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不懂
一行人麵色不善的回到了基地裏，劉徹對出來迎接的田媽和沐清沐雨兩姐妹打了聲招呼，就把戴維和陳耀關進了房間裏，想了想又把雷雲這紅毛小子塞了進去，雷家事情雷家自己人去操心，麻煩他這個未成年人算什麽事兒。
要打就到房間裏打，要罵就到房間裏罵，在外麵嘰嘰歪歪的成何體統！
劉徹不忿的想著，卻冷不防被奧拉在背後揪住了領子，別看劉徹已經8歲多了，身高也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多公分，可在奧拉麵前依舊隻有被提溜的份。
隨手扔進一間房裏，奧拉誇張的拍了拍手，獰笑著……
劉徹揉了揉摔得暈頭暈腦的腦袋，再三確認之後，才敢確信奧拉是在微笑。
“劉徹，我準備走了。”
劉徹確定他現在無比的清醒，奧拉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奧拉要走了？
“可是你看，我們現在多了很多麻煩。”
劉徹自然指的是雷家的事情，“我之前應該聽你的，雷家就是個大麻煩，你要是現在走了，我可應付不來啊。”
“劉徹！”
奧拉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剛剛處理得很好，我相信你完全有能力應付任何事情，所以就不要用這種蹩腳的理由了，好嗎。”
劉徹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了許多：“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誰知道呢。”
奧拉的話讓劉徹側目，幾年的朝夕相對，雖說枯燥的學習、訓練占據了絕大多數時光，但其中的滋味又豈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要不等等吧，等保險金下來了你再走。俗話說得好，窮家富路，你多帶點錢總不是壞事。”
奧拉憐愛地摸了摸劉徹的腦袋，不知不覺中，當年那個小孩已經這麽大了，他不但會了許多，更加懂了許多，他的思想，他的行為，甚至他的見識都遠超過了自己。
這點是讓奧拉感覺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按道理來說幾百年的累計不可能比不上一個普通孩子，可事實擺在眼前，劉徹在這些方麵的確要強過自己數倍。
這也難怪，奧拉的人生如同一張白紙，僅有的幾行字還是在劉徹身邊寫下的，她百年積累的是知識而不是能力；而劉徹呢？二世為人，所經曆的東西數不勝數，嚐遍人生百味，他的人生是一本書。
一張紙和一本書，高下立見。
“劉徹，我要跟你說個秘密，你不準告訴別人喲。”
劉徹連忙豎起耳朵，難倒她要說愛上我了？別這樣，我還是個孩子啊。
“雖然我還沒有找到族人，但我卻找到了我的父親！”
奧拉一開口就把劉徹雷得外焦裏嫩，這怎麽可能？奧拉明明是營養液裏出來的，實在要算關係的話，劉季勉強可以稱作父親，可這個“找”字怎麽理解？劉季都死了幾百年了，恐怕灰都沒了吧。
看到劉徹不相信，奧拉笑得更開心了，調皮的湊了過去，小聲在劉徹的耳邊說道：“他的名字叫做山特。”
劉徹感覺耳朵酥酥麻麻的，像是過電一樣，忍不住想用手抓，可聽完奧拉的話，他立刻僵住了。
山特？山特？
這個名字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
是山特校長！
那個季陽星第一實驗學校的山特校長！
這怎麽可能？
劉徹想起他去學校報到的那天，奧拉和山特在房間裏談了整整一下午，該不是被他騙了吧。
“奧拉教官，你確定沒被他騙？那家夥就不像是個好人。”
奧拉拍了拍劉徹的肩膀，很認真的說道：“如果我走以後，你惹了什麽麻煩處理不了，可以去找他幫忙。”
找他？劉徹想起那間充斥著濃濃煙霧，堆滿黃色書刊，垃圾遍地的校長室，不由得搖搖頭，看來奧拉的確是被山特忽悠了，那個混蛋校長怎麽可能是奧拉的父親，這在邏輯上完全說不通啊。
奧拉看劉徹根本不相信，也就不再勸說了，又交代了幾句，就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小子，我不在了，你可別偷懶啊！”
劉徹一翻白眼，當做了回答。
奧拉賞了某人一記爆栗，不過這次比平時輕了很多，很多。
門被掩上了。
劉徹如老僧入定一般，木然的坐在那裏，他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突然他咧開嘴笑了，每個人都有追逐夢想的權利，哪怕遭受其他人的嘲笑，隻要能堅定的走下去，夢想其實離得並不遙遠。
加油吧，奧拉！
淩晨時分，劉徹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晃動，連忙起身向外跑去。
果然，在後山的天空上突然出現了某種物體，那不規則的形狀分明就是一艘飛船，似乎還有淅淅瀝瀝的泥土塊在不停的掉落。
劉徹心裏清楚，這艘飛船就是逆龍號。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逆龍號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劉徹的目光一直眺望著遠方，眺望著飛船消失的方向。
