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入村狗蛋他和她

月色蒙蒙。

白霧茫茫的小路上,一輛馬車粼粼行進。

徐家眾人擠在一輛馬車上,非但沒覺擁擠,反而安心了幾分。

“沒想到秦廣竟是叛徒,嘖,大姐,你們怎麽會輕信這種卑鄙之徒?”

徐宜聽到二妹徐柔此話,不喜地皺起秀眉來。

“秦廣的妻子在你姐夫的珠寶鋪裏是個熟客,一來二去便熟了,這些年店鋪裏的珠寶都是秦廣的鏢局負責押送,從未出過差錯,所以……”

“唉,大姐,你和姐夫都是真夠糊塗的,珠寶是珠寶,這次可是我們徐家上下的身家性命啊!”

二姐徐柔喋喋不休地指論道。

徐宜臉上多了幾分惱意,正待還口,車廂外駕馬的餘川卻突然欣喜開口。

“爹,媳婦,二妹,前麵有村落!”

早就昏昏欲睡的徐曹一下子有了精神,滿麵紅光。

徐柔更是迫不及待道:“那就趕緊走啊,又冷又餓,到了村裏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車廂外的餘川沒接徐柔的話茬,“爹,要不要叫醒三妹夫,讓他出來看看?”

徐曹看了一眼縮在車廂最後,昏昏大睡的韓霸,遲疑不定。

“哎呀,讓他出去看什麽看,他懂個什麽,隻會殺豬而已!”

徐柔鄙夷地開口擠兌,並未察覺韓霸現如今在大姐一家和徐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不同以往。

餘川拽著韁繩,並未趕路,等待徐曹說話。

“算了,入村再說,讓霸兒好好休息一下吧!”

徐曹沉吟再三,這才開口說話。

餘川輕拽韁繩,馬兒再次前行。

同樣坐在車架上的車薦冷得將手縮進了袖口裏,渾身哆哆嗦嗦。

他伸長脖子探看前路,有些緊張地吸了吸鼻涕,“大哥,今日你們是如何脫離險境的?”

“全靠三妹夫力挽狂瀾!”

餘川態度冷淡,一心隻是往前趕路。

車薦雖然木訥,可還是察覺出餘川對他們一家隻顧自己逃命的不滿,便尷尬地咧嘴一笑。

“咱三妹夫這麽厲害?”

餘川隻當沒聽見車薦的話,默不作聲。

“之前我和徐柔兩人就在商量,要不要回去接你們呢,沒想到咱就碰上了……”車薦嘟嘟囔囔,再次縮了縮脖子,瑟瑟發顫。

“嗯!”

餘川應付地回了一聲。

車薦自討沒趣,便不再多說。

不過一碗飯時間,馬車便到了村口。

這是個不過百人戶的小村,村口有座簡陋的草房。

一個身形佝僂,年過花甲,鬢發皆白的老者正在草房外的小院中生火取暖。

馬車入村後,老者便警戒地提起金鑼,出門攔路盤問。

“哪來的?大半夜的進村幹嘛?”

餘川下了馬車,拱手致禮。

“老人家,我們是南山城人,往青州主城去,沿途路經此地,找不到半個旅館,能否在村中落腳休息一晚?”

“這……恐怕不行,半夜入村,誰知道你們有何居心,快走,快走!”

老者揮手拒絕。

餘川麵色尷尬,連忙開口道:“我們自然不會白住,有錢給的!”

說著餘川顛了顛腰間垂掛的錢袋,顯示分量足夠。

“說了不行,快走,走!”老者見此絲毫沒有動心,反而更要餘川離開。

徐柔在車上聽到老者如此蠻橫,氣得掀開車簾,朝著那守村的老者叫嚷。

“你不想掙這個錢,自是有人想掙這個錢,車薦,你給我喊,把村裏人都喊起來!”

車薦唯唯諾諾,不敢吱聲。

“你個草包!”

