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傷逝
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楊凡又得過著天天和鍾道人對麵而坐的修煉日子。
是日清晨，楊凡正在做一大周天的氣息運行，忽然胸口有一陣莫名的巨痛，心中湧起一股揮之不去的難受，臉色禁不住刹時間慘白。楊凡以為修煉遇到的什麽問題，趕緊停下來，將情況告訴了鍾道人。
鍾道人聽罷沒有馬上說話，臉色有點陰沉的思索了一會道：“你在塵世間還有什麽至親？”
楊凡一愕，這老道怎麽突如其來的問起這些，他可從來沒有過問過楊凡的身世什麽的，但還是老實的回答：“晚輩和母親相依為命。”
鍾道人點了頭幽幽一歎：“這就是了。今天修煉就到此為止，小子回去看看你母親吧。”
楊凡聞言頓時心驚肉跳，感到似乎大事不妙，趕緊問道：“回去看我母親？怎麽了？我母親今天應該去染布房了呀。”
鍾道人搖了搖頭道：“小子，這樣跟你說吧，凡是修仙者修煉到一定程度，都有一種天人交感的自然本領，留在塵世一代以內的至親有重大變故通常是彌留之際，修仙者都會有所感應，你剛才的感應就是了，道爺我當年也有過。小子，不必再多說了，趕緊回去吧，你母親應該還活著，再遲就很難說了。”鍾道人說罷，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楊凡聽罷，臉色唰一下就變得無比蒼白，魂飛魄散，馬上明白剛才的巨痛是什麽回事，瘋狂的一聲大叫，倉皇的向山下飛奔。
回到家裏，看著這世上唯一最親的親人臉色灰白奄奄一息的躺在**時，已然滿臉淚水的楊凡終於再也忍不住，悲痛欲絕，哇的哭了出來。
“傻孩子，世人終究會有這麽一天，你娘也不會例外。”看著楊凡趕了回來，楊母精神一振，一臉的慈祥，淡淡的說。
“不可以！娘你不能走！”
楊凡控製不了大哭，眼淚如缺堤的洪水一般：“娘，您的寒症不是已經好了嗎，您這麽年輕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楊母艱難的伸手，試圖為楊凡拭去淚水，可到半途，雙手卻無力垂下：“娘的身體自己清楚，跟寒症沒有多大關係，是家族隔代遺傳下來的病，原本活不過二十五歲，如果不是二十年前你爹救了我，娘早就不在世上了。”
“爹？爹救了娘？怎麽娘沒有提起過？”
楊凡現在一片愴惶，泣不成聲，勉強記得母親隻跟他說過父親是行腳商人，他三歲時出去行商就再也沒回來過，其它關於父親的事情母親就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他也不敢去問。
“小凡，別怪娘沒跟你說爹的事，實在是因為你爹的身份和別人不同，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爹真名叫楊恪，其實是一修仙的道士，當年用仙丹為娘續命，救了娘後本來就要離去，是娘死求活賴，你爹又知道娘最多也隻能再活個二十多年，這才和娘在一起，這樣才有了你。”
楊母勉力艱難的奮起精神道。
“爹是修仙者！修仙者不是神通廣大嗎，為什麽離開我們，為什麽不帶我們走！”
楊凡看著在彌留之際的母親，悲痛欲絕，心中不由的對父親有恨。
“別怪爹狠心，你爹和娘在一起不久，那年你才三歲，你爹的厲害仇家追來，你爹說仇家太厲害，而他的能耐在修仙者裏麵其實很普通，為了不連累我們倆母子，隻好引開仇家後逃走。”
楊母現在說話非常艱難，聲音斷斷續續，但她還是憑借著心中那股意誌，繼續向楊凡解釋，因為她不能讓孩子恨自己的爹：“你爹其實對你也很好，你還在娘肚子裏時，你爹就為你準備好了很多書籍玩具給你。你爹是逼於無奈才離開我們，你千萬不要怪你爹。”
“那他為什麽之後不回來找我們！”楊凡悲憤的說道。他日夜想念的父親，居然拋棄他們一直都沒有回來。
楊母淒然一笑，悲愁的道：“傻孩子，你爹如果能回來，他早就回來了。你娘雖是一凡間女子，可是你爹是真的對你娘好，娘知道，恐怕你爹早就不在了。”
