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敗家兒子
日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 蛐蛐兒叫錚錚,好似那琴弦聲,琴聲兒輕。
西行之路甚是遙遠,陽生子二人行在嶺間小路上,周圍一片片田野縱橫交錯。
穀苗秧在田裏隨風搖曳,此刻有一名老伯正在田裏勞作。
老伯戴著一頂鬥笠,滿是風痕斑駁的麵龐,此刻抬頭看見了陽生子二人,將鬥笠從頭上取下,對著二人咧嘴笑道:
“老農看二位小公子行跡往西,前麵百裏地可是人煙罕至、河水幹涸,就是連喝口水的地方也尋不到。”
“聽說還在鬧旱災,二位小公子不如到老農舍下坐上一坐,待老農為二位小公子備些幹糧和水,二位小公子再行上路也不遲,銀子隨便給些就成,老農這個莊稼漢實誠,絕不會有所坑騙。”
“老伯說笑了,前方百裏地鬧災?官府以及江湖門派都沒管管?”陽生子沒來由得問詢道。
“人家可都是大忙人,哪有人會在意下層人民的死活,尤其是我們這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隻能認命了,這世道就從沒好過。”
老農風痕斑駁的麵龐被微風輕拂過,更顯年老體邁,餘下活在世上的日子恐怕也餘無多。
老農怔怔望著天空,片刻回過神,向著陽生子二人歉意道:“老農失態了,還請二位小公子見諒。”
“老伯說笑了,勞請老伯領一下路,銀子現在就給,在下二人就去老伯舍下停歇一刻,煩請準備些幹糧與水。”
陽生子剛一說完話,身旁少女英子就連忙跑至農民老伯身前,大大方方掏出一兩銀子。
窮苦人窮苦命,互相多幫扶,少女英子就不計較這一兩銀子夠她跟哥哥花銷好些日子了。
農民老伯接過一兩銀子,將其攥在手心,走出莊稼地,迎領二人去到自己的老舍。
老伯叫張正平,家裏有一個白發老妻,此外二老育有一個敗家兒子,名叫張高遠。
其子天生好賭,今年的莊稼收成又被不成器的兒子敗完了。
這讓一個農民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壓著老伯,就快喘不過氣,欲要窒息。
一個時辰過後。
陽生子看見一所低矮破舊的老屋危危地佇立著,此時正冒著炊煙。
應該是老伯所提起的白發老妻,此刻正在燒飯,炊煙嫋嫋升騰,再迎風散去。
老伯肩扛鋤頭迎領著陽生子二人進入老屋,連連說道二位小公子不要介意,鄉下屋舍都是這般,沒有銀錢修繕。
陽生子安慰老伯,自己也是窮苦日子過慣了的,一點不介意,隨即走進老屋。
陽生子一進屋門,視線掃過周圍,屋內終年不見陽光,昏暗潮濕。
老屋牆上凹凸不平,牆皮也已脫落,寥敗不堪。
還未等陽生子多看,農民張老伯二老已經將飯菜準備好,此刻間招呼著陽生子二人上座吃飯。
陽生子也沒客氣,上了桌,看了眼桌上的飯菜,都是尋常普通人家吃的飯菜,不過陽生子卻一點都不介意,反而覺得這一手燒菜技術堪稱絕活。
陽生子與少女英子隻管刨飯夾菜,等吃完了一碗,老農張老伯又給你盛了一碗上來,實在是盛情難卻,就連英子都在嘟囔著吃得挺飽。
正在吃飯時,驀地一道喝聲打斷了眾人吃飯的興致,尤其是張老伯倆老口,此刻放下碗筷沉默寡言。
“死老頭,還有沒有錢,快給拿出來,你兒子我今天又輸了,差一點兒我就能翻盤的,就是銀子沒帶夠!”
一道青年身影腳踢院門而進,顯然就是老伯所提起的敗家兒子張高遠。
張高遠今天不知道走了什麽黴運,運氣忒背,前兩天還好,有輸有賺,偶爾還能買一盅酒喝喝。
今天突然就不行了,從屋裏翻箱倒櫃搜來的五兩銀子轉眼間就輸個底朝天,輸了不說,還倒欠一身的債。
這讓張高遠心裏沒來由的怒氣大盛。
張高遠一走進屋裏就把鍋碗瓢盆給摔的稀巴爛,愣是一文銀錢的鬼影子也沒尋到。
張高遠轉身走進裏屋,看見自己的老爹阿娘,也不出聲,徑直行去。
張高遠一巴掌拍在自家老爹的臉上,兒子竟打起父親來!
直到一聲年輕人的冷喝聲傳出,這才使得敗家兒子張高遠收手作罷。
老伯老臉血跡斑斑,滿臉的憂色,靜靜看著自己的兒子張高遠,出聲道:“高遠啊,你說你到底要想把這個家怎麽樣?你是不是要把你老爹阿娘給逼死才肯罷休?”
