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詭秘短信

“小許,到底啥事啊,大過節的還要把人叫來上班,還給三倍工資,我們編輯部難不成是發財了?”

次日,當許晴剛走進編輯部的時候,老陳便扯著他那個獨特的大嗓門向她發起了詢問。

老陳原名陳衛國,原本是個高中的語文老師。因為和當時的校領導有些矛盾,所以憤然離職。

碰巧那個時候渝州文化傳媒剛剛收購了渝臨報社,老陳因為寫得一手好字在文化圈稍稍有些小名氣的緣故,就被聘請到了報社裏工作。

不過上麵一直都沒讓老陳當上總編輯,許晴覺得主要原因可能在於老陳這人實在太直了,說出來的全是別人不想聽的大白話,這要是當編輯的話,可能報社沒幾天就黃了。

這不,才剛回來第一天,老陳的話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小許啊,你說要創辦一個新欄目的事情我聽小馮說了,這事你可得悠著點,要真犯了什麽原則性的錯誤,那還真沒人幫得了你啊。你給我說說,你到底為什麽要搞這麽個欄目出來?”

“陳老師,我覺得作為一個媒體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實事求是。媒體不應該無端發布虛假信息,但是媒體本身也有監督的權利,如果發現事情和表麵上的不一樣,我們就應該發聲。陳老師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說得沒錯啊!小許你現在這個思想覺悟真是越來越高了,我一直都說的,做媒體的先是良心,再是賺錢。就和當老師一樣,當年我為什麽和學校領導鬧翻?他們說培養人才也應該從學生實際的家庭情況來看,有些事情是需要通融的。這簡直胡說八道!我就覺得當老師的餓著也沒事,隻要餓不死就要去為學生考慮。憑什麽家庭情況好的就要優先照顧?”

一旦說起和自己有關係的事情,陳衛國當即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馮冰原本是希望老陳勸一下許晴的。

這倒是不是因為他膽小。

其實關於新欄目的事情就算出了問題也和馮冰關係不大,但是對於許晴來說也許就是滅頂之災了。

“陳老師,我覺得你說得也太絕對了。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學校要是沒錢,就請不起好的老師,所以為了提升師資力量,學校本身也會進行一些取舍的。我覺得這些事情我們應該要理解一下……”

“胡說八道!看錢!什麽都是看錢!那能當好老師就有鬼了!什麽時代變了?在我看來,根本不是什麽時代變了,是人變了!這一天天的都往錢眼子裏鑽,能是什麽好人?文化這個東西,就是要不看錢才能做好。小馮,我來問你,你為什麽要來編輯部上班?你在這賺錢了嗎?娶媳婦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老師。我就是說有些事情大家都需要相互體諒一下,我來編輯部上班主要是因為了鍛煉一下自己,我爸一直說年輕人要多積累才能成才,所以……”

“那不就結了?積累就是沒錢,就是不在意錢。做好一件事就是要向著事情本身努力。我一直說現在很多媒體屁股都是歪的,為什麽?就是隻看著錢,也隻知道錢。我現在就覺得小許這個想法挺不錯的,就是一定要注意,不能以訛傳訛把風向帶偏了。因為是個人都會犯錯,犯錯了改正就行,不能上綱上線,這也是不對的。”

“不會的陳老師,我已經把案件過程裏比較奇怪的地方都總結出來了。”

陳衛國雖然不是主編,但因為年紀的緣故在編輯部威信還有是的。

許晴畢竟年紀還小,所以方方麵麵都會比較尊重老陳,叫他一聲陳老師。

“那個我看過了,寫得很不錯。就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啊,陳帆這個人我知道,也見過幾次,但我就不喜歡這個人,他寫的東西和他的人完全不一樣。而且這麽一個人,到底怎麽才能惹下那麽大的仇恨,你說歹徒不止一個人,而且還不是為了錢,單單就為了把他給殺了。這個實在是不太能讓人信服。”

“可是在邏輯上……”