奧拉，再見！
……
次日，劉徹還是決定去學校一趟，他想去見見山特，看看這位山特校長是如何把奧拉忽悠得“認賊作父”的。
校長室內依舊煙霧繚繞，山特校長還是那樣的不修邊幅，室內的陳設也基本沒有變化，如果要說有，那也是變得更加淩亂不堪了。
麵對劉徹的質問，山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劉徹一個問題：“你覺得父親的定義是什麽？”
父親？
這個名詞在劉徹的生命裏隻出現了一次，劉啟嗎？
劉徹忍不住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存在血緣關係，從小到大的陪伴，以及發自內心的愛。”
山特笑了笑，非常坦然的說道：“奧拉是我的孩子，我看著她慢慢的蘇醒，慢慢的學習。可以這麽說，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如果沒有我的存在，奧拉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劉徹似乎抓到了什麽，不確定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在你身邊長大，難倒說你是……”
山特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劣質煙卷，隨著一個個煙圈的吐出，刺鼻的辛辣味道開始在房間裏飄散。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就是逆龍號。”
“這不可能！”
劉徹拍案而起，逆龍號是劉季的旗艦，是一艘戰艦，怎麽可能會變成人？這根本不可能！
山特似乎猜到了劉徹心中所想，慢慢地解開了衣服，隨手拿起桌上的裁紙刀就朝自己身上紮去。
隻聽哢嚓一聲，裁紙刀應聲而斷，傷口處也有鮮血流出，隻不過在山特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痛苦的神色，反而流露出幾分無奈。
“你到底是誰？”
劉徹已經明白了，這位山特校長是個機器人，是個擁有高級智慧的機器人，可這又關逆龍號，關奧拉什麽事？
“我是逆龍號上的艦船電腦，是跟劉季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按他的話來說，我跟他是一起穿越而來，也許發生了什麽改變，來到這個時空以後我就發現自己擁有了智慧，還擁有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看到劉徹並不驚訝，山特繼續說道：“後來我告訴了劉季，他給了我一副金屬骨架，於是我就成為了一個人類。”
山特似乎想到了一些痛苦的事情，神情有些低落的說道：“劉季死了以後，我就一直用不同的身份在季陽星生活，其實我也是按照他的意思，在這裏守護著逆龍號，照顧著奧拉。”
“所以，你覺得奧拉是你的孩子？”
“難道不是嗎？”山特聳聳肩膀，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當然不是！”劉徹怒極反笑，反問了一句：“你懂愛嗎？”
“算起來，我總共有五段人生，其中三段都擁有美麗的妻子，她們在的時候，我感覺很幸福；她們死了以後，我覺得很難過。這難道不是愛嗎？”
看著眼前這個偏執的機器人，劉徹決定不討論深層次的問題了，還是說起了奧拉：“你覺得奧拉這樣的人，在宇宙裏能有幾個，她要去尋找自己的族人，你身為奧拉的父親為什麽不阻攔，反而讓她開走了……你的身體。”
“宇宙很大，你怎麽知道沒有奧拉這樣的存在？”
我知道你媽個胯子！
劉徹已經氣瘋了，從未說過髒話的他，問候起來也絕不遜色於市井之徒。
“你是機器人，所以你的同類也是機器人，可奧拉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類，她不需要去尋找那些莫須有的族人，她的族人其實就在她的身邊，是這個宇宙中千千萬萬的人類！”
劉徹根本不容山特插話，繼續說道：“你說你是奧拉的父親，可你關心過她嗎？五輩子的經曆，難倒你不知道外麵的凶險？她沒有機器人強悍的身體，更不懂人類社會的複雜與陰暗，最可笑的是你們還把她造的那樣漂亮，她這樣走了你放心？
在你的心裏，奧拉隻是你的需要而已，你為什麽會有五段不一樣的人生？你隻是想體會人生，而不是擁有。
包括奧拉也一樣，你沒有孩子，所以想當然的認為奧拉就是你的孩子，因為沒有孩子是你的缺憾，所以你需要‘孩子’這個名詞，而不是‘孩子’這個活生生的人。
你並不懂愛，也不懂身為一個父親的責任，甚至你不懂生命的意義。
你真的不懂！”
山特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無論哪一段都令人回味無窮，以一個機器人的身份來感悟人類的一生，這是他一直引以為豪的事情，可現在卻被一個小孩子全盤否定了。
包括奧拉，也正如劉徹所說的那樣，需要孩子來體驗父親的滋味，於是……
我真的不懂嗎？
山特看向了空無一人的座位，以及虛掩著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