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在走廊裏跟白鵬交代完之後,時駿返回病房。看到馮旭的臉色越發難看,他走過去勸道:“還是躺著吧,這時候別逞強。”

被一度打斷的談話進行下去,時駿還是圍繞著案情提問:“你知道上官磊要去V市出差的事嗎?”

馮旭點頭的回答讓時駿微微蹙眉,他耐著心,聽馮旭斷斷續續地說明經過。在上官磊要出差的當天,馮旭在茶水間偶爾聽到汪敏浩和上官玉聊天的內容。那時候,上官玉抱怨父親總是臨時給她出難題,在一個小時內怎麽能訂到去V市的機票?做不到,父親又會找各種話題來數落自己,這份工作真是越做越不順心。而汪敏浩則是很關切的安慰她,並主動提出幫忙找關係,弄到最近一次航班的機票。

聽過這段回憶,時駿問道:“當時你跟他們說話了嗎?”

“隻是點頭笑笑而已”馮旭說道。

僅憑這一點似乎無法構成動機,一定還有什麽沒發現的線索。想罷,拍拍馮旭的肩頭,時駿微笑著:“好好休息,要聽醫生的話。”

馮旭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看到時駿已經轉身,欲言又止。

其實,時駿知道馮旭還有話要說。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第二天上午九點,白鵬和霍鋼聯手出擊,把時駿堵在了被窩裏。倒黴的家夥哭喪著臉看著他們帶來的調查結果。一個上午過去了,時駿終於放下手中的材料,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霍鋼等著他說觀後感,白鵬等著他說新的發現。懶散的偵探揉揉肚子。說:“吃飯吧,餓了。”

席間,時薇和上官玉也跑來湊熱鬧。霍鋼跟時薇熟,言談間總是能逗得她開懷大笑。上官玉偷偷地觀察時駿,而時駿,眼中隻有食物,埋著頭大快朵頤。

上官玉偷偷地踩了踩時薇的腳,對方立刻心領神會。轉過頭,笑嘻嘻地問霍鋼:“霍哥,你們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問你哥。”

直球被甩到了自己手裏,時駿吞下一口肉,抹了抹嘴。說:“上官磊這般性格的人在現如今的社會上已經不多見了,為人耿直,黑白分明,眼睛裏容不得半粒沙子。”

幾句話讓上官玉麵露喜色。

可時薇跟霍剛了解這廝,幾句好話過後指不定會說出什麽來。

時駿繼續說道:“其實,他的性格在商場上難免會被人怨恨。所以,凶手並不是無目的作案。”

“廢話。”時薇覺得哥哥說了一大堆的廢話,不滿地嗆上一句。

沒在乎時薇的態度,時駿接著又說:“至今為止,死亡時間已經快接近五十天了。但他並不是死在V市。”

哥,你說話總是跳著來的壞毛病能不能改改?

“沒死在V市?”白鵬疑惑不解“那死亡地點是哪裏?”

“上官小姐,我問你幾個問題。。”時駿放下了筷子,正色道:“你父親是不是患有哮喘病?”

“是的。”上官玉回道:“我爸爸年輕的時候就有哮喘,不過這幾年幾乎沒發作過。”

“平時,他身上帶藥嗎?”

“在本市不會。出門在外,我媽媽會給他帶上一瓶。他們結婚至今的老習慣了。”

時駿聞言微微點頭。隨即說道:“法醫給出的死因是哮喘引起的窒息。如果凶手用其他方法殺人,比如說是用刀具或者是藥物,那屍體腐爛的再厲害也能檢驗出致命傷。那麽,問題來了。凶手為什麽不一刀殺了他?或者是用一根繩子勒死他?就算用毒藥也是可以瞬間致命。在這裏,我要提醒你們認真思考一個問題。凶手在外地綁架了上官磊,卻沒有立刻殺了他,這是因為什麽?”

霍鋼立刻給出答案:“因為時間。凶手要在時間上造成上官磊還平安的假象。”

時駿笑笑,讚同了霍鋼的推論卻另起了話題,他說:“我們都來假設一下自己就是凶手,想要藏屍的話會選擇哪裏?”

白鵬想了想,說:“燒了,燒不幹淨的埋了。”

霍鋼也跟著說:“是我的話會使用化學藥劑把屍體溶解。”

時薇惡心了一下,隨口道:“扔海裏啊,在鐵桶裏裝上幾塊鐵,把桶扔海裏。”

時駿的目光落在了上官玉的臉上,笑問:“你呢?”

“我?我不知道。”

見上官玉尷尬的表情,時駿笑道:“其實,老白的辦法不大可行,埋了的屍體總又被發現的;霍鋼的辦法倒是很有效,隻是可以百分百溶解屍骨的化學劑很難輕易到手;其他化學劑不能完全將屍體溶解。當然了,這家夥肯定還有後招,比如說用化學藥劑溶解了屍體的血肉,再用錘子把白骨敲成粉末順著馬桶衝走。”

“哥,你真變態。”

“是你霍哥變態。”時駿笑著打趣霍鋼,隨後接著假設題說下去“其實,小薇的辦法更為實際一點,因為霍鋼那法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麽,我們的凶手為什麽不把屍體扔進大海而是擺放在海濱廣場呢?其中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藏屍地點也是一個小小的計謀。”

