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到底是什麽惹了她哭?

宋言低著頭,立時按掉了手機,卻一動不動。

今天確實是個紀念日,卻一點也不值得紀念!

蘇景看宋言低下頭便沒再抬起,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卻直覺有些不對,關切地問:“怎麽了?”

宋言依舊沒有抬頭,甚至沒有動一下,隻輕聲回了一句:“沒什麽……”

蘇景明顯感覺到宋言的語氣有些不對勁,聲音也變得啞啞的,情急之下,伸手抓過她的肩膀,抬起了她的頭。

看見她的臉,他立時愣住了。

沒想到,不過一低頭的時間,宋言竟已淚流滿麵。

她剛剛看見了什麽?

蘇景立時慌了手腳,抓住宋言的手緩緩放開,一時語塞,隻毫無意義地問:“你,怎麽了……”

宋言沒回話,再次低下頭,不看蘇景。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不過是看了一下手機屏幕上的日期。

不過是那個日期,正好有些熟悉而已。

她沒有刻意去記住,更沒有刻意去懷念,卻猛然發現,她和白子非相識,竟已經整整一年時間了。

去年的今天,在萬劫海邊,她遇見了白子非。

去年的今天,白子非陰差陽錯地走入了她的生命。

在淚流滿麵的上一秒,宋言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哭。

在萬劫海邊空等了白子非一整夜的時候,她沒有哭。

電話、消息通通聯係不上白子非的時候,她沒有哭。

終於確認白子非不會再出現的那一天,她也沒有哭。

卻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她認為自己已經徹底將白子非拋諸腦後的時候,淚水在刹那間決堤,全然無法控製。

她胡亂地用手擦了擦眼淚,可是,好不容易擦幹了臉上的,眼睛一痛,又流滿了整個眼眶,怎麽也擦不完。

她不想哭,可她忍不住。

剛剛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的那個日期,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牢牢插在她的心上,讓她不住地流血,不住地疼痛。

她不想承認。

可在這迷蒙的視線中,她不得不承認。

即使過去了那麽長時間,即使她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白子非依舊在她的心上,一分一秒都沒有離開。

蘇景看著宋言哭得怎麽也停不下來的樣子,慌忙拉住了她的手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該從哪裏安慰起。

別看他平時在遊戲裏能說會道,遇上女孩子在麵前哭,真是最佳辯手都沒有辦法。

更何況,到底是什麽惹了她哭?

他完全摸不著頭腦。

宋言不希望蘇景看到自己哭得稀裏糊塗的樣子,偏過頭,身子也向石凳的邊沿躲去,小聲說著:“我沒事。”

可都哭成這樣了,怎麽會沒事?

蘇景皺了皺眉,越發地擔心她,忍不住靠近她。

宋言感覺到蘇景的靠近,更向著石凳的邊沿挪去,一個不注意挪出了石凳,身子頓時一傾,向地上倒去,眼看就要臉著地。

蘇景急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繼而攬住了她的腰。

宋言的眼中仍舊滿是淚水,視線模糊不清,感受到腰上的力道,不由一驚,下意識狠狠推了蘇景一下。

寧如一和蘇吟爬山過來,找到了宋言和蘇景,正巧目睹了蘇景強行抱住宋言,而宋言狠狠推開蘇景的一幕。

仔細一看,宋言的眼睛紅腫,顯然是哭得厲害。

寧如一頓時眉頭緊皺,火氣上湧,幾步上前扶住宋言,隨即將宋言護到身後,和蘇景拉開距離,責問道:“蘇楚慕,你對言言做了什麽?”

蘇吟也急忙走到了蘇景的身邊,狠狠地拍了一下蘇景的背,不滿地說:“臭小子!給我解釋解釋怎麽回事!”

“這個……”蘇景遲疑。

“老實交代!”寧如一催促道。

“別吞吞吐吐的!”蘇吟說,“小心我大義滅親!”

從寧如一和蘇吟的話裏明顯可以聽出,她們齊齊站在宋言那一邊,並且認定了蘇景幹了什麽欺負宋言的事,要為宋言主持公道。

可蘇景明明什麽也沒幹。

他表示很無辜,卻無法證明自己的無辜。

宋言感覺擋在自己身前的寧如一一副要幹架的模樣,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另一手趕緊擦幹了眼淚,解釋說:“我沒事,我隻是眼睛有些不舒服,眼淚流得止不住,馬上就好了……不幹蘇楚慕的事!”

“不幹蘇楚慕的事?”寧如一懷疑道。

宋言說:“真的。”

寧如一將蘇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轉過身將宋言左左右右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什麽異樣,才放下了對蘇景的戒心,說:“饒你一命。”

蘇吟得知不是蘇景惹了事,舒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剛剛被她狠狠拍了一掌的蘇景的背,小聲提醒道:“你是不是傻?人家都哭成這樣了,你都不知道去買個紙巾?”