許晴稍稍還想要爭辯一下。

“邏輯是邏輯,現實是現實。有些東西他聽起來怪,那裏麵肯定就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做媒體就和做文化一樣,一定要懂得鑽研。鑽研你知道嗎?小許。就是弄不懂的事情一定要去弄懂才行,不能覺得差不多就行了。陳帆這個事情,他要是真得罪人了,那你就得知道他得罪的是什麽人,什麽人有那麽大本事,又是殺人,又是把刑警中隊的中隊長給搞下來了。這事情要麽就是背後沒文章,要麽背後就全是文章,你自己要確定好啊小許,不能隻是邏輯什麽的,那東西沒用的。”

老陳的這番嘮叨的確是讓許晴有些心驚。

因為陳衛國的確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如果自己選擇相信顧正,那麽老陳說的那些推測就極有可能是真的。

這麽一來,這件事最後到底會被鬧得多大,會產生怎樣的漣漪,許晴怕是都不敢去設想了。

“那……陳老師你是支持我這個新欄目的嗎?”

許晴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

“支持,當然支持,我一開始就說了,要是有問題,就應該找出來,這是我們的責任。但是,你現在這麽搞還是太草率了,萬一上麵有想法你一問三不知的,不是要出事嗎?所以倒不如去讓小馮去了解一下,這個陳帆活著的時候到底幹了點啥。現在這是我們誰也不知道,隻能靠猜那怎麽行?”

“我去了解嗎?可是……我要去哪裏了解這些事?”

馮冰聽老陳這麽一說,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越來越覺得這個新欄目一旦上線就會立刻超出編輯部能夠控製的範圍,到時候都不知道會搞出多大動靜。

“還是我去吧,我記得陳帆生前是渝州傳媒旗下出版社的名譽編輯,和我也算是同事了。”

許晴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做出了決定。

“陳老師我覺得你這回說得特別有道理,這事情要麽就是我們想太多,要麽就是背後藏著大事。既然這樣的話,一定要認真了解清楚才行。我可以去出版社那邊問問,看看陳帆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哎!這就對了。隻要準備做得充足,那不管有什麽事都不用擔心了。”

所謂薑還是老的辣,陳衛國的這番提醒的確讓許晴又多出了一些思路。

但這件事,她必須要先回去和顧正商量一下。

因為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會去把發生在渝臨縣的三起惡性案件串聯在一起。

一旦因為自己的草率而打草驚蛇的話,那結局一定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

時間是正月初二早上十點半,就在許晴聽從了陳衛國的建議,匆匆趕回家想同顧正商量的時候。

在縣公安的內部,也因為同樣的事情,產生了某種連鎖反應。

孫濤依舊還是無法完全接受劉楚雲對於案件的判斷,雖然在這之前他對於劉楚雲是充滿了敬佩,可唯獨這件事,卻讓孫濤產生了疑慮。

劉楚雲一直都不是武斷的人,但在顧正的這件事上,他卻表現得異常武斷。

這讓孫濤感到非常不解。

就算顧正真的參與了之後的兩起案件,但關於陳帆遇害一案又要怎麽解釋?

楊旭現在隻能算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然而要確定他就是殺害陳帆的凶手還需要更為確鑿的證據。

在這種情況下,顧正當時的選擇也就不能被算作嚴重的瀆職行為。

就算他真的參與進了之後的案件中,但在陳帆的這起案件發生時,誰都不知道之後還會出現其它的案件。

可劉楚雲卻一意孤行地給了顧正處分以及讓他停職,這更讓讓孫濤加重了疑慮。

因為還有另一種假設,如果顧正沒有被停職,那他就有很大可能參與到王農心一案的調查中,這樣也就有機會掩蓋自己在現場遺留的指紋。

除非劉楚雲從一開始就能預測到未來的發展,否則這兩起案件中前後邏輯就完全是相反的。

換句話說,如果顧正不被停職的話,那麽王農心就很可能被確認為自殺。

如果王農心被確認為自殺,那槍殺的兩名安保人員又會遭遇怎樣的結果?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孫濤被陷入在這樣奇怪的邏輯中難以自拔。

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幾起案件的前因後果串聯起來,更無法找到其中必然的關聯。

但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

孫濤抬起頭的時候,眼中布滿了血絲。

他因為一直都在思考著這些難以理清的問題所以一整宿都沒有睡著。

李霞沉默地走進了辦公室,隨後站在辦公桌前,有些擔心地看了眼孫濤。

“孫隊,你還好吧?”