“你說‘計謀’”老白不解地問。

“對。”時駿堅信不疑地回答白鵬“大多數蓄意作案的罪犯在作案的時候都會為自己創造有利點。說白了,就是‘無證據’和‘不在場證明’。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抓不到足夠的理由推翻‘我’的不在場證明。那麽,即便明知道是‘我’你們也毫無辦法。這案子的凶手很恰當的利用了這兩點。首先,綁架時間不等於死亡時間;死亡時間不等於棄屍時間;棄屍時間不等於一起謀殺案的完結。我們在這三點上被凶手的行為混淆,導致案件偵破工作到一半的時候仍然無法確定嫌疑人。”

一番講述下來,已經徹底弄暈了時薇。她沒了耐性,追問時駿下文如何。

時駿聳聳肩,拿出口袋裏有短信提示音響起的電話看來一眼。隨即笑道:“口說無憑。走吧,我帶你們去看點東西。”

時駿的車載著白鵬和上官玉,時薇坐在霍鋼的車裏跟在後麵。路上,時薇不解地問霍鋼:“我哥想什麽呢?怎麽突然就打算結案了?”

“突然嗎?”霍鋼反問“你沒發現吃飯的時候他半滴酒沒喝,他早就準備好結案了。”

時薇表麵上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態,內心卻是焦急不已。

時駿帶著眾人走出電梯,步行一會來到一扇門前。上官玉難以相信地看著他,並問:“來這裏,看什麽?”

時駿推開了房門,對著裏麵說:“來看凶手。”

房間裏麵的汪敏浩頓時火了,指著盯著自己的時駿叱問:“你說誰是凶手?”

一行人魚貫而入,時駿打頭陣走到汪敏浩麵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來,說:“這是警方在海濱現場拍的照片,上麵有根據鐵桶擺放位置而標明的範圍。灰色的油漆,幾乎和地麵一個顏色,但是你仔細看,上麵是不是有半個鞋印。”

汪敏浩一把搶過照片,看了一眼,回問:“是有一個,那又怎麽樣?”

“經過根據鞋印的大小、模子的長度、壓力以及足跡的縱性軌跡,痕跡學專家鑒定這個腳印的主人身高在175到178公分之間,體重80公斤,年齡28——30歲。汪敏浩,這些數據你熟悉嗎?”

眾人驚詫地看著汪敏浩,時駿所說的情況幾乎全部都跟他吻合。他本人也是驚愕不已,待回過神來,咬牙怒視著時駿:“你說這就是證據?”

“你這是急著認罪?別介,我還沒說到最後呢,不要剝奪我這點少得可憐的樂趣。”

就在霍鋼想要提醒時駿這時候不要亂開玩笑的當口,一旁有人插話:“請問,你們在這裏談,沒關係嗎?”

時駿看了眼靠在病**的馮旭,對他微微一笑:“小馮,汪敏浩為什麽會來看你?”

馮旭好像還在堅持工作,他放下手中的十來張紙,猶猶豫豫地回答時駿:“我打電話問他老馬有沒有再找他的麻煩,他就說過來探病。”

回頭看了眼汪敏浩,時駿沒心沒肺地笑問:“你現在特別想掐死我吧?”

汪敏浩氣呼呼地把臉扭到一邊,時薇偷偷地對哥哥努努嘴,那意思是催促著他別擠兌人家了,有話快說!

不知道是時駿玩夠了,還是他想進行下一步,忽然拿起汪敏浩帶來的水果袋子,從裏麵取出一個麵相不錯的桔子。撥開桔子皮,聞了聞,笑道:“汪敏浩,你想得還挺周到。跟我說說,一個與你交情不深的實習編審,哪來的魅力讓你提著這麽貴的水果來探望?”

被他指名點姓的汪敏浩礙於警察在場,隻能壓製著自己的怒氣,說:“是小馮給我打電話說跟老馬的事他不該參與,現在公司裏鬧得人人都在講究我和老馬有仇,還連累害小馮被打。”

一瓣桔子入口,時駿美美地品著滋味,繼續問:“在你眼中,小馮和上官玉是怎樣的人?”

站在角落裏的上官玉很明顯地呆愣了,她疑惑的目光從時駿轉移到汪敏浩的臉上。這時候,汪敏浩似乎也有些不解,站在他對麵的白鵬催促了一句。他才說:“小馮我不大了解他,接觸過幾次也沒什麽特別深刻的印象。總體來說,是個對工作很認真,自信又非常自尊的人。至於小,至於上官玉,我覺得她做編審並不合適。”

“哦?”時駿笑問“那做什麽合適呢?”

“她文學底子好,但為人做事不夠果斷,與其做編審還不如改行做編劇。”

一旁的時薇頻頻點頭,算是讚同了汪敏浩對上官玉的評價。但時駿沒有一點反應,坐在病床邊上,扭臉看著馮旭:“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馮旭謹小慎微地瞥了眼上官玉,猶猶豫豫地說道:“上官部長的文學造詣的確很出眾,這是無可厚非的。不過呢……在為人處事方麵,她的確是有些,有些過於靦腆了。”

時駿挑挑眉,回頭看著上官玉,笑得有些意義不明。

轉回頭來,時駿又問馮旭,“方才汪敏浩對你的評價,你覺得如何?”

馮旭不自在地笑笑:“差不多吧。我覺得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特別是當你想要創業的時候,就更要懂得捍衛自己的尊嚴。”

時駿低著頭,擺弄了兩下手機。遂問道:““小馮,在你看來,上官玉做編審部長一職合格嗎?換做是你,你會做的比她好嗎?”

這個問題是令人很尷尬的,沒人願意在自己上司的麵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