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抉擇

第五十三章 抉擇

劉安世打開自己的包裹,拿出那包丸子,挨個捏了捏,從中挑出來一顆,遞給了耶律倍。耶律倍一臉的疑惑,接過後使勁一捏,竟然捏破了,丸子中間,裹著的是一顆蠟丸。打開後,他發現了一封信,是柳照林的。

打開一看,小小的紙片上,蠅頭小字略有些潦草,簡單的幾個字:太後,速歸,遲則生變!

耶律倍一愣,他問道:“這位壯士,請問你來的時候,柳先生可有話交代?”

劉安世搖頭:“並無。”

耶律倍很是不解,自言自語道:“如今我大軍在手,隻要回到都城,登基自然是沒有什麽阻力的。柳先生怎麽提到太後?”

劉安世麵無表情,耶律倍看看劉安世,一拍腦門,搖搖頭:“這位好漢,你且在我軍中休養。你這番奔波送信,實在是吃了苦頭,待過幾日孤王登基之後,封你個節度使!”

劉安世看著這個東丹王,可能的未來契丹皇帝,感覺不知道說什麽,自己並未說投效啊?也不等他回複,耶律倍轉身就走。

回到大帳之中,耶律倍一改前幾日慢吞吞的節奏,立刻下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立刻回京。此刻的耶律倍,誌得意滿,心裏想的就是如何和契丹國的那些老頑固爭鬥,以便盡快讓契丹國成為自己想要的模樣——他不想做蠻夷。

雖然大軍加快了行軍速度,但是當前方的哨探看到臨潢府的城牆時候,還是十五天過去了。

作為全軍哨探的,自然是最精銳的騎兵,隻是這些騎兵一個個在臨潢府城門外傻眼了:四門緊閉,城門外的軍隊擺開了陣勢,似乎就要衝過來廝殺。看到他們過來,對麵也出來一支騎兵,遠遠地阻攔住了他們,下令他們不得前進。哨探們麵麵相覷,這打了勝仗了,回來了連城門都不讓進了?

看到他們在那邊發愣,阻攔他們的騎兵呼哨一聲回到陣中,隨後,陣前一員大將彎弓搭箭,一箭射在他們麵前,距離他們的馬足不足十步。

這些回軍的哨探很清楚,立刻派人回去報信。

等到耶律倍帶著中軍來到陣前,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耶律倍並沒有說話,早有領軍的將領將軍陣擺下。耶律倍身邊,是自己帶過來的數萬大軍,對麵是留守的軍隊,頂多也就一兩萬人,可是這些人背靠城牆,擺出一副誓死不退的架勢。

眼看自己的王旗豎起來,對麵立刻縱馬過來一名契丹軍將,耶律倍遠遠的看到,是他父親耶律阿保機留下的臨潢府鎮守使,北府宰相蕭敵魯。這個蕭敵魯,還有一個身份,是他的舅舅,他母親述律平的哥哥。

一看到是蕭敵魯,耶律倍的眉頭就是一皺,他有些明白為什麽前軍猶豫徘徊的原因了。他的父親耶律阿保機確實是一代人傑,但是他的母親,卻是能讓阿保機俯首帖耳的人物。當年他的皇叔耶律剌葛叛亂,叛軍直撲耶律阿保機的行宮,還搶走了可汗象征的旗鼓和祖先的神帳,這個時候,他的母親親自披甲上陣,帶領侍衛們抵擋住了叛軍,一直堅持到耶律阿保機回軍。耶律阿保機稱帝後,群臣上尊號為天皇帝,但是他的母親,尊號為地皇後!

而眼前這個蕭敵魯,不但是他母親述律平的親哥哥,更是他父親阿保機的親信!

遠遠的就看到蕭敵魯在兩軍陣中停下馬,大聲喊道:“太子何在?”

耶律倍左右一看,隻見周圍的契丹人都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隻有他的親兵隊長馮忠寶,就在他身邊,悄聲說了一句:“定然是京城中出了事情!殿下隻管前去,末將這廂安排幾個神射手,隻等殿下號令!”

耶律倍點點頭,又叮囑道:“一定要看我號令!”

馮忠寶抱拳拱手,點頭退下。

耶律倍這才策馬,緩緩出陣,就在兩軍陣前,和他的舅舅蕭敵魯對麵而立。

蕭敵魯看著耶律倍,再看看他身後黑壓壓的軍陣,歎口氣,說道:“太子,你領大軍來此,是要篡位不成?”

耶律倍在馬上恭敬地拱手施禮,隨後才緩緩說道:“舅舅怕是不知,父皇駕崩,有遺詔讓我繼承皇位……”

蕭敵魯打斷了他的話:“遺詔?出征之前,先皇確有遺詔,隻是那遺詔一直在你母親,皇後手中!你又是從哪裏來的遺詔?!”

