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生香
冥殿裏的戰鬥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雖然張福全和他剩下的四個夥計比對麵人數少，而且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靠著手裏的自動武器，硬是把對麵拿著漢陽造、盒子炮的幽靈士兵慢慢壓製了下去。度過了初始的驚恐和駭然後，幾個人漸漸打出了火氣，也不管對麵到底是什麽鬼東西，藏在掩體後麵就是一梭子又一梭子子彈不要命得打了出去。
我和胡榮光縮著腦袋打量對麵的幽靈士兵，這些穿著土黃色老舊軍裝，綁著灰色綁腿的士兵，幾乎每一個人身上帶著可怖的傷口，黑乎乎的汙血不停從臉上留下來。我甚至注意到有個士兵腦袋上頂著碗大的破口子，連腦漿子都露出來了，可是仍然舉著步槍一板一眼的在朝對麵射擊。不管怎麽看，這些家夥都不可能是活人。
胡光榮看了一陣，對我道：“木頭，這回咱們算是開了眼了！老話說得好哇，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咱們這就叫做墳頭下多了總會遇到鬼！”
我探頭看了一眼，道：“張全福怎麽還不跑，難道想和這些冥兵死磕？”
胡榮光道：“跑什麽跑，這滿殿的金銀珠寶，給我我也不跑！木頭，你在這看著，我溜進去順點東西出來。”
我驚訝道：“胡光榮你瘋啦，為了點破金子連命都不要了？你給我老實待著！”
“不行，我老娘還等著我拿錢救命呢，就算是死我也要進去！”胡榮光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站起身子蒙頭就要往冥殿裏衝，我見狀連忙死死拉住他的腿，大聲道：“不行，你這樣子進去和送死有什麽區別？命要是沒了，你還要錢有什麽用！”
胡榮光這小子平常雖然有點貪財的小毛病，但腦子還是很靈光的，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為財舍命的傻事，更何況現在裏麵打得正熱鬧，怎麽看也不是順東西的好時機。一向雞賊的胡榮光，怎麽突然變這麽笨了？
我和胡榮光兩個人一走一拉，就這麽僵持在了偏殿，眼看我就要拉不住他的時候，冥殿裏突然一聲轟響，炒豆一般的槍聲瞬間安靜下來。
聽到裏麵沒了動靜，我下意識鬆開了胡榮光的腿，胡榮光蹭一下就從偏殿竄了出去。我連忙喊了一聲，也站起身從偏殿跑了出來。
剛出偏殿，就看見胡榮光整個人四仰八叉趴在一堆金銀珠寶上，捧著兩錠金子直樂。我沒好氣地走過去，踢了他一腳：“行了，趕緊起來，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我……”
這時候我突然發現不對，剛剛打完一場仗的冥殿裏，不知什麽時候居然變了個樣，滿地都是堆成小山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真跟進了龍宮似的，可是原本滿地的白骨，還有張全福和那些幽靈士兵，全都不見了蹤影。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腦子裏昏昏沉沉起來。正在這個時候，原本蹲在地上的胡榮光突然回過頭，兩眼血紅地瞪著我道：“木頭，你他娘的玩老子？老子和你拚了！”
胡榮光猛地撲上來，雙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道：“明器到手，你可以去死了！”
“啊！”
脖子被胡榮光掐住的刹那，一股難以形容的窒息感將我包圍，我隻來得及發出一聲低呼，就張牙舞爪地被胡榮光按在了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胡光榮這狗日的掐的我七暈八素，幾乎就要吐舌頭。我連忙伸手去掰他的指頭，可是胡榮光的兩隻手就仿佛不存在一樣，任由我死命的在脖子上狂抓，脖子上血痕都抓出好幾條了，卻什麽也抓不到。
又徒勞的抓了幾下，眼前的金星愈發濃密，我甚至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被湧上來的血充滿，如果我能看到頭頂的話，這時候大概連我的額頭上都滿是青筋了。
我心想這下完了，胡榮光肯定是鬼上身了，沒想到我沈老八年紀輕輕，大好年華還沒有揮霍，居然就要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墓裏，也不知道我爹媽還有爺爺他們知道消息以後，會不會傷心死？
就這樣想著，眼裏的金星慢慢黯淡下去，身上的力氣也仿佛流水一樣消失，我胳膊死命在空中揮舞了最後一下，無力地落了下去。
然後是黑暗，濃到化不開的黑暗。
