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要睡師父?

宋言再不管顧辭想說些什麽,直接點擊退出了幫派。

曾經那一場無端的指責沒能讓她下定決心退出幫派,這一次,她受眾人讚許,卻終於沒有了最後一點眷戀。

成功退出幫派後,她又毫不遲疑地退出了遊戲。

寧如一原本津津有味地看著世界頻道上的議論,遊戲一退出,頓時沒了內容,向後一靠,不解地問宋言:“怎麽忽然不玩了?他們都在誇你呢!”

“不玩了。”宋言隨口回答了一句,語氣裏沒有太多的情緒,緩緩地站起了身,緩緩地走向了陽台。

木製移門一推開,夏夜的風立時撲到了臉上,不如空調下的涼爽,帶著濃濃的悶熱。

宋言卻莫名感到了寒冷和寂寥。

時間已經晚了,天色暗沉,天空中沒有月亮,沒有星星。

隻有遠處的路燈燈光,昏黃模糊,遙遠而不真實。

宋言忽然打了一個寒噤,下意識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在陽台一角蹲了下來,整個身體蜷曲成一團。

閉上眼。

咬住嘴唇。

腦海中是半年多來遊戲畫麵的一幕幕輪轉,心裏有一種委屈的感覺不斷上湧。

不斷湧上來湧上來,湧得她,淚流滿麵。

宋言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哭。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為了虛擬的遊戲裏的事而哭。

那些沒能參加幫派副本和活動的日子,她和她的小徒弟在一起,過得很開心,過得比過去的每一天都要有趣和充實。可不能否認的是,那個她一直看著發展壯大的幫派,那幾個和她一起走來的遊戲夥伴,始終是她心中眷戀。

今晚,她如願回到了那個她眷戀的地方,和她眷戀的夥伴並肩作戰。

卻是以那樣可笑的方式和理由,以那樣滑稽的情形結尾。

最終消磨掉了她心中最後一絲美好。

她心中的幻夢,終於徹底不在了。

他們曾經視她如無物,棄她如敝履,不過是一個BOSS的時間,就讓他們變得前赴後繼地想要和她攀親帶故,誇讚她拉攏她,不折手段地想要將她留下來。

她始終是她。

那個簡單、認真,不善言談,也從來不會勾心鬥角、虛與委蛇的宋言。

可他們為什麽變了?變得那麽快那麽果斷?

為什麽?

大神?排名?操作?裝備?

這些遊戲裏虛擬的頭銜和物品,真的比一起成長的情意還重要嗎?

宋言低下頭,將頭窩在自己的手臂裏,不住地搖頭。

她不這麽認為。

她不要。

她不願意她的遊戲世界是這樣功利這樣無情的。

她隻是想要玩一個遊戲,而不是被這個遊戲所擺布。

陽台上沒有開燈,隻有房間裏透出的光亮落在宋言的身上,勾勒出她蜷縮成一團的輪廓。

單薄而清冷。

淚水控製不住地掛滿了她的臉頰,低低的啜泣聲在陽台上回**著。

寧如一原本以為宋言隻是去陽台上透透氣,見宋言遲遲不回來,才感覺到了異樣,一推開陽台門,聽見隱隱綽綽的哭聲,看見蹲在角落的宋言,心中不由一滯。

她急忙走到了宋言的身邊,不知該如何拉她起身,幹脆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宋言感覺到了寧如一的接近,卻停止不了自己的哭泣。

“哭了?”寧如一的心裏很是無措,語氣卻努力保持著一貫的隨性,“哭什麽?”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宋言,隻能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那群無關緊要的人,有什麽值得你傷心的?”側過身,她像往常和宋言打鬧時一樣攬住了宋言的手,繼續說,“你現在在遊戲裏玩得這麽開心,過得這麽成功,該傷心難過的是他們!”

宋言清楚地聽見了寧如一的話,也覺得寧如一的話很有道理,應和道:“我也這麽覺得。”

“那你還哭什麽?”寧如一問道。

宋言委屈又老實地說:“我也不知道……”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在陽台上聊了起來。

漸漸地,宋言停止了哭泣,心情稍稍平複了些。

“好了好了。”宋言抬起頭,擦了擦眼淚,說,“我沒事了。”

寧如一見宋言突來的情緒發泄得差不多了,無奈地笑了笑,起身進臥室,將還沒喝完的兩罐果汁拿了出來,重新蹲下身,其中一罐遞給了宋言,另一個自己喝了起來。

她還拿出了宋言的手機。

宋言的手機,正在不斷地發出消息提示音。

“叫了很多遍了。”寧如一將手機遞給宋言,“看看是誰找你。”

宋言接過手機,胡亂地抹了一下眼睛,雙眼水霧朦朧地望向屏幕。

是QQ在不斷地跳著消息。

她的小徒弟風聲疏狂發來的消息。

風聲疏狂:師父,怎麽突然下線了?

