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虛冏境

王充躺在浴缸裏睡過去的最後一刹那,感覺自己被人算計了,但已經晚了,全身一點力氣也調動不起來,但意識沒有完全關閉,處在時啟時合的艱難狀態之中。

時間掐得很準,王充剛剛癱軟在浴缸裏麵,門外就響起了開鎖的聲音,聲音有些霸道,發出咣當不咣當的聲響來,原來一切皆在這個下藥人的掌控之中。

進來的果然是聶掌櫃夫婦,樣子像一對肥熊。胖女人看見王充仰躺在水缸裏昏睡的樣子噗哧笑了,“哎喲,這小牛犢好眼人哦?這皮膚如此細膩,真想一口咬下去……”還伸手輕輕捏了一把,去白自己的丈夫,“見過他,再去想你那身鬆樹皮一樣的肌膚,那可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呀……”

聶掌櫃吹了一下胡子紛紛不平,“你這賤女人在想啥呢?!這小崽子可是我的搖錢樹,不是為你這騷娘們兒打的獵物,少想那些不要臉的事兒?哼!”

胖夫人白了他一眼,“喲喲,看把你酸的?你就敢說背著我沒去摸別家小女人的嫩皮膚?哧——,要論騷腥你哪點都勝過我……”

聶掌櫃摸了摸長在左臉黑痣上的一撮毛琢磨,“我的眼光沒有錯,這小子天生一副富貴相,肯定是司隸毛皮商的公子,我的眼光不會錯……”

胖夫人陡然發起愁來,“死東西,你把他迷翻了到底要哪樣?是不是想綁架他訛他一筆?我跟你說,這可是件棘手的買賣,弄不好你要去牢獄,屆時甭把老娘也給牽連進去?”

聶掌櫃發出一聲輕浮的聲響來,“哧,夫人啊,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你男人還沒蠢到那般田地,說白了充其量也是一樁買賣而已,隻是我的腦子比別人轉的快而已……”說著做手勢,“你趕緊把他的衣服給穿上?”

胖夫人把浴缸裏的王充翻動了一下,又趕忙收回雙手捂上臉,“哎喲,這娃已經成熟了耶……我可沒有那麽不要臉,還是你來吧?”

聶掌櫃不耐煩地把她推開,“去去去,你說你還能做些什麽吧?論年齡他就是你的兒子,難不成你對小毛孩子也起邪念?真是。”

胖夫人伸手錘了他一下,“滾你的,那他也不是我生的,當然要忌諱了?你自己不惡心?前兒個我還看見你偷襲家裏丫環小燕?”

聶掌櫃連忙把這話題岔開,“你別鬧了,現在是啥時候了?”親自把浴缸裏的王充抱了出來,又為他擦幹了身上的水,然後胡亂為他穿衣服,“咱動作得馬利一點,必須在天亮之前把這小子弄出去……”

胖夫人也上來幫他,“哎喲,輕一點,別把人折騰醒了,他要是在這裏大吵大鬧,讓店主給發覺了,咱們兩個得卷鋪蓋子滾蛋。”

聶掌櫃把王充背在了身上,向胖夫人使眼色,“你走在前麵探路,我跟在身後,隻要出了客棧一切都好辦了。”

胖夫人的膽子小,兩條腿打哆嗦,“死東西,你這是要往哪裏背啊?有你這麽買賣的嗎?這分明是在偷人嘛……”

已經是下半夜了,看來客官們都睡下了,加上這兩口子走的特別小心很快順利地走出了客棧,沒有驚動其他的人。

外麵雖然沒有月亮,但星光燦爛,五步之內可以看清對方的臉。

聶掌櫃背了一段路程有些氣喘籲籲了,“哎喲,這個小崽子個頭高,體重也不輕啊,夫人你能不能來背一程啊?”

胖夫人哪裏肯,連忙往遠處躲,“哦,不不,我可不行,你打算把他背到哪裏去啊?別是漫無目的胡亂折騰?”

聶掌櫃停下來,把王充放在一個牆角上打算歇息一會兒,一邊擦著汗一邊說:“瞧你這話說的,當你男人是二百五啊?”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這裏早就策劃好了,你就仔細瞧著好啦?”

胖夫人聽了這話又上來為他擦汗水,“行,我信任你就是了,看你渾身是汗,才多大歲數就這般不中用了呀……打算把這棵搖錢樹藏到哪裏去?”

聶老板指著去路,“喏,背到咱們家裏去啊?”

胖女人聽了差一點蹦了起來,“你這老東西,你瘋了?你要是把人背到家裏去,回頭他會去報官怎麽辦?你我長得跟大肥豬似的,還想跑啊?嘿,你真是一頭豬,一點腦子都沒有!”

