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都頭

第十四章 都頭

劉大牛並不慌張，他從容躲過這一刀，然後飛起一腳就把這人踢飛到山崖下，聽聲音，這山崖怕是有百丈之高。他向後一退，揮手示意身後的弟兄們，一個個靠著牆，警惕懸崖之外。

還是剛才那個地方，又是一人，手裏拿著鋼刀，也許是剛剛上來，還在東張西望。劉大牛看得清楚，一槍刺倒。剛剛抽槍回來，那邊就又來一個。因為上山的山縫隻是一條縫隙，一次隻能一個人上來，所以三更十分覺遠和尚帶人上山，到此時還隻是上去了那二百多人，還有好幾百人正在山縫中慢慢向上挪。

這便給了劉大牛施展的空間。他一人一杆長槍，上來一個就是一槍。本來他出槍就快，加上剛上來的人不明狀況，自然被他一槍一個刺死。

劉大牛身後這三十名親兵算是開了眼了，隻見劉大牛這小小的什將，卻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一名親兵嘖嘖稱奇：“乖乖，我說，這一會功夫，劉什將紮死的，有十個了吧？”

旁邊那親兵很是不屑：“十個？你不識數啊？我數著呢，足足一十八，又一個，十九個了！”

又有個說：“看劉什將這槍法倒也不出奇啊，就是一招直刺，誰不會啊？”

立刻好幾個人紛紛出言：“直刺簡單，可你看劉什將，出槍那個快！根本反應不過來就死了！”

“劉什將僅僅是快？你看他，槍槍不是咽喉就是前胸，那是一槍致命……又一個！”

……

東方見白，這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新的一日又要開始。

山頂上，天亮之後，官兵們一個個逐漸從狂熱的狀態下清醒過來。看著滿地的屍首，不少人跪倒在地放聲大哭！本來殺上來的山匪就隻有一兩百人，有不少人早的時候被裹在亂軍之中，死於非命，更有幾十人被劉大牛帶人殺了，剩下的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山上漸漸平靜下來，自然有活著的各級軍官前來整頓，亂軍一個個放下兵器，老老實實地集合點驗。

山前，看天色已經變亮，前山攻山的山匪也退了下去。山道狹窄，他們攻了半夜，山上弓弩齊發，山匪損失慘重也沒能攻上去。馮忠寶擦了把汗，抬頭望出去，隻見上山的道路層層疊疊堆滿了山匪的屍體，嚇得他舌頭吐出來老長。

不多時，就看到山上大寨中派來二百多人，在一名都頭的帶領下來到前山接替，馮忠寶這才帶隊撤了下來。

這一隊人，來時七十個，撤退的時候也是七十個，隻是一個個雙臂發麻，都是射箭射的。

下了寨門，堅持著回到宿營地，眾人連回房中躺**的力氣都沒有了，紛紛軟倒在地。隻有馮忠寶大呼一聲：“劉什將，劉什將，兄弟不辱使命！”

老半天沒聽到動靜，馮忠寶顧不得疲憊，趕緊帶人去找。

平日裏，劉大牛人緣不錯，加上眼看要得勢，這退下來的親兵顧不得休息，紛紛走出營房尋找。

一路打聽，居然有人知道，這些親兵就一路朝後山走去。得知他們是去尋找昨夜那名軍將，不少官兵也跟著他們，一時間隊伍浩浩****。

後山寨牆本來就不高，一夜裏被人翻來翻去，有些地方塌了好幾個豁口。沒等這群人走近，就看到牆外，劉大牛背對寨牆，長槍前指，在他麵前，層層疊疊，不知多少屍體。

馮忠寶目瞪口呆，原想自己昨夜一番大戰已經是功勳卓著了，沒想到劉大牛單人獨槍，就守住了後山。他喊了一聲：“劉什將！”

山縫裏的山匪不知道是撤退了還是被他殺怕了，已經很久不見上來了。劉大牛聽到喊聲，稍退一步，自然有幾名親兵接替了他的位置。退下來，見到馮忠寶，劉大牛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這邊官兵怎麽收拾殘局暫且不提，那邊一夜混戰，前山的山匪在袁超和王元的帶領下，猛攻一夜，卻寸功未立，反而損兵折將。三更時分看到山上開始亂起來，興衝衝揮兵猛攻，可山上隻有一條路，山上扔塊石頭下來，就要砸倒好幾個，就連袁超身上都中了一箭。

王元見強攻不成，就放緩了腳步，就等後山偷襲成功，可左等右等，就聽到山上殺聲震天，可始終不曾見人接應。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五更天，後山有人送信，偷襲的人馬死的死傷的傷，大部分人都被堵在山縫上不去，上去一個死一個，特別是三寨主覺遠受傷，被人抬著下來的。

袁超一見，歎息一聲，清點手下，加上逃跑和戰死的，三千多人隻剩下五百多。最讓他傷心的是劫掠多年攢下來的東西，都在山上。原本想著這一夜前後夾擊，官兵必敗，金銀財物放到山上，正好讓官兵搶掠增加他們的混亂，沒想到這一夜沒有拿下，白白送了官兵。