“沒什麽大事,你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我們已經在運鈔車的發現地點進行了地毯式的搜查,但目前還沒有發現失蹤現金的下落。孫隊,我覺得很奇怪,泊水鄉這段時間一直都有下雨,道路比較泥濘。五千餘萬現金就算依靠人力運輸也不可能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跡,所以現在基本能確定在運鈔車到達泊水鄉的時候,車內的現金應該已經被轉移了。所以我們之後……”

李霞非常詳細地向著孫濤匯報了案情的進展,並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來刑警隊的時間不算太長,卻也從來沒見過孫濤這樣疲憊的模樣。

“找,繼續找,擴大搜索範圍。從運鈔車離開公路最後一個監控的地點就開始地毯式搜查。就算把整個渝臨縣周邊的農郊翻個底朝天,也必須要找到現金的下落。我不相信離開公路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那輛運鈔車。它難道是長了翅膀一路飛到泊水鄉的嗎?”

“可是孫隊,如果真的找不到線索怎麽辦?這次的運鈔車失蹤案明顯經過了嚴密的策劃,甚至連監控消失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在離開公路之後,運鈔車的行徑路線明顯避開了所有的道路監控,最後才突然出現在了泊水鄉。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麽簡單,我們都知道想要轉移五千多萬現金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更何況轉移之後要如何使用也是一個巨大的問題。所以……”

李霞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停住了,她看了看孫濤的神情,卻始終未曾將之後的話說出來。

“說啊,為什麽不說了?無論是逃避監控,轉移現金還是最後的使用,一般的劫匪都不可能在這些事情上完全不漏破綻,那然後呢?”

孫濤的神情讓李霞內心中產生了一些擔憂。

“然後,我想說我們可不可以換一種調查思路。在繼續尋找到運鈔車從離開了渝臨縣之後的行蹤外,要不要在抓捕顧隊這件事上……”

在整個刑警大隊裏,誰都知道孫濤和顧正的關係非常好。

也正是因為這樣,李霞在考慮了半晌之後還是保留了原本對於顧正的稱呼。

“沒有必要再叫他顧隊了,在案情沒查明之前,顧正的確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孫濤搖了搖頭,並沒有因為李霞的話在情緒上產生什麽變化。

“但在我看來,你說的這兩件事本身沒有任何區別。”

“沒有區別?這是什麽意思?”

李霞對於孫濤的話產生了一些不解。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顧正就是王農心案和運鈔車案的主謀,那他在殺死兩名安保人員之後,現在一定和那五千餘萬的現金待在一起。我們找到了現金也就等於找到了顧正,而如果他現在並沒有和現金待在一起的話,那他殺死那兩名安保人員的理由又是什麽?”

“除非那兩名安保人員是被顧正劫持的。”

李霞順著孫濤的思路繼續說道。

“說得好!隻是這件事顧正不可能做到。運鈔車和一般車輛最大的不同就是駕駛座後方是被鋼板所阻隔的,顧正不可能待在車廂裏去威脅兩名安保人員,但如果當時他是在副駕駛座位上,那被威脅的對象也應該隻有一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孫隊你是覺得那兩名安保人員本身有問題?”

“這隻是我個人的推測,但目前來說這反倒是最可信的理由。而且就算老顧真的策劃了這起案件,我們想要抓到他也是難如登天。與其在這件事上浪費力氣,倒不如去把那兩名安保人員的身份底細調查清楚。我不相信他們是在安保公司裏認識之後才策劃了這次的案件,所以關於這兩個人的關聯,關於是誰讓他們負責的這次押運,而這兩個人又是怎麽進的安保公司,這些事情反而是我最關心的。至於外界的說法,那是他們的事情。李霞,你來隊裏的時間不長,必須要學會頂住壓力,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

李霞向著孫濤用力的點了點頭。

雖然也不知道孫濤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又把顧正叫成了老顧。

但對於他的破案思路,李霞除了佩服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孫濤目送著李霞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隨後才緩緩地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手機。

他再一次打開了手機的短信界麵,盯著屏幕看了許久。

而在那上麵,隻有一行短短幾字的話語。

“查一下兩名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