聶老板卻得意地笑了,“哎,你別急啊?我沒跟你說過嗎?咱們不是在綁架他,我在策劃跟他做一筆高智商的買賣,咱不害他,他幹嘛要去報官啊?”

胖夫人這才安靜下來,“哦,好吧,那你可要想仔細,千萬莫要弄巧成拙才是,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聶掌櫃活動活動筋骨,“你就瞧好吧,看我明早如何忽悠這個小崽子,我一定讓他乖乖聽我的話,變成我手裏的一顆大棋子。”

胖夫人樂了,用手指杵了他一下額頭,“我啊,當初就相中你這副聰明勁兒了……你要是賺了錢,一定要把《平安客棧》給我買下來,店主不是提過轉讓客棧的事情嗎?正是時候啊,嘻嘻。”

聶掌櫃提到此事又來了力氣,立刻把王充背在了身上,“夫人,你就瞧好吧,你跟了我就是一輩子的福分,將來別說是一個客棧,整個洛陽城也指不定是你的呀,哈哈哈。”

胖夫人聽了美得合攏嘴,顛兒顛兒地跟了過去,“好吧,你要是這樣說,我就幫你背他一程,快點兒,你身子不行了……”

王充身體雖然無力,可是經過顛簸神智有些恢複了,開始的時候一直感覺有幾隻蜜蜂圍著他轉,再後來慢慢地能分清男女的嗓音了,再努力一下就猜出這兩個說話的男女就是客棧裏的聶掌櫃夫婦了,至於談話的內容搞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隻是裏麵沒有不舒服或可怕的詞匯。

這種昏沉的怪異感覺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聽見開門聲,然後自己的身體不再上下顛簸了,被放在了固定的地方,之後聽到胖女人要點燈,聶掌櫃不讓她點,不讓她吵醒他,再後又聽見鎖門的聲音。

王充在昏迷中感覺自己被這對胖夫婦給軟禁起來了,雖然還弄不清楚他們的真實目的,但他已經有精神準備了,隻是現在無法坐起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能做的就是休息,因為大腦神經一直在發出強烈的指令——睡覺。

這夜,牛府像是炸開了鍋,亂成了一團。

起因是仵作遲原突然發了瘋,貳師將軍即時給他點了穴道讓他沉睡了,可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留在牛府的每個人深深地處在不安和焦慮之中,忌憚、猜疑和恐懼越來越強烈。

貳師將軍立刻招集將官們討論此事,牛金貴隻是垂頭沉默,眼神迷離仿佛陷入了無限的絕望之中。

還是於捕快表現出超了常的冷靜,根據事情的原委客觀地推斷,發表出自己的看法來,“貳師將軍,此事也可能隻是一個意外,當然,不排除人為的可能……根據遲原先師的失常表現,他的眼前看到的肯定全是蛇,因為他嘴裏喊出的是蛇字,這是過度驚嚇所致,很有可能是有一條蛇從房梁上掉到了他的身上,絕非是什麽妖魅所為……”

其他將官都保持沉默,看來心裏跟於捕快的看法不太一致,隻是不能說出口來,懼怕貳師將軍責罰。

貳師將軍雙手背過身去來回踱步,沉思後點頭,“於捕快,我的看法也和你相似,且不說這條蛇是如何掉在遲原身上的,有一點可以肯定,牛府裏肯定有蛇……”

諸位將官相互對視,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蛇?如果真是蛇那就好辦了!”“我們在疆場之上出生入死這麽多年,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一條蛇嗎?”“對啊,咱們盡快把那條蛇找出來,安撫一下官兵的心態……”……

貳師將軍走到牛金貴的跟前,“牛老伯,你平時在家裏見到過蛇類嗎?”

牛金貴發了一會兒呆點頭,“有過,府內的院子這樣大,裏麵花草樹木甚多,有蛇也是正常的事情,不過近兩年倒是沒聽說誰在院子裏打死過蛇……”

於捕快又說:“可是,這裏是堂內,如果有蛇還是、不太正常的事情吧?”

牛金貴連連點頭,“是啊,房屋之內從未發現過蛇,這一點我敢肯定。”

貳師將軍仰起頭看著黑色房梁,“大堂的房屋與臥室不一樣,都沒有搭上屋棚遮擋,有蛇爬上去也正常……”

大家都抬起頭向上張望,陳護衛突然騰空而起上了房梁,“我來查看仔細!”

於捕快拿起一個燈籠輕輕拋上去,“陳護衛好慶功啊!拿上它照一照更清晰!”

陳護衛手持燈籠在房梁上來回竄行,並沒有開口說話,可是突然有異物向下墜落,開始一個兩個,後來密密麻麻一片,於捕快大聲喊,“是蛇!”

