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原諒你了
“白川?”杜預不確定電話那頭的白川蒼禾是什麽反應,伴隨著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他的心快速狂跳。
“嗯,晚上訓練館見吧。”白川蒼禾答應了一聲,聲音蒼白無力。
掛了電話後,對著手機屏幕發呆的白川蒼禾思忖一會兒,便起身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你去哪?”門剛被打開,梁錦屏的聲音就傳來。
“師姐?”白川蒼禾皺眉,“你還沒有走?”
“我不放心你。”梁錦屏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準備去哪?”
“去訓練館,見杜預。”白川蒼禾回身鎖好門,來到了電梯間。
“你給杜預打電話了?”梁錦屏跟上他的腳步,隻見他伸手按下向下的按鍵,又扭頭看她。
“他給我打了,約我見麵。”白川蒼禾扯動了一下嘴角,繼續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梁錦屏的聲音不容置疑。
“師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可是我想杜預一定是想和我單獨談。”白川蒼禾婉言拒絕。
“那我開車送你過去。”梁錦屏對他的執拗沒有辦法,隻好作出讓步。
很快,便到了訓練館。
“白川。”手剛搭上門把手的白川蒼禾卻被梁錦屏叫住,“你別衝動。”梁錦屏滿心擔憂。
“你想什麽呢,師姐。”白川蒼禾是她笑了笑,轉身離開。
晚上的訓練館,空無一人,場地漆黑一片,白川蒼禾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值班室,同樣也是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周漫漫,忙完了沒有。
白川蒼禾尋著一抹光亮來到更衣室,杜預坐在長椅上愣神,見他進來,杜預起身,腳步卻像是黏到了地板上,動彈不得。
“坐。”白川蒼禾語氣輕鬆,來到他身邊坐下。
杜預麵對白川蒼禾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友好,內心深處升騰起一陣酸楚,他背對著已經坐下的白川蒼禾,低頭整理著淩亂的情緒。
“杜預。”白川蒼禾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白川。”杜預還是背對著他,低著頭說道:“是我。”
“我知道。”白川蒼禾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梁主任告訴你的吧。”杜預對著空氣扯動了一下嘴角,“我還是晚了一步。”
“不晚。”白川蒼禾說道:“隻要你主動找了我,我就都不計較了。”他不再仰頭看著落寞的杜預,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雙肘撐著膝蓋,說道。
“這段時間我一直想告訴你真相,想給你道歉,可是我真的沒有勇氣。”杜預垂著頭,懊悔地說著:“我天天都做噩夢,夢裏都是你躺在冰上的那個場景,我真的很後悔。”
白川蒼禾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你一定覺得我非常可笑吧,想方設法把你從積分榜上拉下來,可是現在又變成這樣一副模樣。”杜預輕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自己都覺得很可笑,你雖然失去了參賽資格,可是大家心裏還是認為隻有你才有資格參加奧運會,才有能力拿到金牌,嗬嗬,不僅是大家,還有我,我也覺得,除了你白川,任何人都沒有這個能力。”
“你的實力也很強。”白川蒼禾啞著嗓子說道。
“強嗎?我現在連兩周跳這種低幼級別的跳躍都很困難,每次我蹬冰跳起來的時候,眼前都是你砸在冰上的場景,耳邊全都是你落地撞擊的聲音。”杜預痛苦地搖搖頭,“是我,不僅毀了你,也毀了我自己。”
“你知道那盒藥去哪了嗎?”杜預指著白川蒼禾的儲物櫃,說道:“你摔倒冰上之後,我就偷偷進來拿走了,我當時太害怕了,你滿頭都是血,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重的傷。”
“杜預,你很優秀,之前的你是有實力和我一決高下的,我在心裏把你當作弟弟,也當作對手。”白川蒼禾說道。
“你就不想問問我是為了什麽?”杜預側頭,輕聲說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白川蒼禾搖搖頭,“沒有什麽意義了。”
“白川,我是為了梁主任,為了師姐。”杜預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口。
“我知道。”白川蒼禾低聲回答。
“你怎麽會知道?!”杜預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回身對上他的目光,“我從入隊以來就喜歡錦屏,我喜歡了她十年,整整十年。”
杜預俯視著白川蒼禾,繼續說道:“我們一直從市隊,到省隊,再到現在的國家隊,一路走來,我隻比你晚認識她兩年而已,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年齡再大一些,早一些入隊,那該有多好。”
他看著天花板上蒼白的燈光,內心一片荒涼無助。
“可是,沒有那麽多如果,錦屏眼裏和心裏全都是你,全都是你啊白川!”他不甘心地吼到:“我做的不夠好嗎?為什麽她一直看不到我,為什麽她一直不肯看我。”
杜預扭過頭去,抹了一把眼底湧出的熱淚,繼續說道:“那年世錦賽,你拿金牌,我拿銀牌,觀眾的鮮花和掌聲都是你的,我都不在乎,我隻要錦屏可以嗎?可以嗎?不過分吧!可是她呢?她從看台走過來,把手裏的兩捧花全都給了你……”杜預忽然仰頭笑起來,“她真的一刻都沒有看到過我。”
