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杜預的秘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杜預心虛地垂下頭,不敢再看梁錦屏的眼睛。

“白川賽前感冒了,他身體素質一向很好,很少會生病,怎麽會感冒?”梁錦屏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男生,“他說是訓練後有人打開了休息室的窗子,灌了冷風進來,而你,剛巧也感冒了,而且還沒有通過張醫生擅自買了藥品。”

杜預嘴唇哆嗦著,長時間的坐姿讓他脊背僵硬,卻半分也不敢動彈。

“好,這些我不追究,我隻想問一句,白川吃的 藥,是不是你給的?”雖然答案白川早就告訴過她,可是她還是想聽杜預親口說出來。

“不……不是……”祖鳴泛著青色的嘴唇微微開口,說道。

梁錦屏盯著他的眼睛,銳利的目光帶著幾分失望。

“杜預,我對你太失望了。”梁錦屏重重地扔下幾個字,起身想離開。

“別……”杜預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低著頭祈求道:“師姐,別……別走。”

梁錦屏回身,看著緊緊攥住自己手腕的修長手指,目光順著手臂向上看去,結實有力的臂膀如篩糠一般抖動個不停。

她輕輕歎了口氣,回去坐下。

“說吧。”梁錦屏語氣有所緩和,看著他開口說道。

杜預依然是低垂著頭,他費力地張了張嘴,抬頭對上梁錦屏的目光,又低頭沉默。

她也不再追問,就這麽等著他。

“飯來了。”老板娘熱情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謝謝阿姨。”梁錦屏勉強地扯出一絲微笑,對她點了點頭。

熱氣騰騰的醬油炒飯,翻滾出香氣撲鼻的熱浪,撲在杜預臉上,熱熱的,他蠕動了一下嘴唇,開口說道:“師姐,白川的藥,是……是我給他的。”

梁錦屏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她接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那感冒藥裏的成分有問題,運動員不能隨便用。”

“我……”杜預不敢抬頭,如蚊子一般的聲音哼哼道:“知道。”

梁錦屏蹙眉,“為什麽?”

杜預緊咬的嘴唇,已經開始慢慢變紫。

“那裏麵是馬黃堿,你也知道的?到底是為了什麽?”梁錦屏的手猛然砸在桌子上,桌麵上的筷子,跟著翻了兩個跟鬥。

對麵的杜預渾身一顫,說道:“我……我知道錯了。”

“你告訴我啊?你想要參加奧運會是不是?”梁錦屏壓低著聲音,靠近杜預問道。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想參加奧運會,你可以努力啊!”梁錦屏聲音嘶啞,低聲怒吼,“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

“我不是為了參加奧運會,我是為了……”杜預再次頓住。

“那你為了什麽?”梁錦屏紅著眼睛問道。

“不管你是為了什麽,你都毀了白川!興奮劑對運動員是多麽大的影響,他差一點被開除出隊!”梁錦屏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我真的很……很後悔,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杜預雙手猛地抓了一把頭發,狠狠地砸著腦袋,“我去追的時候,信已經寄出去了,追不回來了……”

“什麽!”梁錦屏不可置信地瞪著杜預,“舉報信也是你寫的?”

杜預頹然地點了點頭,滿眼都是後悔和無助,“我……我真的很後悔,你相信我師姐,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梁錦屏目光寒氣逼人。

“有好幾次,話都到了嘴邊,我真的很想說。”杜預雙手撐在桌上,扶著腦袋痛哭道:“我憋得實在是難受 ,我真的想說,我想告訴你,想告訴白川,可是……可是……”他再次捶了捶腦袋,“我不敢,我真恨自己的懦弱。”

“杜預。”梁錦屏望著他,說道:“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件事,白川不僅失去了參賽資格,而且,他都快生活不下去了,你好狠的心!白川平時待你,跟親兄弟沒有兩樣,哪一次出征比賽,不都是他在照顧你這個後輩。”

“我沒想到會這樣!”杜預猛然抬頭,“我沒有想毀了他,真的沒有!我隻是……我隻是……”他抬頭看了一眼梁錦屏嚴肅可怖的目光,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嚨裏。

“杜預,我原本以為你隻是下了藥,沒想到,你竟然還親自去舉報!你怎麽下得去手!”梁錦屏全然沒有了平日裏對他的溫柔,眼神裏充滿了凶狠地說道:“我對你!簡直失望透頂!”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對不起師姐,真的對不起……”杜預捂著臉,痛苦地哭泣。

“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白川。”梁錦屏說道。

“師姐,如果……如果我說明白,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恨我。”語氣近乎討好。

“說什麽明白?”梁錦屏語氣冰冷地問道。

“我,我隻是想……如果他表現沒有那麽好,隻是比平時差一點,你是不是就能……”杜預再次頓了頓,繼續說道:“是我給了白川那盒感冒藥,也是我毀了他的冰鞋,讓他比賽失誤。”

梁錦屏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人,仿佛從沒有認識過一般,那麽的陌生。

“比賽之前,我就把舉報信寄出去了,破壞冰鞋,隻是想保證萬無一失。”說出一切的杜預,此刻仿佛輕鬆了一些,“可是……當我看見白川傷成那個樣子,還要堅持比賽的時候,我真的後悔了。”