楊母奮起最後的力氣，從懷裏拿出一塊的拇指大小晶瑩玉環，接著說道：“這是你爹的本命環，本來是會發光的，是你爹臨走之前交給娘的。你爹說如果這玉環不再發光，就說明他極有可能已經不在了，讓娘再找別人好好過下半輩子，你爹跟你一樣，真是傻瓜，娘怎麽會和別人在一起？”
此時的楊凡真是痛苦的難以言明，終於知道爹的消息，可偏偏是在相依為命的母親彌留之際，又偏偏知道的是爹早已過世的消息。
天意就算再會弄人，也不至於到如斯田地！
楊凡瘋狂的咬著嘴唇，血流了出來也不覺得，抓住母親的手，就好象溺水的人抓緊唯一的木板一樣，緊緊抱在懷裏說：“娘，您不要再說話，孩兒給您去請大夫，孩兒給你去找仙丹去，凡兒絕對不會讓娘離開的。”
楊凡頓了頓，不顧一切的說道：“娘，你知道嗎，凡兒也在修煉仙法，這就去求教凡兒仙法的鍾道人來給娘治病。”
楊母微弱的搖了搖頭說：“別這樣凡兒，別這樣。其實娘幾天前就感覺到了這時刻遲早要來，隻是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講。現在娘的生機已斷，這時候就是再有你爹的仙丹也沒有用，其實不為了凡兒你，你娘早就想去見你爹了，楊郎，你的乖凡兒終於長大了，我也可以安心的下來見你了。”
楊凡淚如泉湧：“娘！”
楊母輕輕的拍了拍楊凡的手背說：“小凡，你以為娘不知道你在修煉仙法嗎？自從兩年前娘發現你身上有一股氣息和你爹非常相似，娘就猜到了。但娘知道修仙人的規矩所以沒有問你，看到我們的凡兒一天一天的長大，一天一天的健壯，娘心裏真是開心。凡兒也是修仙的人，這樣也好，你爹留下的東西娘可以放心的給你了。”
楊母緩慢艱難的撫摩著楊凡的手背，眼中好象泛起陣陣迷離的光芒，臉上顯露出甜美的笑容，似乎回憶起美好的時光，聲音也更輕更淡：“你爹對你娘是真的很好，跟你爹在一起的那幾年是娘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你爹走之前將所有的銀兩和身上唯一的儲物袋都留給了我們，那儲物袋可是仙家之物，你爹說了，他要留給你，如果你不懂那是什麽，不懂得打開，就千萬要把它深埋地下，不給任何人知道，否則會有殺身之禍。現在我們凡兒跟他爹一樣是修仙的人，當然會用了。凡兒，娘把它埋在廟後那棵棗樹下麵，你去把它挖出來吧，那是你爹之物，好好留著。”
楊凡現在根本不管這些，他隻想母親活著，好好的活著！
他潸然淚下，依然沒有放棄：“娘，求求您，聽凡兒一次，好好歇著，讓凡兒去請鍾道人過來好不好，他的本事很大，應該可以治好娘的。”
楊母奮力的張開眼睛道：“凡兒，不要離去，好好的陪在娘的身邊吧。你娘此生已無憾，讓娘抓著乖兒子的手好好的去罷。”
楊母說罷，又閉上了雙眼再也無力張開，嘴裏開始迷迷糊糊的哼著些歌調，像是一些民間小曲，但是聲音越來越低，逐漸的無法聽聞。
“娘！”
楊凡用盡全力呼喊的淒厲叫聲頓時響徹了整個山穀。
翌日深夜，送走了鎮上相熟的來慰問的人和陳問水之後，楊凡又再次來到母親的新墳前。
陰風陣陣的吹過，下起了時斷時續的細雨。
盡管心中苦痛依舊，但眼裏淚早已流幹。
楊凡無可奈何的望著眼前那一杯新土，那下麵真的是埋著我最親的人嗎？可我怎麽剛剛還聽到她那無比溫暖和無比關切的聲音！
最磨難最困苦的時候你都沒有離開我，現在我們開始過上了好日子，以為春天來了，你卻突然就走了。
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可是我真的好象沒有做錯過什麽。
這是上天的嫉妒嗎？可是我隻是想過些平淡溫暖的日子，這應該也不算過分的願望。
楊凡就這樣冷冷的靜靜的跪在母親的新墳之前，一言不發，紋絲不動，任憑那細雨慢慢的淋濕了他的頭發，浸透了他那薄薄的衣裳。
楊凡就這樣跪著，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