“我想怎麽樣?我倒想要問問你,你沒錢,沒地位,武藝又不會,你二老當初為什麽要生我下來?”
“生我下來遭罪嘛?你知道我從一出生起就被人瞧不起,被人看笑話,任人欺辱,就因為一個字,窮,你們沒錢生個屁的崽啊!”
敗家兒子張高遠越想越來氣,索性一腳將老頭給踹翻,老頭捂著胸口,一陣悸痛,顯些被自己的兒子一腳踹死。
“夠了!”一直靜靜看著此幕的年輕人陽生子終於開口。
“你是何人?”敗家兒子張高遠怒氣難消,向著出聲吼他的年輕人回懟道。
“算盤先生,陽生子。”陽生子平淡回應。
“你要管我得家事?”敗家兒子張高遠怒視年輕人陽生子。
“你的家事在下不摻和,不過你要暴起行凶殺人,官府不管,在下看見了就過得問一二。”陽生子眼眸微凝。
“你敢!”敗家兒子張高遠越說越來氣,隨手薅起家裏的木凳子,暴跳而起。
一凳子向那人後背上掄去,就欲打得他的頭破血流,然後自己再當著他的麵譏諷他,活膩歪了,敢管起我的家事,天大,地大,在破敗老屋家裏我最大!
可沒料到的是那人不閃不躲,就這麽靜靜看著自己,奶奶個熊,管你三七二十一,先打斷你的脊梁骨,木凳即將拍下那人的後背時。
那人後背好似翻江大海般,無論如何木凳都不能再進寸許,隨即一股強大的反彈力道將木凳毀個粉碎,連帶著敗家兒子張高遠的身形也被震飛,落得個王八匍地。
“別鬧了兒子,還沒吃飯吧?阿娘這就給你盛一碗粥,昨早剛去米鋪賒的粥。”
阿娘見自己的兒子被這位小公子的陣勢嚇住,瞧著平息了些許怒氣,連忙起身去往灶房,盛了一碗粥放在兒子張高遠麵前。
敗家兒子張高遠端著米粥狼吞虎咽起來,一天沒吃飯的他著實餓壞了,等到喝碗米粥過後,又開始作妖起來。
“你兒子高遠今天輸錢了,老頭子還有沒有家底,快些拿出來,話先放到這裏,等你兒子找到還有藏私的銀子,可有你好受的!”
敗家兒子張高遠將喝完米粥的碗一摔而碎,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老爹張正平,順帶斜睨一眼年輕人陽生子。
“昨天家裏就已經被掀個底朝天,真沒了,高遠啊,別再這樣了,算你老爹求你了行不行?”老伯向自己的兒子張高遠近乎乞求道。
“求我也沒用,要怪就怪你們,別把我生下來不是啥事沒有,這是你二老的報應!真沒有假沒有?”敗家兒子張高遠雙眼間流轉個不停,視線快速掃遍老頭全身。
敗家兒子張高遠尖笑一聲,猛然伸出一手,快速抓去老頭攥住銀子的雙手,銀子明晃晃的躺在老頭子手板心。
敗家兒子就欲去拿那銀子,沒想到死老頭死死攥住銀子,死也不肯放手,張高遠狠色一閃,大嘴張口就下,咬住老頭的手心狠狠一撕,鮮血淋漓,一片血肉趁此撕下。
老伯手掌心險些就被咬碎,此刻疼痛不已,銀子咣當一聲落往地麵,敗家兒子張高遠迅速撿上銀子,揣在自個兒腰包裏,轉身離去。
顯然又要去開賭了。
老伯張正平此刻無聲躺在地麵,撕心裂肺,鮮血早已浸染土石地麵。
老伯沒有流淚,隻是征征望著天空,好像這座大山已將老伯的腰脊折斷。
“這是遭了哪門子的罪啊!”老婦怔怔望著兒子張高遠離去的方向,眼淚濕潤了布滿皺紋的麵龐。
旁邊的年輕人陽生子向英子眼神示意了一下,少女英子便掏出自己兜裏的一些山楂草藥,往老伯張誌平流血的地方敷去。
敗家兒子張高遠一日未歸。
夜晚的星星在天空若隱若現,天黑了。
年輕人陽生子靠著房前門簷,望著天空上的星星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許久收回視線,隨即望向少女英子,輕輕一笑。
少女英子掏出自己的狗棒,橫放在自己的腿上,尋了一塊抹布輕輕擦拭,狗棒依然鏽跡斑斑,棒痕無數,怔怔看著狗棒,偶爾囅然一笑。
張老伯靜靜坐在房門前,心絞陣陣悸痛,雙眼怔怔望著天空,一動不動,天已黑了,老伯想死了。
老婦蜷縮在**,蒙著被子失聲痛哭,上輩子興許是自己造孽太深,如今這一世該輪到她遭報應了,她想往生,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輪回?
但願下輩子不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