大家受到了驚嚇,紛紛抽出劍來斬殺,頓時亂作一團。

牛金貴驚呆了,“這如何可能?這如何可能啊?!”

陳護衛輕輕落在了堂中央,“將軍,我找到了蛇巢將它搗毀了。”

地麵上都是被將官們斬殺的蛇,血濺了一地,被斬斷的蛇在地上蠕動非常惡心。貳師將軍伸手非常快捷,早就捉到了一隻活物,握在手中把弄,“哼,這是一種蝰蛇,毒性相當猛,隻要被它咬到絕活不過一刻鍾,遲原未被咬到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啊。”

牛金貴悲憤到了極點,雙手舉起仰麵疾呼,“天——啊——!我牛金貴到底做了什麽孽,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呀——?!”

屋內的將官們反倒緩解了,原先懷疑是妖魔,現在找到證據並不是妖魔所為,他們當然喜出望外了,世間有比妖魔更可怕的嗎?

貳師將軍臉上的表情也完全舒展開了,上來勸慰,“牛老伯,現在您老可以放心了,這些是蛇,雖然它們的毒性很大,但清除它們並不困難。”

牛金貴抽啼起來,“貳師將軍,此事絕非尋常,牛府每年進行兩次清掃,府中的房屋一年一小修,兩年一大修,如何會滋生蛇類啊?”

於捕快也點頭,“貳師將軍,我想一定是什麽人要陷害牛家,這些蛇可以當做是重要的線索,我們可以沿此線路清查。”

貳師將軍點頭,“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今晚大家都不要睡覺了,連夜清查牛府所有的房屋,如果遇蛇全部清除,我就不信找不到一點破綻!”用手指把手中的蝰蛇捏死,“眾將士聽令,立刻分頭清查牛府所有的房屋,但一定要小心,事先做好身體防護,以免被蛇咬到!”

眾將官得令出了房屋。

夜戰就這樣打響了,果然不出所料,牛府上百棟房屋裏發現了十幾處蝰蛇巢穴,數量非常驚人,奇怪的是書行的閱覽室裏麵卻一隻蛇也沒有。對付這些蝰蛇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火燒死,禦林軍官兵們在牛府院子裏搭上了許多臨時的灶台,把捉來的蛇丟進火裏焚燒,一時蛇肉燒焦味道充滿了空間,這種味道雖然香,但也有一種腥臭味,讓人聞了頭痛。

貳師將軍和於捕快也沒有坐在屋子裏睡大覺,他們也親自去現場觀察,經過仔細研究,於捕快做出了有力的判斷,“貳師將軍,您也看過那些所謂的蛇巢很不自然,蛇洞也不是自然形成的,從土壤特性看,它們都是剛剛人工挖成的假穴,漏洞百出,根本不是蝰蛇自己搭的巢穴,如果真是這樣,這些蛇又是什麽人放進牛府裏來的?現在牛府空虛,想把這些蛇弄進牛府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啊?”

貳師將軍點頭,“不錯,於捕快你的推理非常縝密,雖然這件事情尚不能斷定是什麽人所為,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有人想陷害牛家,絕對不是什麽妖魔鬼怪!”

牛金貴瞪著牛大的眼睛來回踱步,“這如何可能?誰想害我牛家?我牛金貴雖然是有錢的官宦後人,但也一生行善積德,從來沒害過什麽人啊?到底是什麽人這樣歹毒,要把我置於死地啊?!”

於捕快上來安慰,“牛老伯,您別激動,您仔細想一想,有沒有得罪過什麽惡人?或者,你的兒孫們在外麵得罪什麽人啊?能夠設下這種詭局的人絕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凡人您都可以排除在外,隻考慮有能力的人便可,比如具備強大勢力的地痞惡霸,比如有權有勢的官道之人,要麽是江湖上可以呼風喚雨的高人……”

牛金貴連連搖頭,“沒有,絕對沒有啊,我非但潔身自好,而且經常囑咐兒孫們和氣做人,不許他們在外麵胡作非為欺壓百姓,更不許與官宦之後爭強好勝,如何會招來此等滅頂之災啊?”

於捕快吸著涼氣,“嘶——,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太好說了……”

貳師將軍卻並不同意於捕快的這個觀點,“嗬嗬,於捕快的思維方式雖然正確,但視野略顯狹窄了,此事沒有如此簡單啊……”

於捕快眼睛一亮,“貳師將軍有何高見啊?”

貳師將軍的笑容感覺城府頗深,避開此事說起了別的事情,“嗯,遲原受到的驚嚇實在是太大,天亮後送他回宮庭請太醫治療,我現在非常需要他的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