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小……凡……

眼中的淚水漸漸噙滿,但不管這淚水多麽滿盛,都沒有流出一絲一毫。

泉海宮宮主走來,她見到這幅樣子的小雅,暗暗一歎:“喜歡的越深,傷的也就越深,我九尾貓妖一族就是需要這樣一份傷,才能成長。”

她跪坐下來,雙手將小雅攬在懷裏,俯身在小雅耳畔輕聲呢喃幾句,小雅身軀僵直,雙手漸漸捏緊,裙子被她攥在手裏,她眼中的淚水似乎因為婦人的這幾句話,終於宣泄了出來!

一滴滴淚水在黃昏下顯得金黃,十分絢爛,這淚水不斷流出眼眶,卻並未落在地麵,而是漂浮在空中,好似一顆顆璀璨的寶石。

“都怪我,要不是我,大哥哥怎麽會忘了我,我今天不應該找大哥哥的,至少他還能記得我,現在,他一點都不記得我了。”

小雅撲到泉海宮宮主懷中嚎啕大哭,饒是如此,她的淚水也沒有融入泉海宮宮主的衣裳裏,而是順著衣裳滑落,漂浮在四周。

漸漸的,少女哭聲微弱下來,在婦人懷中一點點睡著了。

泉海宮宮主歎息一聲,召來侍者將小雅送回宮殿內,她望著漂浮在四周的諸多淚水,秀指點在一滴淚水上,在那淚水中,隱隱可見少女與江承的一幕幕……

黃昏徐徐消散,清冷的月光灑落,有星光配合,使得這夜晚十分明亮。

泉海宮宮主沉默了許久許久,取出一枚玉瓶,將四周諸多淚水收入瓶中:“九命貓妖有九命,一生隻為一哭泣,唯有哭泣的九命貓妖,才有成年資格,而對我們而言,哭泣一次,何其艱難,代價何其之大,用至親換心之至傷,真的值得嗎?”

大袖一甩,玉瓶被她收好,泉海宮宮主深吸口氣,身軀隻在恍惚間,便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之際,她來到了魔君殿內,這裏,江承正在批改奏折,處理各個族群的事件,而在江承身旁,有白泉正帶著疑惑站在一旁。

泉海宮宮主的到來引起的白泉警惕,江承揮了揮手,白泉退下,江承笑道:“宮主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泉海宮宮主方下一枚玉簡和一個玉瓶,歉身施了一禮,就此離去,整個過程,她一言不發,江承目送她的離去,目光落在那一枚玉簡和玉瓶至傷,目露深邃。

“白泉,這些事情你來打理,我去密室閉關一段時間。”江承收起玉簡玉佩,飄然而去。

密室內,他取出玉簡,神念在其中掃過,而後,麵色中帶有一絲複雜。

九命貓妖,一生有九命,可以說九次不死,這在修行界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本事!

隻是,越是強大的物種在天賦上就有著越大的限製,九命貓妖的確擁有九命,但這九命隻有成年後方可擁有,而它們想要成年,便需要哭泣一次!

哭泣,這對其他族群而言很是簡單,不過是情緒變化刺激淚腺而已,但就是這麽簡單的一種哭泣,卻使得不知多少九命貓妖被困成年一關,它們可以哭泣,但這哭泣的眼淚卻流不出來。

對於九命貓妖而言,成年前的哭泣便是斬斷自己的過去,會帶走自己最珍貴的記憶,而這記憶就蘊藏在淚水中,淚水不流出來,也就是記憶難以斬斷,而記憶斬不斷,他們也就無法成年!

為了成年,無數年來,九命貓妖進化出一種迷魂香,此香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體內漸漸滋生,當這種迷魂香釋放之後,被迷魂香融入的對象就會失去與九命貓妖的一切記憶,以這記憶為傷痛的針,刺破阻擋淚水流出的那一層屏障,用心神的傷,換取淚水的流出,用這種痛,使得自己成年,這便是九命貓妖的坎坷成年禮。

然而,就是這樣,能夠成年的九命貓妖還是少之又少,若想被傷心傷神,它們便需要極度用情,可情字難解,不知多少九命貓妖難以邁過這一關,他們有的知道自己底細,用情不夠,也就使得神傷不夠,難以成年,還有的則是用情太深,舍不得去忘卻,選擇了獨自一人將迷魂香釋放掉,迷魂香一生隻有一次,一旦釋放,便代表著九命貓妖的成年再也不可能了,即使是對象死亡也幾乎不可能,畢竟,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的忘卻,比死亡更令人神傷。

