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可不可以等我?
萬劫海?
多麽熟悉的名字……
可是,去哪裏做什麽?
宋言不明白白子非的意圖,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開了傳送石,白光一閃,傳送到了萬劫海邊。
正是傍晚,萬劫海上夕陽西下,餘暉點燃了整個天空,染紅了整片海麵,海天相接,廣袤無垠。
落下的地點距離海麵還有一點距離,宋言下意識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白子非的身影,立時上了坐騎,向著海邊跑去,很快,在海上找到了他。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輕聲說:“我到了。”
在同意加入白子非的隊伍的那一刻,她就同時點擊進入了他們最常用的語音頻道。毫無意外的,他早已在了。
白子非在海裏走得很深,海水幾乎淹過了他的腰,海浪襲來的時候,甚至漫過他的整個身體。他麵朝著海麵,還在不斷地往海裏走,不知在尋找著什麽。
他聽見了宋言的聲音,不經意回頭一望,一下子就在漫無邊際的海灘上,準確地找到了她。
他急忙從海水中走出來,向著宋言奔去。
宋言也正朝著白子非的方向走來。馬蹄踏過海水,受到了海水的阻力,她幹脆解除了騎乘狀態,一步一步,及地的長裙,落在了水中。
“在那等我,我馬上過去。”白子非說。
他害怕海水弄濕她的衣裙,害怕海浪打在她的身上會讓她不小心跌倒,就好像他們真的一起到了海邊。
宋言乖乖地停下了腳步,好奇問:“你在找什麽?”
白子非說:“你還記得嗎?這裏有個海怪,我們打了很多次,才終於把它打死……”
“記得。”宋言回答。
她剛剛一時沒有想起來,經白子非一提醒,才意識到,他們現在所在的地點,就是那隻大海怪刷新的地點。
說起那隻大海怪,可是讓他們吃了不少的苦頭。
那時的宋言還是一隻純正的菜鳥,白子非也不過是一個沒有滿級沒有裝備的小號。一整個晚上,他們就在這片海灘上死去活來,如果每一次死亡都會留下一座小墓碑,那麽這一片海灘,恐怕已經變成了墓園!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隻大海怪的出現,他們才會相遇,才會相識,才會相……
不知不覺間,白子非已經走到了宋言的跟前。
他習慣性靠得離她很近,如果是在現實中,隻要再往前半步,就能和她挨在一起。
他照常穿著一身紫衣,發帶束起烏黑長發,和衣袖一起,在海風中飄揚。右手執著折扇,一下一下輕輕拍打在胸前,折扇扇麵上精巧的圖案,透出金色的光芒。
他的背後是無垠的海麵,絢爛的夕陽,真實而夢幻。
他的聲音清淺而溫柔,遠在天邊,又近在耳邊。
他說:“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裏。”
宋言愣愣地看著白子非,覺得今天的他很是奇怪。
他們的日常,向來是任務、副本、比武場,他們說的最多的話題,是副本攻略,裝備搭配,幫派管理,和晚安,可今天……
他為什麽忽然約她到萬劫海來?
他為什麽忽然和她聊起第一次相遇?
寧如一剛剛對她說,白子非找她應該有事?
特地約在了這個對他們而言充滿紀念意義的地點,特地回憶起初相識時的往事,他要說的事,會是什麽事呢?
宋言咬了咬嘴唇,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一問完,她放在鍵盤上的手控製不住地加重了力道,心裏有些慌亂,有些擔憂,更多的,是期許。
期許從白子非的口中,聽到她一直想要聽到的話。
白子非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說:“我們走走?”