梁錦屏已經震驚到無法言語。

“是,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拚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白川那樣的高度,我輸的徹底,徹徹底底。”

杜預歎了口氣,終於敢抬頭正視梁錦屏的目光,“選拔賽結束之後,我就想攔截舉報信,可是,我還是晚了一步,信已經被簽收了。”

“杜預,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單純的小師弟嗎?”梁錦屏訝異地望著他那熟悉又陌生的臉,“我還真是小瞧你了,這麽步步為營,機關算盡,你真是好手段啊。”

杜預自嘲地輕笑一聲,平生第一次聽到梁錦屏誇獎自己,竟然是因為這個。

“如果我今天不問,你是不是想一直隱瞞下去?”梁錦屏問道。

“瞞得住嗎?”杜預搖搖頭,“多少個夜我已經睡不安穩了,今天終於給你說出來了,我可以輕鬆一些了。”

“你輕鬆了?你以為說出來就一切都結束了嗎?你可曾想過白川,你知不知道他已經連續吃了多少天水泡壓縮餅幹了?”

“師姐,我也是那天和你去接白川商演的時候,才知道白川這麽困難。”杜預愧疚地道。

“你們以為他光芒萬丈,以為他擁有一切嗎?真實的他,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慘。”梁錦屏頓了頓,繼續說道:“杜預,你不該用這樣的方法贏得參賽資格的,白川隻要這一次奧運會機會,隻這一次奧運會之後,他可能就不會再爭取奧運會的機會了,他不會擋了你前進的路,你還小,機會有很多。”

“師姐,我不是……不是為了這個奧運會參賽資格。”杜預否認道。

“那你是為了什麽?單純為了毀掉白川嗎?”梁錦屏追問。

杜預低著頭不說話。

“今天你給我說過的這些話,你考慮清楚應該怎麽處理。”梁錦屏看著杜預哭過之後紅腫的眼,說道:“白川,他有資格知道事實的真相。”

說完,她便起身準備離開。

“師姐。”杜預拉住梁錦屏的手腕,“你會給隊裏舉報我嗎?”

“你覺得呢?”梁錦屏淡淡地說道。

“那……那我就完了……”杜預緩緩地鬆開抓住她的手,眼神懇求。

“白川已經完了,誰對得起他呢?”梁錦屏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獨自離開了。

杜預看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裏不知是解脫還是悔恨,心緒交織,五味雜陳。

“小夥子,錦屏呢?”老板娘不見對麵的梁錦屏,開口問道。

“走了。”杜預淡淡地回答道。

“走了?”她探著腦袋向門口望了望,“今天怎麽這麽奇怪?飯也沒吃就走了。”老板娘嘟囔著,回到後廚忙活。

走了,自己和師姐,再也沒有可能了……

杜預看著麵前那一碗已經涼透了的醬油炒飯,確實如師姐說的那般,黑漆漆的,油乎乎的。

他哽咽著將一勺米飯送入口中,真的好鹹。

同樣鹹鹹的眼淚,一顆顆滴落在米飯裏散開,送入口中,不知道是那醬油的鹹味兒,還是那眼淚的味道。

穿著高跟鞋走在冷風裏的梁錦屏,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白川蒼禾公寓。

周漫漫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在微信上給白川蒼禾匯報今天訓練館拍攝完成情況,給她發過去詢問的信息也都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回音。

白川蒼禾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平日裏的周漫漫,即使忙著畫稿子,也會在結束之後給自己回複消息,連續幾天清晨,都沒有等到她來給自己開訓練館的門。

他回憶起昨天晚上去訓練館的時候,碰到了正要下班回家的另一個補冰員卜大姐。

“你說漫漫啊,她這幾天請假了。”卜大姐挎著包,有些急切地想往外走。

“請假?她怎麽了?”白川蒼禾急切地問道。

“她沒有仔細說呢,隻說最近學校有些事情要處理。”說罷,卜大姐便擺了擺手走了。

學校有事情處理?

白川蒼禾內心的不安一點點暈染開,隻是學校課程有些忙的話,不會這麽多天都顧不上回消息吧?

他握著電話,翻來覆去思索了好久,撥通了她的號碼。

“嘟嘟嘟……”

電話提示音響了很久,始終沒有接聽電話的意思。

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

是她來了?

白川蒼禾連忙從**跳起來,連拖鞋都顧不上穿,忙不迭地跑下樓去開門。

“你怎麽不回消……”

“白川。”梁錦屏出現在門口,敲門的手指還懸在半空中。

“師姐?怎麽是你?”白川蒼禾有點失望地說道。

“你剛才說什麽?回什麽?”梁錦屏疑惑地看著白川蒼禾,閃身從他臂膀旁走進屋裏。

“沒什麽。”白川蒼禾不動聲色地關上門。

“你怎麽過來了?”白川蒼禾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來找你說點事。”梁錦屏接過水,輕輕抿了一口,淡淡地說道。

“什麽事?”白川蒼禾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