蘇景剛剛慌得什麽都忘記了,經蘇吟提醒,才想起來,急忙邁步向不遠處的小賣部而去。

蘇吟拉住了蘇景,無奈地白了他一眼,從包裏拿出一把紙巾,遞到了他的手裏。

蘇景將紙巾遞給宋言,想了想,止說:“別哭了。”

“恩。”宋言應了聲。

經過寧如一這麽一鬧,她倒是真的不想哭了。

接過紙巾,將眼角的淚水擦幹,她抬頭望向蘇景,眼中滿是歉意,道:“對不起,無緣無故讓你被誤會了。”

蘇景倒不覺得這個誤會是什麽大事,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這沒什麽,隻是……”頓了頓,他的神情越發溫柔,語氣更為鄭重其事,“你還記得嗎?我說過,你有任何的事,都可以告訴我!”

宋言搖了搖頭,依舊說:“沒事。”

蘇景雖然不知道宋言為什麽會忽然哭,但可以明顯感覺到,她有心事。

她的心事,不願告訴他。

不過因為,他還沒有走近她心裏。

宋言、寧如一、蘇吟並排坐在石凳上休息。

蘇景作為唯一的勞動力,為她們買了飲料和零食。

等到寧如一和蘇吟的體力恢複了些,宋言也覺得自己的腳沒有什麽大礙,再次風風火火上路。

吃完了午餐,他們準備轉戰下一個景點,途中接受了寧如一的提議,租了兩輛雙人自行車。

寧如一和蘇吟騎同一輛。

蘇景和宋言騎同一輛。

考慮到宋言的腳,蘇景在前麵蹬,她隻需在後麵混。

這一日的天氣真的很好,陽光遍地,卻又不顯燥熱。

他們一路遊玩,從清晨到夜晚,一路歡聲與笑語。

除了花園中的那一個小插曲。

宋言在努力地迫使自己忘記那一個小插曲。

晚上,蘇景開車將蘇吟先送到了酒店,蘇吟囑咐他務必要把宋言和寧如一安全地送回學校。

姐命難違,加上他根本不想違,自然從善如流。

宋言和寧如一在學校門前下了車。

蘇景陪著她們往學校裏走了一段,在宿舍區外告別。

“等等線上見。”蘇景說。

時間還不算太晚,還足夠他們上線做完日常和副本。

宋言點了點頭:“好。”

寧如一揮了揮手:“我們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顧辭正巧從校外回來,走到宿舍區前,一眼就看見了宋言和寧如一,走上前打招呼:“言言,你也剛回來?”

宋言看見顧辭,表情淡淡的,沒有偶遇的開心,也沒有什麽不開心,如實說:“下午出去玩,剛回來。”

顧辭轉頭看見了蘇景,不由有些奇怪:“他是……”

他曾和宋言無比的熟悉,知道宋言在這個城市幾乎沒有什麽朋友,寥寥可數的那幾個他基本都認識。可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這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

他知道寧如一的朋友比宋言多上許多,但他可以確定,這個男人絕不是寧如一的朋友。因為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宋言。

宋言也沒隱瞞,簡單介紹蘇景為隔壁大學城的同學。

顧辭看了看蘇景,禮貌地笑笑,也做了自我介紹。

很快,談話結束,宋言和顧辭告別,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態度始終不冷不熱。

他們之間沒有矛盾,沒有爭吵,也沒有誰對不起誰,隻是,永遠也回不到從前。

建立一段情誼很難,需要漫長的時光和無盡的深情。

可毀掉一段情誼卻很簡單。

她和顧辭從小到大的情誼,毀在他的默不作聲中。

她和白子非朝夕相處的情誼,毀在他的突然離去。

蘇景沒有立刻離開宿舍區,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宋言的背影。他的嘴角一直微微勾起,麵上帶著淺淺笑意,目送宋言消失在小道的盡頭,隱沒在迷蒙的夜色。

終於一點也看不見了,他才轉身準備離開。

顧辭向著自己宿舍樓的方向走了幾步,在拐角停下了腳步。他轉身望向蘇景,心中生出了無盡的疑惑。

剛剛簡短的談話,他們誰也沒有提起與遊戲相關的內容,可是,他眼尖地在那個男人拿在手裏的鑰匙串上看見了一個吊墜。

吊墜的樣子顯然是《天涯》中的神刀,吊墜的底座上清晰地刻著“楚慕”兩個字。

楚慕?

他總覺得這兩個字很眼熟。

他一定,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