一時間,失落如細小的針尖毫不留情地刺在宋言的心上,但她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平靜地應了聲:“嗯。”
夕陽映照的萬劫海邊,他們肩並著肩慢悠悠走著。
隻走出了幾步,白子非忽停了下來,說:“我記得我當時就是死在這個地方,想著怎麽才能逃走,沒想到,你救起了我……”
關於他們的初遇,時間,地點,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宋言立時低頭看了看白子非腳下的沙灘,仔細回憶了一下,有些遺憾地說:“我記不清當時的我,死在什麽地方了……”
“你不用記得,反正……”白子非說,“這裏的一整片海灘,你都躺過。”
對於白子非毫不留情的揭穿,宋言頓時有些生氣,想要反駁他,卻發現沒有什麽能夠反駁他。
“這一整片海灘,我們都一起躺過。”白子非繼續說著,“不知不覺,竟然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
是呀,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了。
宋言也有著和白子非一樣的感慨。
他們繼續並肩沿著海灘向前走。
夕陽落盡,暮色更深,遠處的天空和近處的海灘,都落入了茫茫幽暗,隻剩下海麵上還閃著粼粼波光。
遊戲裏的天氣向來變換得極快,上一秒還是天朗氣清,涼風徐徐,一轉眼,已是暴雨滂沱,狂風大作。
暴雨不會阻礙他們的行動,狂風也不能將他們吹走,但雨水一粒一粒掉落在衣上、發上,留下濕透的痕跡,很是逼真。
白子非忽想到了什麽,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把紙傘,利落地打開,抬手撐在了自己的頭頂。
這把雨傘也是稀有精英BOSS掉落的特殊道具之一,白子非先前總被一葉琴弦拉著一起去蹲BOSS,因為一葉琴弦已經得過一把雨傘,便把這把留在了白子非的包裏。
這雨傘沒有什麽大用處,唯一能做的,就是擋雨。
他倒是沒想到,竟有用上的時候。
宋言停下了腳步,看著白子非一點一點向著她靠近,靠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近,他手中的雨傘順利地撐在了她的頭頂,擋住了她的風雨。
《天涯》中的男角色普遍比女角色高一個頭,高大挺拔的身軀比雨傘更能遮風擋雨。一簾雨幕中,紫衣唐門和紅衣神刀,緊緊靠在一起,和諧得仿佛天生一對。
如果,沒有“仿佛”這兩個字該多好。
宋言看著白子非,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麽了?”
白子非沒有立刻回答,心裏滿滿的都是猶豫,思考了許久,才終於說:“我最近,很忙。”
宋言說:“我知道。”
“我必須要處理一些事情。”白子非接著說。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宋言下意識問。
到底是什麽事情,一直在糾纏著他?
讓他無暇分身,讓他行蹤不定,讓他變得這樣反常?
忽然之間,語聲遠去,遊戲裏所有的音效都遠去了。
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宋言的心裏滿是擔憂,迫切地等著白子非的回答。
一如全世界都在渴望著這回答。
白子非卻終究沒能明白宋言的心思,隻簡單地安撫說:“我沒事。”頓了頓,問:“你可不可以等我?”
“等你?”宋言不解地反問。
白子非的語音中忽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隨後,他的聲音傳來,卻隻是簡單的重複:“等我……”
海麵上晶瑩的水光正巧印在他白皙的臉龐上,眸光中隱隱帶上了一絲深不可測的幽暗,一如他那讓人琢磨不透的話語。
宋言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一定要追問個清楚,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一條熟悉的係統提示在屏幕中顯現。
【係統提示】你的好友風聲疏狂已下線。
一道白光閃過,白子非在宋言的眼前消失了。
水波粼粼,冷雨依舊。
那個為她撐傘的人,卻忽然離去。
廣袤的天空和海麵,無盡的狂風和暴雨,空****的地圖上終於隻剩下她一個,獨自承受一整個寒夜的寂寥。
宋言依舊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腦子裏隻有一團漿糊,用力敲一敲,還是一團漿糊。
白子非為什麽突然下線了?他要去做什麽?
他說“等我”,要等多久?他等等還會上線嗎?
等到了他,他又會做什麽呢?
不管了,不管了。
既然他說“等我”,她就等吧。
宋言什麽也沒想明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聽了白子非的話,在海灘上等著他。等了很久很久,她覺得有些無聊,幹脆盤腿坐了下來,開始研究自己的天賦和技能,研究了很久很久,研究到更為無聊……
她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再上線,隻是固執地不願放棄地耐心等著。一分,一秒,一個小時,一整個夜晚,她始終沒有自海灘上離開一步。
夜色越來越深,寧如一結束了遊戲裏的所有活動,洗了澡,準備上床睡覺,見宋言一動不動地看著屏幕,不由問:“你傻愣著幹嘛呢?不準備睡覺了?”
宋言已經完全沉浸在等待中,根本沒有聽見寧如一的話,自然也沒有回答她。
寧如一兀自搖了搖頭,爬上床鋪,也沒多想,也沒多問。畢竟,她也常常沉浸在遊戲裏,聽不到宋言說的話。
一覺睡到夜半,寧如一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迷迷糊糊睜開眼,她感覺到寫字台的方向有些亮光,探頭看了一眼,見宋言還在桌前坐著,忍不住問:“你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