白川蒼禾低下頭,原來這些年,杜預竟然藏了這麽多不為人知的心思,他竟然全然不知,甚至,在那次世錦賽後,還是杜預接過他懷裏快要抱不過來的鮮花和玩偶,獨自一人返回了酒店。
“我想,如果這次我能代表國家參加奧運會了,我就能讓錦屏看到我同樣也很優秀,你白川能做的,我同樣也可以做到。”杜預扭過頭來,哭得紅腫的雙眼看向白川蒼禾,“可是我輸了。”
白川蒼禾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我輸的徹底。”他輕笑了一聲,搖搖頭說道:“當我腦海裏冒出來害你的想法的時候,我就輸了。”
杜預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川,你基礎牢固,技法嫻熟,情緒穩定,不管是滑冰,還是編曲選曲,你都那麽優秀,老天真是偏愛你啊。”他感慨道。
“我認輸了,我真的對不起你。”說完,他從長椅的背包裏掏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白川蒼禾,“這是所有的證據,明天你就交給協會吧,還給你這個遲到的清白。”
杜預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憋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情緒終於宣泄了出來,他解脫了,他所犯的錯誤,他必須獨自承擔。
“我對這個證據沒有興趣。”白川蒼禾沒有接過他遞過來的信封,開口說道:“杜預,我知道你喜歡師姐,喜歡了很久。”
白川蒼禾看到杜預眼底閃過的驚訝,繼續說道:“雖然你從來都沒有說過,可是我都清楚。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些年,因為我,你承受了這麽多,我原本以為拒絕了師姐之後,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就徹底解決幹淨了,我們便隻是單純的隊友關係,可是,我卻忽視了你的感受。”
“真的抱歉。”白川蒼禾看著懸在半空中的信封,笑了笑說道:“我害你這麽多年都很痛苦,你讓我丟了一個參賽資格,咱們兩清了吧,還是好兄弟。”
滾燙的熱淚不受控製地湧出,杜預不敢相信,白川蒼禾就這樣原諒了他。
“你不舉報我?”杜預滿眼不可置信。
“然後呢?同樣也毀了你?”白川蒼禾抬眼看他,“杜預,你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如果我不說,我隻需要等一年就可以回歸賽場,可是如果我說了,你就再也回不了賽場了。”
“白川……”杜預慘白的唇微微顫抖,“你……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嗎……”
“我怎麽不生你的氣。”白川蒼禾笑道:“我要氣死了,我的清白可都讓你給毀了。”
杜預臉上一陣泛紅,羞愧地低下頭。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真誠地認識到錯了,我們為什麽不選一個更兩全的辦法呢?”
“白川……”杜預顫抖著撲在他麵前,垂著頭跪在地上,“真的……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
“你快起來。”白川蒼禾連忙伸手攔住他,“不管是你還是我,隻要能拿金牌,都是為國爭光,都是隊裏的榮譽。”
杜預激動地抬頭看他。
“不過要說好啊,一年之後我解除禁賽,你還是狀態不好的話,我可要爭取這個參賽名額了。”白川蒼禾笑道。
“好。”杜預垂頭,淡淡地笑了,“我不會再輸給你了。”
兩人從更衣室裏走出來的時候,迎麵撞上了等在訓練館門口的梁錦屏,杜預不自然地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梁錦屏疑惑地看著兩人一臉輕鬆的模樣,滿腹狐疑。
“師姐,你送杜預回去吧。”白川蒼禾開口道。
“那你……”梁錦屏剛要拒絕,又被白川蒼禾打斷。
“我還有點事,需要出去一趟,先走了。”說完,他悄悄扭頭對身邊的杜預眨眨眼,溜了。
“呃……”杜預垂下頭,他還沒想好怎麽麵對梁錦屏。
不知道梁錦屏是什麽時候來的訓練館,剛才自己大聲嘶吼的那些話,她聽了多少。
“走吧。”梁錦屏沒有看他,淡淡地說道。
車裏,兩人都無言。
“別抱著你的包了,怪難受的,放在後座吧。”梁錦屏扭頭看了他攬在懷裏的包,又看了看後視鏡,若無其事地開口說道。
“哦,好。”杜預連忙乖乖地把包扔到了後座。
車,緩緩啟動。
“白川原諒你了?”梁錦屏開口問他。
“嗯。”杜預悶哼著點點頭,梁錦屏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車裏再次恢複一片安靜。
從訓練館到杜預的家,原本很近的一段路程,時間卻過得異常漫長。
“到了。”他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梁錦屏開口說道。
杜預匆忙解開安全帶,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明天開始,別想那麽多了,好好訓練。”梁錦屏眼神複雜地看著杜預,說道。
“好。”杜預的沉在穀底的心,又一點一點努力掙紮上來,似乎是看到了一點陽光。
“快回去休息吧。”梁錦屏朝副駕駛門的方向努努嘴,杜預會意,點了點頭向她告別,起身離開了車裏。
梁錦屏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逐漸遠去,又扭頭看著靜靜地躺在後座的背包,內心不斷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