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毫無破綻之人
“趙陽付，男，37歲，本科學曆。七年前因為一起高利貸案件遭到起訴，但因為證據不足最後無罪釋放。在之後的兩年裏，趙陽付行蹤成謎，推測並不在榆林縣內活動。直到2008年3月，他才再度回到榆林縣，而那個時候渝州文化傳媒才剛剛起步。趙陽付在結識了劉豫西之後大受重用，一路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薛延調查的速度遠要比孫濤想象的快上許多。
僅僅兩天之後，兩人又再度於那個不起眼的麵館之中碰頭，而這個時候薛延顯然也對趙陽付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老孫，我還調查了他的私人賬戶以及一些通話記錄。但從頭到尾都找不到哪怕一點點的問題，趙陽付這個人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而且至今還是單身，居住在一棟單身公寓裏，連房子都是租的，你敢信嗎？”
“趙陽付的工資標準應該已經超過我們縣城平均工資很多了對嗎？”
孫濤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
“反正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都高，但那些錢就存在他的戶頭裏，除了日常所必需的開支外分文不動。如果你現在不是在讓我查陳帆案的真凶，而是在評選我們榆林縣十大傑出青年的話，我覺得這個趙陽付可以入選。”
薛延快速地吧嗒了兩口麵，嘟嘟囔囔地說著。
“那關於趙陽付當年被起訴的那個案子，你深入調查過了嗎？”
孫濤看起來像是沒什麽胃口，眼見著碗裏的麵條都漲了一層，他卻連筷子都還沒動過。
“查過了，2006年的時候我們隔壁縣有過一樁因為追債而導致被害人死亡的案子。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因為做小本生意的時候資金鏈斷裂，向高利貸借了大概二十萬，最後沒還上被人打死了。趙陽付那個時候是在高利貸裏負責出賬的，被害人就是從趙陽付那裏拿到了借款，所以起訴的時候也連他一同起訴了。不過後來那個案子出現了變化，有一份新的證據能夠證明被害人死亡的原因並不直接來源於高利貸公司本身，而是他們將追債的業務委托給了另一個專業的追債公司。所以最後判決的結果是兩家公司的法人以及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凶手都受到了處理，公司也直接停業了，但趙陽付最後並沒有受到任何處罰，甚至還自掏腰包給了死者家屬大約兩萬餘元的安撫款，這事情也就算是徹底了結了。”
“也就是說這個趙陽付是出淤泥而不染，雖然身處灰色地帶，卻不僅僅潔身自好而且極為自律，甚至沒有任何愛好，是這樣嗎？”
“目前來說的確是這樣。”
薛延點了點頭應道。
“那他還算是個人嗎？！我們幹這行那麽多年了，你有見過其他像趙陽付這樣的人嗎？”
“別激動，你激動個什麽勁老孫？我說實在的，這樣的人我辦了這麽多年案子也沒有見過，我現在隻是覺得這事情真的有點怪。這麽說吧，我也不傻，你上次提到了陳帆的案子，又讓我幫你去查趙陽付，那顯然趙陽付和這個案子是有關聯的。我們先不說楊旭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凶手，就單說趙陽付這個人，他給我的感覺實在不像是個真人。我們都知道高利貸的案子一般來說找到的公司法人都是從一開始就給了錢負責頂包的，而真正的幕後非常難抓到，而在那起案子裏我可以很確定真正的放貸人並沒有被抓到。但其實我在看了卷宗之後一直都有個疑問。當時被害人是從趙陽付手裏拿到的錢，那麽這個趙陽付當年在高利貸公司裏到底充當的是個什麽角色？我現在打算重新去調查一下當年的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畢竟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趙陽付擔任渝臨出版社編輯部的主編這當中有著明顯的斷層。”
“都什麽時候了，老薛。你現在去查這個……”
孫濤顯然對於薛延的說法有些不報希望。
“老孫，你覺得在這件事上你得相信我。趙陽付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麽，他在消失的那兩年裏又幹了什麽，以及劉豫西是怎麽找到他的，又為什麽會重用他，這些事情如果不能了解清楚的話，那在這個人身上的疑團我們就無法破解。而想要知道這些事情，切入點就隻有當年的那起案子。”
“那你現在要我做什麽？”
孫濤是多麽精明的一個人，在薛延說出了這些話之後，他就已經感覺到了薛延心裏的想法。