蕭敵魯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說話中氣十足,這番話,讓耶律倍身後的大軍一陣**。耶律倍也提高了嗓門,衝著蕭敵魯身後的守軍喊道:“我乃是太子,先皇駕崩,自然該是我登基!”

蕭敵魯卻不容他說下去,大聲說道:“先皇雖然駕崩,但是這大契丹國,卻是皇後當家!怎麽,你要起兵反叛你的母後嗎?!”

耶律倍在馬上幾乎要站起來,他衝著蕭敵魯吼道:“這是我們的家事!母後定然會遵從遺詔,傳位於我!”

蕭敵魯搖頭歎息,隨後不再理會耶律倍,隻是將手中的馬鞭衝他身後的軍陣一指,喊了一聲:“你們要跟著太子叛亂嗎?”

這個時候,就算是耶律倍沒有回頭,也明顯感覺到背後的大軍一陣的**。此刻,他才明白柳照林給他那封密信的意思。他的心裏頓時感覺到一絲猶豫和動搖,難道母後真的不支持我嗎?冷汗開始從他頭上滴落。不過,他還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理會他的這個久經沙場的舅舅,撥馬轉回本陣,麵對自己的軍陣大聲喊道:“我是父皇的太子,無論如何,我將是這個大契丹國的皇帝!你們願意跟隨我戰鬥,還是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馮忠寶早已經安排了幾個嗓門大的軍士,遠遠的將耶律倍這番話吼了出去。

耶律倍這一手倒也實際。草原上的民族,最是現實,什麽仁義道德統統是狗屁,一切不如無法抵抗的實力和實實在在的好處來得實在。眼看得自己陣中逐漸穩定,馮忠寶衝著耶律倍微微點頭,耶律倍頓時領會,轉身麵對擋在他們麵前的契丹留守軍隊,緩緩拔出自己的劍,將長劍斜指天空,身後一片抽刀拔劍的聲音。

就在他準備下令衝鋒,用整個契丹國最精銳的,也是最龐大的軍陣**平自己稱帝的障礙,登上那張寶座的時候,對麵變故再生。

蕭敵魯策馬回歸本陣,然後幾麵大旗揮舞,當先一眾騎兵仿佛被分開的波濤,在中間閃出一條大道,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越過軍陣,走向兩軍中間。蕭敵魯回馬,恭謹地守在車後,仿佛一條忠實的獵犬。

頓時,耶律倍身後再次喧嘩了起來,甚至有的士卒趕緊下馬,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因為他們都知道,來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耶律倍的母親,整個契丹國僅次於耶律阿骨打的存在,地皇後,述律平!

一看到自己的母後親自來到這裏,耶律倍高舉的寶劍垂了下來。麵對這個偉大的存在,他實在是沒有勇氣將手中的劍指向自己的母親,更何況,他深深的知道,他就算是下了那個命令,他身後的十萬大軍,也不會聽從他的。

馬車在距離他的戰馬五十步的距離,停了下來。兩個宮女首先鑽出車廂,掀起車簾,隨後,那個讓耶律倍又敬又怕的人,出現在了大軍麵前。讓他驚訝的是,他的母親並沒有像平時一樣穿著那身明黃色的華貴的袍服,而是一身鐵甲,腰間帶著刀,仿佛是要出征的將軍一般。

此刻,他的母親就這樣一身戎裝站在他的麵前,已經年過半百的臉上,一臉的憤怒。

看到這一幕,耶律倍的心裏就籠上一層濃濃的絕望——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原本阿骨打去世,他奪下兵權,驅逐弟弟耶律德光,乃至回軍都是一帆風順,甚至他一路上都在思考登基之後的種種,他離那個皇位,僅僅是不到十裏的距離!就差這麽一點點!

他的內心,燃起了一團火焰,他抬起頭,迎著母親嚴厲的目光,強硬地說道:“母後!你此次來這裏,可是為了阻擋我的大軍?”

述律平歎了一口氣,衝著這個大兒子搖搖頭,說道:“不,我是為了整個大契丹國,為了我們契丹人!”

耶律倍的心中不解,他急道:“母後,難道我不夠好嗎?父皇在的時候,對我也是認可的!這些軍將,這些族人——”他一指身後的這些人,“這些人跟著我,難道是我用刀逼著他們的嗎?”

述律平的內心也是波濤洶湧。耶律德光早早的悄然入京,在她的膝下幾番哭求,但這並非主因,對這兩個兒子,她也確實感覺耶律德光乃是最佳人選。然而,畢竟是她親生的兒子,她是一位殺伐果斷的女中豪傑,但是她也是一位母親。

她壓抑自己的內心,真誠地對耶律倍說道:“兒啊,不是母後偏愛你二弟,這契丹國,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