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當朕不敢殺你?

“我林學彥寒窗苦讀十年,好不容易才考上進士,怎麽就碰上這麽個昏君!”

林學彥現在很自閉。

距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十二年,為了大展宏圖、過上和前世不同的生活,他拿出了全部精力苦讀,百般不易才位列朝堂之上……

誰曾想,還沒來得及一展抱負,就發現皇帝居然是昏君。

“陛下,今天下大旱,流民成災,臣懇請陛下開國庫賑災。”

朝會之上,戶部尚書持簡啟奏。

金鑾寶座之上,有一單手托腮的女子,她頭戴垂簾金冕旒,一身明黃龍袍,此刻正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

“朕不是說過了嗎?國庫空虛,卿等再尋良策罷。”

“陛下不可!”

西北布政使趙立出列哭喊:“百姓流離失所,臣痛心疾首,懇請陛下施恩!”

女帝滿臉不耐:“你哭也沒錢,朕最近練丹……咳,朕最近研習岐黃之術,開銷不少。”

戶部尚書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餘下三公九卿見狀,也沒敢再觸黴頭,畢竟世人都知道大夏國國君沉迷修行,早已將國庫禍害得一幹二淨。

“諸位卿家可還有事啟奏?”

女帝見狀,打了個哈欠:“若無本奏,朝會便散了吧,寡人還得回去修煉。”

這話引得不少人暗自歎息,堂堂一國之君,不思社稷,反倒窮首於道術修行,委實令百官痛心。

然而女帝平日積威甚重,百官們即便心有憤慨,也不敢明說。

也就在諸公麵露無奈,準備退朝的時候。

一聲怒喝突然從朝堂最後麵響起。

“昏君!”

短短兩個字,讓諸公都是一驚。

所有人都紛紛回頭,想看看究竟是哪個不怕死的,敢在朝會上當麵唾罵皇帝。

原本起身打算離開的女帝也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眼神微眯,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沉聲發問:“誰說的?”

殿內一片沉默,突然間變得針落可聞。

萬眾矚目之時,一個年紀不大,卻貌比潘安的小侍郎站了出來。

正是林學彥。

麵對無數或震驚、或佩服、或看戲的目光,他怡然不懼,大步來到諸公最前端。

“稟陛下,是臣罵的。”

林學彥昂頭挺胸,毫不掩飾的承認。

女帝臉色更難看一分,她轉頭去看禦前太監:“此人是誰?”

老太監小心翼翼道:“回陛下,此人乃是元景年間新科進士林學彥,如今在翰林院任侍郎,負責陛下的起居注。”

“小小一個侍郎,膽子倒是挺大。”

女帝冷哼一聲。

“陛下,臣所言無愧天地。”

林學彥一臉的理直氣壯:“自陛下克繼大統以來,成日沉迷修行之術,朝政荒廢、社稷疏離,如今更是連災民都不管了!試問陛下,這難道不是昏君所為嗎?”

所有官員都愣愣的看著林學彥,心頭倒吸涼氣。

這小子……也太敢說了!

居然當著諸公的麵,對皇上破口大罵!

這小子就不怕砍頭嗎?

啪嗒。

不知是誰手裏的笏板驚得掉了下來。

女帝氣得臉色發白,她同樣沒想到,這廟堂之上,居然有人敢如此膽大包天!

然而更讓她火大的還在後麵。

隻見林學彥突然扯掉了烏紗帽,扔在地上:“臣寒窗十數載,拚了命入朝為官,不是為了這頂帽子。”

“臣為的是立萬民之命,繼先聖之絕學,開萬事之太平!”

轟!

這話一出口,朝堂之上直接炸了鍋。

首輔韓瑜回頭看著林學彥,目光一時有些失神。

無數的文官嘴裏喃喃自語,麵露羞愧。

就連在旁邊看戲的武官中,都有人一臉錯愕的看了過來。

立萬民之命,繼先聖之絕學,開萬事之太平……這是何等偉岸的理想,又是何等讓人欽佩的信念!

官當得越久,越是容易失了本心,正是因為自己做不到,大家才對有如此信念的林學彥欽佩不已。

這一刻,原本不屑於林學彥侍郎官身的人們,突然覺得這小子莫名順眼。

“餘俸餘祿,民脂民膏,拿著老百姓拿命交的稅賦,臣沒辦法心安理得的裝聾作啞。”

林學彥說著,竟是當場開始脫起官服:“陛下既然無心納諫,這官不當也罷。”

官服落地,林學彥隻著白衣,朝女帝拱了拱手:“臣,翰林院侍郎林學彥,請辭還鄉!”

“混賬!”

武官隊列裏,突然跳出來一個大漢,他大喝道:“區區一個侍郎,也敢以下犯上觸怒天顏!本將軍非得打得你皮開肉綻!”

說著,壯漢伸手抓過旁邊太監手裏的荊條,徑直就衝了過來。

林學彥麵不改色。

他開口前就對此有所準備,別說挨頓打,就是被砍頭他也不慌。

——就在一天前,他突然獲得了一個名為《萬世皇朝養成》的係統,還拿到了一次複活機會獎勵,既然女帝蕭茹月不是明君,他換個地方輔佐他人也無不可。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預料。

就在那武官衝過來的時候,女帝蕭茹月突然開口。

“慢著!”

“是……”

壯漢愣了下,心頭歎息……還是該再快點。

蕭茹月臉色鐵青,卻強忍住怒氣:“林學彥是吧,你很好,寡人記住你了。”

林學彥一點不慫:“陛下不用記住我,陛下隻需要記住自己是個昏君就是了。”

蕭茹月本來還想給大家一個台階下,畢竟真要把林學彥砍了,她就坐實了昏君的汙名。

可剛開口,她就被懟得額頭狂跳,一時忍不住咬著銀牙道:“……你真當朕不敢殺你?”

林學彥撣了撣衣袖,麵無表情開始念詩:“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咳……

好幾個文官不約而同的咳嗽起來。

好家夥,一言不合就作詩,人家曹植還得走七步呢,你張口就是這種級別的佳作,偏偏還是嘲諷皇上……

韓首輔的臉皮也抽搐了下——如此文才,如此氣節,怎麽就是個頭鐵的家夥?

他身旁的錦衣衛指揮使趙慶明側頭看了眼韓首輔,用眼神示意他:“這可是你們文官的人,你不保他?”

韓首輔回了個眼神:“陛下正在氣頭上,你當老夫和你一樣沒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