半夜醒來的原因,我竟然再也沒有了困意。

睡不著,隻好靜靜的閉著眼睛,在那裏海闊天空的想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故事。漸漸的,房間裏除了牆上鍾表的指針發出的“啪啪”的腳步聲外,再也沒有一絲的聲響。

小天師那均勻的呼吸聲,也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間客廳裏傳來了電視機的聲音。

這是怎麽回事?我下意識的去推身邊的小天師,可是我的手摸到的地方,卻是空的。

“小天師。”我叫了一聲,然後坐起來轉頭朝旁邊一看,那個地方,哪裏還有什麽小天師的身影。

小天師呢?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我確認自從我在小天師身邊躺下之後,便一直沒有睡著,而且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清晰的聽到他的呼吸聲,對,呼吸聲!後來我再也沒有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可是他到底什麽時候離開的?而為什麽他能離開的如此不聲不響呢?

因為有小天師的存在,我內心的恐懼到是沒有那麽強烈,而且對於小天師的這種做法反而心生埋怨。起身下床穿上拖鞋,我走到臥室門口。

果然,電視機打開著,播放的依然是一部恐怖片。

小天師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問道:“你什麽時候出來的,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可是小天師就像是沒聽到我說話一樣,就那樣背對著我坐著,一動也不動。

一動也不動!

瞬間我發現小天師變得和白天有些不一樣,此刻他就像一尊雕像一樣坐在那裏,幾乎連呼吸都沒有。盡管他依然穿著一身白衣服,可是這衣服的白和白天那種顏色還不一樣,倒像是一身的麻布衣服。

我總覺得這衣服的顏色樣式在哪裏見過,猛然間我的腦海中閃出兩個字:孝服!

沒錯,此時小天師這身衣服的顏色以及布料,完全就是孝服的樣子。

怎麽會這樣?他白天穿的那身衣服不是這樣的啊,難道是我去買煙那會他跑到哪裏去換了衣服?不對呀,換衣服不應該換這樣的衣服啊。

我緊盯著小天師的後背,竟然發現不僅僅是衣服不一樣,他的身體也顯得很僵硬,而且他**在我的脖子,也白的有些嚇人。

不可否認,小天師長得很白,但是絕對不是此刻所看到的這種白。

這是一種蒼白,一種隻有死人才會有的毫無血色的白。

小天師!他還是小天師嗎?

我嘴唇哆嗦著,雙腿也抖了起來。原本想請人來捉鬼,想不到竟然引鬼入室。這或許就是生活對我最大的諷刺了。

就在這時,背對著我的小天師竟然緩緩地轉過頭來,隨著他頭顱的轉頭,他的脖子竟然發出“哢吧哢吧”的聲音,而且,隻是頭在轉動,脖子和身子還是依然保持剛才的那種姿勢。

我想要閉上眼睛,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卻睜的比以往更大,似乎要將這一切的恐懼都盡收眼底。

小天師的臉一點點的呈現在我的眼前,我的嘴巴緩緩的張大了,張到了極致。

因為我看到了一張極其恐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