徐柔自車廂走出,站在車架上大喊起來:“誰讓我們夜宿家中,便有一份月銀。”

守村老頭又氣又急,連聲嗬斥:“一介女流,大半夜在村口亂喊,成什麽樣子!”

“那你讓不讓進村?”徐柔悍婦一般瞪大了眼睛問道。

守村老頭無可奈何,隻好點頭。

“你們小聲進村,跟我來!”

餘川詫然地看了一眼徐柔,車薦更不用提,滿目崇敬地衝著自己媳婦咧了咧嘴。

徐柔得意洋洋地回了車廂。

“女子這般,成何體統!”徐曹拉下老臉,叱責道。

徐柔並不在意,反而振振有詞。

“爹,對付這些刁民,就得這樣!”

特殊時期,徐曹不好繼續教訓徐柔,便不再多說。

守村老頭帶著餘川入村後,便沿著村中主路,不斷向村後行進。

零零散散的村中住戶,到了村後便更少了。

直到最後,老頭才在一個門扉破落的小獨院外停下了腳步。

老頭敲了敲門,壓低了聲音喊道:“狗蛋!狗蛋!”

嘎吱!

院裏主臥有人推門走出,是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淩亂蓬鬆的短發,破爛不堪的衣物,小臉兒五官雖然清秀,但髒兮兮的。

“咋了,爺?”

狗蛋還沒變聲,聲色輕細。

“這幾個人今晚在你這裏過夜。”

“行。”

狗蛋說著便開了門。

餘川將馬拴在門外,朝著車廂內招呼了一聲:“爹,行了,咱今晚有地兒住了!”

早就困倦疲乏的徐曹便由車薦攙扶著,下了馬車。

韓霸一直半睡半醒,到了地方後,便也跟著醒來。

徐家眾人跟著狗蛋入院,到了一間偏房。

徐柔捂著口鼻,借著昏黃的油燈四處打量,皺眉抱怨道:“是人住的地方麽,又破又髒!”

“有地方住就不錯了!”

餘川開始給自己一家整頓床鋪。

徐柔不再多說,連忙上前搶占稍好一些的床鋪。

“家裏有吃的麽?來一鍋熱稀飯最好。”

車薦凍得渾身瑟瑟發抖,指使狗蛋出去做事。

狗蛋清澈的眼中有些怯意,不敢違抗車薦的話,連忙轉身出門。

隻是少年才剛到門口,便被一隻大手輕輕搭住了肩頭。

少年身子輕輕一顫,抬起頭來看向身前高大的男子,緊張地瑟瑟發抖。

韓霸彎下身來,大手捏了捏少年肩頭輕薄的衣料,咧嘴一笑。

“自己一個人住?”

狗蛋點了點頭,滿目懼意。

“家裏人呢?”

“都死了!”

“那老頭不是你親爺?”

“是他把我養大的!”

“哦……”

韓霸輕輕地拍了拍少年嬌弱的肩頭,脫下了自己的棉大衣,披在了少年身上。

應是從來沒人對自己這般好過,少年恍然間睜大了眼睛,身子僵硬。

“外麵有些冷,穿上這大衣要暖和一些!”

韓霸笑容徐煦。

“嗯!”

少年借著昏黃的燭火看著身前男子的笑容,愣了一愣,似乎想要將這笑容記在心底一樣。

“天寒地凍的,這還把自個兒的大衣借給了別人,你不嫌冷,借給我們娘仨啊!”

二姐徐柔看到這一幕,碎碎念叨起來。

少年腳步匆忙地離開了偏房,似乎生怕身上的大衣被人拿走一樣。

韓霸抬手撓了撓頭,笑嘻嘻道:“二姐,有你念叨著我真不錯,我和大姐姐夫帶著爹,要是跑慢一步,就見不到你了……”

徐柔臉上一熱,自覺理虧,尷尬地閉上了嘴。

月色朦朧,寒氣如針。

狗蛋披著仍帶暖意的大衣,愣愣地看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稀飯,突然間就笑了起來,不覺著一串淚珠便也跟著流了下來。

她趕忙擦了擦淚水,笑意依舊,貝牙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