風聲疏狂:師父?你在嗎?

風聲疏狂:你怎麽了?

風聲疏狂:師父,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風聲疏狂:師父,不滅之城是不是你在的幫派?

風聲疏狂:師父,你別不理我

……

風聲疏狂平時不怎麽喜歡講話,卻在QQ上一連給宋言發了16條消息。

可宋言遲遲不回,他的心裏更是惴惴不安。

本來已經到了睡覺時間,可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肯定是做錯了什麽,怎麽都睡不著。

他平時不怎麽注意其他玩家的幫派,甚至連慕容蓮生是哪個幫派的他要去為哪個幫派打本,他都從來不關心。

他也並不知道宋言所在的幫派,因為宋言從來沒有提起過,她的基本信息裏也隱藏了幫派信息。

直到聽到慕容蓮生對宋體五號說的話,他才猜測到,他的師父或許就是今天打工的這個幫派“不滅之城”的成員,也猜測到,他的師父在幫派裏過得並不愉快。

情急之下,風聲疏狂向宋言發送了一個語音邀請。

宋言沒有猶豫,選擇了接受。

她剛剛哭完,聲音有些沙啞,清了清嗓子,裝出平靜的樣子,說:“我沒事。”

風聲疏狂立時皺了眉。

她哭過了。

那麽明顯,他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這哪裏是沒事,分明是有很大的事!

可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怎樣的事,也沒有辦法在她傷心的時候開口詢問,隻能自顧自地慌亂著。

這樣的慌亂,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師父,我已經跟他們把打BOSS的報酬全部結清了,除了裝備材料,還有金。”風聲疏狂習慣性使用了自己生硬地轉移話題的技能,“你欠我的8000金已經還清了,以後不用再擔心被我追債了。”

宋言聽完,笑著問道:“我什麽時候欠了你8000多金?你可不能偷偷算利息!”

“就是……”風聲疏狂立時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卻別扭地不願承認,隻回答說:“就是結清了!”頓了頓,小心詢問,“所以,師父有沒有開心一點?”

“我真的沒事了。”宋言忍不住笑了笑,從地上站起來,轉過身依著欄杆,說,“我沒有傷心。”

她沒有很傷心,剛剛的淚,不過是因為經曆了一場割舍過去的陣痛。

聽不見風聲疏狂的回答,可以想象到他的懷疑。

宋言說:“我隻是忽然想到,我可以嚐試一下新職業!”

抹幹淨眼角的最後一滴淚,她所有的情緒,終於走到了盡頭。

幫派,夥伴,謾罵,嘲笑,誇讚,拉攏,都不再重要。

過去,都已經成為過去。

她決定要拋卻從前的一切,棄號重練。

“你覺得神刀怎麽樣?”宋言問道。

“神刀,不錯。”風聲疏狂同意說,“重新開始,不錯。”

這一刻,他不需要問她緣由,隻需要支持她。

迎著夜風,披散的長發胡亂飛揚,宋言不由對著遠方緩緩說:“好,重新開始。”

寧如一早已回到了房間裏。

宋言也轉過身,回到了房間,準備睡覺。

“風聲,晚安。”

“晚安,師父。”

宋言就要將語音掛斷。

寧如一一把搶過了宋言的手機,得意洋洋地衝著風聲疏狂說:“小徒弟,你還不知道吧?今晚我要睡你師父!”

“別胡說!”宋言立馬想將手機搶回。

寧如一自然不讓宋言如願,翻身躲開,繼續說:“你是不是很羨慕?很嫉妒?很恨我?”

宋言皺著眉,隻覺不能再讓寧如一說下去,一把搶過了手機,狠狠按下了結束。。

風聲疏狂愣了愣,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聽到一句解釋,語音忽然斷了。

看著已經掛斷的語音界麵,風聲疏狂抬手撫了撫唇角。

“我要睡你師父。”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並不那麽舒服?

宋言洗完了澡,爬上了床。

寧如一早已在**等著她。

其實寧如一說得也沒什麽錯,她們今晚確實要同床共枕。

關了燈,宋言和寧如一並排躺著,互不相讓地拉扯著毯子。

窗簾遮住了所有的光亮,房間內一片漆黑,仿佛什麽都沒有,卻也存滿了整個夜晚的遐想。

女生之間的夜話,聊起了幼年時的趣事,聊起青澀的過往,聊起現在的生活,聊起未來的目標和心中的理想。

寧如一枕著雙手,仰躺著,自信滿滿地說:“我的目標,是成為女神!”

這個目標,她不止一次地向宋言提起過。

轉過頭,她問宋言:“你呢?從沒聽你說過你想做什麽……”

“我說過的。”宋言閉著眼,翻了個身,回答說,“我的目標是成為大神!”

“女神”與“大神”,一字之差,千裏之遙。

“中毒太深,無藥可治!”寧如一頓時滿臉黑線,“我真想不通,你每天在遊戲裏埋頭苦幹,能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