王元慚愧地上前請罪，袁超擺擺手，走吧。於是帶領手下，遠走伏牛山，再起爐灶去了。

山上，官兵也清點傷亡。這一夜，戰死官兵竟然達五百人之多，領兵大將杜鳳也陣亡，實在是傷亡慘重。特別是這戰死的官兵，被山匪殺的反而沒多少，大多數都是被自己人所殺。

眼看天色變亮，自有杜鳳的副將安排一切，把戰死者就地掩埋，繳獲物資運到山下裝車，然後將整個山寨一把大火燒成平地，幾百人班師回關。

回到關內，劉大牛帶領一都的兄弟回潞州，這裏自有書辦整理戰況，奏報節度使。

一路無話，回到潞州後，發現親兵營牙將申蒙也不在，李繼韜親自前來，提拔劉大牛當了都頭，好一番誇獎。原來那邊戰報早就報了過來，對剿匪一戰劉大牛的功勞，誰都不敢隱瞞，加上郭威的關係，李繼韜自然對劉大牛青睞有加。

臨走，李繼韜賞賜了劉大牛一身鐵甲和一匹馬，並且對他好生教導，要他回去多讀些兵書，日後少不得提拔重用。

李繼韜的這番舉動，不僅僅是在劉大牛這一都，整個親衛營都對劉大牛歎服。這軍營不比別處，僅僅是主帥重用，就算是主帥的心腹，倘若沒有點本事，這群廝殺漢也不會服氣。隻是本來親衛營就五個都，加起來六百人，一百多人回來都紛紛傳言，劉大牛單人獨槍，一人就守住了後山，特別是有些話越傳越是神奇，說劉大牛一人麵對數百山匪麵不改色，長槍一揮劍氣縱橫，活生生靠劍氣就讓山匪死傷無數。至於長槍如何發出劍氣，自然就沒人知道了。但大家都知道的就是，確實是他一個人守住了後山，據說一夜僅後山堆積的屍首，就有三十個、一百個、五百個多種說法。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隻說劉大牛得了賞賜提拔之後，他們這一都都放了假了，他見天色尚早，就騎上自己的戰馬，帶著賞賜回了家。

小宅子還是那樣，隻是郭威不在了。劉大牛把馬安頓好，自己坐在客廳中，呆呆發愣。

回想自己從軍以來，雖然時間短暫，可自己經曆的事情，和之前山村中少年無憂無慮的生活，簡直天壤之別。他想起來李益和李莞，想起來自己的父母，想起兒時的那些時光，忽然心裏難受的厲害。

劉大牛搞不懂，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家鄉血案發生的時候他並沒有在場，可這次山寨中亂兵的情景，他看得分明。為什麽，為什麽那些平日裏一個鍋裏吃飯的弟兄們，對自己人揮起手中的刀，也能毫不猶豫的砍下去？那些人雙目通紅，見人就殺，究竟是為了什麽？好好的人，怎麽就瘋了呢？人性呢？可第二天，看他們在軍官麵前依然老老實實聽從命令，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一樣。

劉大牛想起來，李先生經常說，要想明白道理，一個要切身的去經曆，一個就要讀書。對，李先生那麽有學問，自然是對的，何況今天李帥也跟自己說要讀書。那就讀書，也許，書中有答案。

他開始在家裏找。之前李先生教他讀書的時候，他也是下過功夫的，可自己並沒有那份熱情，李先生交代要做的會做到，可讓他熱愛讀書，那還不如給李莞抓鳥玩。可這個時候，他是真想找書。

果然，郭威平日裏買了不少書放在家裏，被他找到了。各種兵法，孫子、六韜、武經……他隨便撿了一本，就開始讀起來。

在書中，他找到了答案。原來，從古至今，軍中夜間嚴禁喧鬧，是因為士兵們整日廝殺，精神緊張，加上夜晚看不清楚敵我，往往易受驚嚇，為了自保，會向任何看到的人進攻。甚至有些平日裏就有冤仇，自然趁亂下手。混亂中，就是有人清醒，也無可奈何。所以，一方麵古時名將都重視紮營，夜間防護絲毫不敢放鬆，軍中更是嚴禁喧嘩，有敢亂說話一律立刻斬首。

原因找到了，可他心裏的疑惑更大了。

放下書，他去院子中喝了一瓢涼水，繼續坐下來想事情。自己所見的官兵，大體上是守紀律的，不要說親兵營，就是壺關的那些官兵，平日裏對老百姓也是和和氣氣的，其他軍隊，就是野獸？還有那些山匪中的老百姓，是的，他能看出來，那就是百姓，為什麽不在家種地打柴，要當山匪呢？難道也是和自己一樣，遭受滅門的慘案？

他腦海中再次出現了家鄉那個血與火的夜晚。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沉思中的劉大牛。他起身開門，卻見門外是馮忠寶。這次馮忠寶作戰有功，也被提拔為副都頭。經過壺關郭威一番敲打，馮忠寶早就死心塌地，所以劉大牛也忘卻了前仇，對他笑臉相迎。

馮忠寶早就在家中擺下宴席，宴請軍中好友，這時候前來邀請劉大牛赴宴。劉大牛本不想去，可是想想郭威大哥對自己的交代，要自己和大家搞好關係，於是欣然前往。

席間早已坐滿了人。牙將申蒙不在，營中其他幾個都頭副都頭，相熟的都來了，見到劉大牛，紛紛高聲打招呼。劉大牛也拱手施禮，笑臉相迎。酒席中大家紛紛恭賀劉大牛和馮忠寶高升都頭，勸了好幾杯酒。更有粗豪的都頭，把酒杯撤了，換成大碗，一陣痛飲，這頓酒宴，吃的是一團和氣。

酒宴過後，送走了眾人，馮忠寶卻留下了劉大牛，撤下酒宴，馮忠寶吩咐家人上茶，與劉大牛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