畢竟調查這種事，最重要的隻有結果。
而薛延在結果還沒出現之前就把他約來了這裏，顯然不可能隻是為了交流案情。
“我要你和我說實話。老孫，你別瞞我了，你這個人從來都不喜歡麻煩別人。但在這件事上你實在太積極了。特別是在你對趙陽付這個人根本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我不相信有什麽線人可以讓你直接轉移調查的方向。而且，就算存在這樣一個線人，你也應該直接和劉隊去說，而不是來找我去秘密調查。除非那個線人的身份絕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薛延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甚至沒有絲毫遮掩地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孫濤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薛延的問題，畢竟這件事牽扯的實在太大了。
“是不是老顧找過你了？”
薛延見孫濤不說話，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孫濤的神情在這時出現了些許細微的變化，他一直都死死盯著眼前那碗已經漲開的麵條，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老薛，隻有這件事我不能說。但是如果現在你也覺得趙陽付這個人有文章的話，那說明我的情報沒有任何問題。”
“你到底在和我扯什麽蛋？！都已經到這種時候，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如果顧隊真的找過你，你就應該告訴我，他才是這些案件的核心人物，你難道不明白這些嗎？”
看到孫濤猶猶豫豫的模樣，薛延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卻又不好在這樣的場合發生太大的聲響，所以最後隻能把罵人的話給憋了下去，就這麽死死地盯著孫濤猛看。
“我怎麽不明白？我就是明白才會來找你幫忙。老顧這人比誰都聰明，辦案的時候也比誰都拚命。你要我相信他會去搶劫運鈔車，還不如讓我相信月亮是方的比較容易。但我們是警察，是警察就不能憑個人感情一廂情願地辦案。現在的情況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老顧，就算他是無辜的，但他會涉入這一連串案件裏也不可能隻是巧合。老薛，你真的冷靜點，如果你還想把案情查的水落石出，就暫時忘掉這個人，去把其它的事情做好。我向你保證，隻要我們找到哪怕一丁點老顧是被冤枉的證據，那就算搭上性命我也會把案子查個底掉。可在這之前，我什麽都不能告訴你。”
孫濤其實已經說得很多了，可在關鍵問題上他依舊連半句都不願透露。
這樣的壓力並不是常人能夠理解。
顧正的線索對於現在的案件而言是一個驚天大雷，如果薛延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同樣隱瞞不報的話，那麽犯了紀律的人就會從一個變成兩個。
更何況，就算再怎麽信任薛延的為人，但在孫濤心裏，他也必須把事情做到萬無一失的程度。
“我真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薛延輕輕地歎了口氣，隨即方才臉上的怒意也隨著這聲歎息而消失不見了。
“之前大家都會在隊裏比較，到底是孫隊厲害一點還是顧隊厲害一點。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我肯定會站老顧更多一點，畢竟老顧喜歡身先士卒，老孫你倒總喜歡待在辦公室裏。”
“我這人不喜歡動，而且有些事情太衝動了不好，容易影響判斷。隻不過這一次，那個喜歡動的人不在了，所以就算再不想動也得動起來了。”
孫濤淡淡應了一聲，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再給我一周時間，我一定給你把趙陽付這個人查個底掉，無論他隱藏了什麽，我都一定會徹底地挖出來。但是，就當是我個人的請求，如果可以的話……你一定要保護好老顧的安全。”
“我會的，如果我能遇到老顧的話，我一定會辦到的。”
“嗯。”
麵館中最後的畫麵，是這兩人心照不宣的點頭。
隨後薛延放下了已經空空如也的麵碗，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而孫濤則是終於低下頭，開始品嚐起那碗已經徹底漲開的羊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