這黑暗是如此濃鬱，卻又帶著一絲安寧，我置身黑暗中，不知為何有一種回到家的親切感，蜷縮起身子，等待著黑暗將我吞噬。黑暗盡頭，一輪巨大的灰色月亮緩緩升了起來……
“砰！”
“砰！”
“砰！”
頭頂三聲槍響乍然響起，我一下子從昏迷驚醒，就見電光火石之間，整個冥殿一道灰色光芒閃過，我立刻看到整個冥殿好像一副油畫般變了樣，滿地的珠寶變成白骨，綾羅綢緞成了破爛的土黃色軍裝，而掐著我的胡榮光……
哪他媽有什麽胡榮光，我這才發現我兩隻手使勁抓在脖子上，居然在自己掐自己！
我鬆口手抬起頭，發現麵前吊著一張慘白的詭異臉龐，兩隻沒有瞳孔的巨大眼睛直直瞪著我。
我腦子裏嗡一聲響，嗓子眼裏擠出長長一口氣，然後就感覺喉嚨發癢，帶著血塊的唾沫猛地咳了出去。
好死不死的，正好咳在麵前這張詭異的臉上。
詭異人慘白的臉和我麵對麵幾乎貼在我臉上，好像正仔細觀察我的情況，沒想到被我一口血咳在臉上，血汙混著唾沫就沿著他的臉流了下來。
我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眼前根本不是什麽怪臉，原來是一個帶著防毒麵具的人。
我見狀有些懵，帶著防毒麵具的這人也有些懵，居然似乎從麵具上看到了一絲尷尬的神色。那人咳嗽了一聲道：“清醒了？”
我連忙點頭，那人站起身道：“沒事就趕緊起來跟我走，這地方不安全。”
我又是點頭，連忙跟著他站起身，環視了冥殿一圈。整個冥殿狼藉一片，地上的白骨被踩得骨頭渣子紛飛，似乎有很多人在上麵打鬥過。殿門口兩個張全福的夥計死不瞑目地趴在地上，還有兩個夥計渾身槍眼死在白骨堆裏，其餘人都不見了蹤影，胡榮光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我跟著戴麵具的人從另一個殿門出去，沿著墓道又走了半天，拐進了右邊的一個耳室中。
他先是從懷裏摸出一個手機大小的儀器看了看，然後把防毒麵具拽下來，對我道：“行了，這裏沒有毒氣，安全了。”
麵具下露出的是一張帥氣地有些過分的年輕臉龐，不知道怎麽的，看到這張臉的瞬間，我心裏下意識劃過小白臉三個字。
小白臉先是狠狠吸了口氣，然後扭頭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倒鬥的？”
我搖搖頭，想要說自己是個考古工作者，不過還沒開口，小白臉突然笑道：“你瞧我問的，這鬼地方除了倒鬥的能有誰進來？看你的樣子，還是新人吧？哪家的，陝派？京派？中山派？”
我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好連連搖頭，小白臉瞪大眼睛道：“我靠，你不會是那什麽倒黴的南海派吧？你們這些海猴子什麽時候上岸了？”他咦了一聲，又道：“你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我被他這一串問題問得頭暈腦脹，連忙擺擺手道：“不是，你先等會，什麽這派那派的，你這華山論劍呢！還有，剛才在冥殿裏的時候是怎麽回事？”
小白臉驚訝道：“合著你不是盜墓的啊？”
見我不滿地瞪著他，小白臉才給我解釋起來。原來剛才我在冥殿遇到的那些幽靈士兵，還有雙方的短促交戰，都是我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產生的幻覺。
幻覺的來源是一種就做玉生香的古代方劑，具有迷惑人心的強烈功效，比傳說中的五石散還要厲害百倍。為了防備盜墓賊，古時候經常有墓主將這種方劑放入長明燈中，長明燈在點燃之後，玉生香的氣體就會使人產生強烈的幻覺，往往在不經意間取人性命。
小白臉還道，幸虧我們進了墓裏的時候，這裏的玉生香毒氣已經快要散光了，不然的話他根本來不及救我，幾秒鍾之內我就會和那些反馬聯軍的士兵一樣，直接開槍崩掉自己。
我一邊慶幸自己運氣好，一邊向他打聽其他人的下落。
小白臉說，他收到八百山有大墓的消息後，靠著家傳的盜墓絕學，才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找到了馬伏祿墓的下落，並且通過一個古代盜洞順利的進入了墓裏。不過他剛進墓，就發現墓裏麵的氣味有些不對勁，立刻拿出防毒麵具帶上，然後經過測試才發現墓穴的氣體中含有玉生香的毒氣，立刻小心起來。
等他走到冥殿的時候，恰好遇到我們和張全福打算火並，隻不過這時候我們已經在玉生香毒氣的作用下漸漸陷入了幻覺中，等張全福的夥計互相開槍打死好幾個自己人之後，小白臉就藏在另一邊的偏殿裏沒敢露頭。等槍聲停了他冒頭一看，正殿裏就隻剩我一個活人了。
“所以說，業餘的就是業餘的，一點套路都不懂就敢下墓。”小白臉甩了甩頭發，傲氣道：“你就慶幸遇上本少爺我吧，要不是我反應快開槍把長明燈打掉，你小子現在就是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