取出玉瓶,這裏麵是小雅的淚水,九命貓妖的迷魂香能夠令人失去記憶,但它們的淚水卻是能夠幫助對方恢複記憶,如果認為用淚水與對方再續情緣,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九命貓妖的淚水能夠恢複對方的記憶,也蘊藏有令它們神傷的記憶,流下淚水,這記憶便會消失,到時候,他們與它們,依舊是熟悉的陌生人。

如此坎坷的成年,不得不說,九命貓妖是被情字詛咒的族群,她們極情而傷情,而傷情後,他們不會再信情,這就是九命貓妖的情劫,情難。

“沒想到我無意間竟然被消融了部分的記憶。”

江承搖頭笑笑,拿起玉瓶拔出瓶塞,望著其中小半瓶的淚水,他元氣帶起這些淚水,化作一道細流飛融入眉心,他不知道小丫頭對自己有怎樣的喜歡,但他知道自己對小雅沒有感情,他若想,大可以不必去收納這部分記憶,隻是,他不喜歡那種記憶缺失的感覺,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他需要這部分記憶。

一幕幕畫麵在腦海裏一閃而逝,那是他與小雅的記憶,從相見到相識,從相識到相助,再到如今的半月陪伴,江承對小雅一直用一種看小孩子的目光去照顧,但小雅時不時流露的璀璨笑容,無不體現了她對江承的依戀。

畫麵定格在最後的噴嚏聲下,那霧氣中,然而,畫麵雖定格,但淚水的力量卻並沒有消失,而是像著更遠的方向飛去,一幕幕畫麵一閃而逝,仿若是時光倒流一般,淚水再向著江承記憶的最初飛去,很快的,記憶來到江承踏入修行界之時,在這裏,淚水的力量還在前進,江承十三歲,十二歲,十一歲,十歲!

十歲的那一年,江承在劈柴,那一天陰雨密布,烏雲滾滾,少年火急火燎的收拾好柴火,向著山下跑去的過程中,烏雲突然轟隆一聲,劈下一道筷子粗細的雷霆,這雷霆不偏不倚,正中江承頭頂,那一下,江承頭發宛若刺蝟般炸立,他的身軀僵直,臉色焦黑,渾身衣服都被劈的幹幹淨淨,徹底毀去。

不等他倒下,又是一道雷霆劈來,這雷霆並不是結束,接下來,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一直到第八道,雷霆終於停下,而江承,已經被劈成焦炭一般,沈嶽淩也在此時趕來,連忙驅散了烏雲,帶著江承回到木屋內。

江承扶額,就算他如今是道種境強者,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感歎自己的衰相。

淚水的力量還在前進,很快就到了江承的兒童時期,最後,江承感受到這力量來到他記憶的初始,在這裏,淚水的力量轟然爆發,江承腦海響起炸雷般的轟鳴,將他炸的元神都在顫動。

被震動放大的瞳孔浮現一抹恍惚,淚水的力量衝擊在他的記憶最初之地,在那裏,突然又一道聲音響起:“江大少爺可是世界第一的天才,我這麽一個庶女,怎麽配得上。”

這聲音外人聽不見,因為它來自記憶的深處,深到江承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這聲音帶著調侃的意味落在江承耳畔,江承劇烈震動,隻感覺記憶裏的模糊背影撥開了一層迷霧,清晰了一分。

淚水的力量還在奔騰,衝擊在記憶的初始之地,這一次,是一道男聲響起,帶著自豪與驕傲:“怕什麽,我爸媽不同意是他們不同意,我要娶得是你,又不是他們,管他們作甚。”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下意識的,江承把此話複讀了一邊,聲調,聲線,不外乎如此!

“我的……聲音?”

江承眼中的恍惚與迷茫漸漸濃鬱,他一咬牙,立刻調動那些淚水的力量,不斷的衝擊在他記憶的初始之地,淚水在迅速消耗,江承卻不管其他,執著的衝擊記憶之前的斷層地帶。

終於,又有聲音響起在耳畔:“噗,哈哈,當世第一天才的江承大少爺竟然連廚藝都不會,而且還能燒成這副黑暗料理的樣子,小女佩服,佩服!”

女聲在調侃,在笑話,但在這笑話下,有著濃濃的親切之感,而在這時,又有一句聲音響起,帶著惱羞成怒的不爽:“人無完人不知道,我又不是十全十美的,不會燒菜又不是什麽事,再說了,要學燒菜作甚,我養你,你給我下廚生娃,不也完美。”

“去你的,誰嫁給你,自作多情。”

女孩子的聲線帶著羞澀的甜蜜,也到了這裏,這連貫的話終於斷開。

江承呼吸急促,當即調動所有的淚水之力,向著那裏發出最後的衝擊,當聽轟隆一聲,江承眼中的迷茫無比濃鬱,那聲音回**在耳畔,那麽熟悉,那麽親切,他嘴唇輕輕顫抖,眼中徐徐浮現一層水霧:“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