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怎麽下得去手

寧檬定定神,搖搖頭表示沒什麽,轉向張四嬸說:“四嬸,譚春可能是從秀梅口中聽說的你小時候的事。”

張四嬸倒吸一口冷氣,恍然大悟:“對對對,我怎麽沒想到呢!這事我是跟秀梅提過。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就不那麽怕了……”

她不怕了,寧檬卻仍然覺得怕。但不能表露出來,努力把記憶中突然翻起的東西壓回去,勉強衝張四嬸一笑:“後來呢?”

“後來,秀梅放假回來又去看她……”

那陣子秀梅學校學習緊,一個月沒回家,恰好錯過了譚春“山神奶奶上身”的最初階段。放假回來時,譚春已經被鎮上很多人奉為真神了,就連張四嬸也已半信半疑。

秀梅嗤之以鼻,說那丫頭可會作戲了,肯定又是裝的。

吃過晚飯後,就跑去找譚春了。

這一去,再也沒回來。張四嬸還以為她像往常那樣留宿在譚春那裏了。第二天早上過去問時,譚春用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對張四嬸說,昨天晚上秀梅的確來過,但很快就走了。

事關寶貝閨女,張四嬸忘記對譚春的懼意,質問道:“譚春!你告訴我,秀梅到底去哪裏了?”

譚春臉上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陰沉,森森說:“叫誰譚春?我是山神!”

張四嬸還要開追問,被不知從哪裏衝過來的張四叔打了一巴掌。張四叔吼叫著:“死老婆子,誰讓你在山神奶奶跟前撒野的?活夠了是不是?”

張四嬸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她知道自己男人這陣子跟鎮上其他人一樣迷信這個“山神奶奶”,竟沒發現是什麽時候迷成這付模樣的。

張四嬸的脾氣卻不是任人打的。她當場就正麵反麵還了這老東西七八個耳光,撕扯著扭打成一團。

突然有人跑來:“四叔四嬸別打了!找到秀梅……的鞋了!”

秀梅的繡著紅梅花的一雙黑布鞋出現在河灘上,以安安靜靜的姿態,表示著它們的主人已經消失在河水中。

*

張四嬸枯瘦的手緊緊攥起,臉微微抽搐:“秀梅絕不是會自殺的人。她去譚春家以後就出事了,是那個妖用妖術殺了她!譚春身上附的絕不是山神奶奶!山神奶奶庇護十裏八鄉幾百年,絕不會害人!她是妖,是惡妖!”

程遠洲不由把目光投向寧檬腳上的黑布鞋。原來這不但是去世的人的鞋子,還是出事那天穿的……太不吉利了!

寧檬小聲問張四嬸:“我穿的這雙鞋,不會就是……”

張四嬸也在看它,黯然神傷,點點頭。

寧檬為難地:“這麽有紀念意義的鞋子,怎麽能……”

程遠洲:“對對對,快脫下來還給四嬸。”

張四嬸慈祥又憂傷地微笑道:“不,你穿著吧,看你穿著它,我就覺著我姑娘又回來了。”

“謝謝四嬸。”她飛快地答應著,把程遠洲的爪子拍了回去。

“不過……”寧檬眼中閃了閃,“關於秀梅的死,張四叔可不是這樣跟我們說的呢。”

不久之前,張四叔跟他們說,秀梅是洗衣服時掉進河裏的,跟四嬸的說法不一樣。

都是描述秀梅的死,張四叔為什麽刻意編造了一個相對溫和的說法,把人盡皆知的“自盡”說成意外?

他是在下意識地逃避什麽。這老頭有問題。

寧檬問:“四嬸,秀梅出事的那天晚上,張四叔在哪?”

張四嬸愣了一下,答道:“他在親戚家喝酒,喝醉了就住人家家裏了,那晚沒回去。”

“您之後找親戚證實過嗎?”

“那倒沒有。”

“四嬸,麻煩您把四叔單獨叫來一趟。”

……

四嬸滿腹狐疑地去找她家老頭的時候,寧檬和程遠洲躲在破屋裏,木條窗格投進來一條一條的光線越來越暗。

“天快黑了。”寧檬憂愁地說,“譚春對我們明確產生了殺意……你說,追殺者上一局被你殺死了,是不是不會出現了?”

程遠洲:“……最好做壞一點的打算。”

她歎口氣:“說得也是,以這遊戲的尿性,不會那麽輕易放過我們的。”

“不用擔心,這次我有武器了。”

程遠洲手伸向腰側,“嚓”地抽出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麵具下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嘻嘻的模樣與這凶器很不配套。

這是上一局撿的裝備,這一局剛啟動時,它就出現在他腰上的刀套裏了。

寧檬的憂心並沒有減輕多少。她看他一眼,說:“打起來的時候,忘掉所謂的自愈能力,別隻知道硬拚,記住我教你的躲避攻擊的招式。”

他嘴角一彎:“我記得了。我不能死,我死了誰保護你?”

她歎口氣,把匕首拿過來握在手中:“之前把這茬忘了,應該教你幾招刀術的。臨陣磨槍吧。要這樣握刀……”

她簡單比劃了沒幾下,外麵就傳來聲音。兩人趕緊蹲下,避在門邊。

張四叔“哎哎”地叫著:“死老婆子你帶來這裏幹嘛?這宅子不是沒人住了嗎?哎哎動口不動手啊!別推我!哎呦!你怎麽踢人呢!”

張四叔在慘叫聲中一頭撞進了屋門撲倒在地。

屋裏藏的倆人均向隨後走進來的張四嬸投去敬畏的目光。

張四叔罵罵咧咧地往上爬:“死老太婆你……”

一抬頭,看到一白一黑兩個人影,嚇得腿一軟跌回去:“你們,你們……”很快看清了,驚道:“是惡鬼!來人啊……”

張四嬸一腳踹在他腿上:“敢嚷嚷老娘打死你!”

張四叔哆嗦著道:“老太婆你敢跟惡鬼勾結,看山神奶奶連你一起……”

“要把我們怎樣?”寧檬悠悠上前一步,把穿著黑布鞋的一隻腳探出去,“把我們推進河裏淹死,然後把鞋子擺在河灘上嗎? ”

張四叔臘黃了臉:“你……你胡說什麽……”

寧檬臉上一冷,眼角眉梢格外鋒利:“你是怎麽下得去手的?”

張四叔:“我不知道你在說啥……”

“是你的山神奶奶吩咐你把秀梅推下河的,不是嗎?”

審問密度過大,張四叔反應不過來,一時張口結舌。程遠洲見天色將黑,有些等不及了。活動了一下手腕:“要不,上個刑……”

卻見身影一閃。回過神來的張四嬸已經發瘋一樣衝上來,對著他劈頭蓋臉一陣毆打。

程遠洲:“……”

張四嬸一邊打一邊哭罵:“是你殺了秀梅?竟然是你?”

張四叔跪在地上抱著腦袋哭叫:“我沒有!我沒有!我把她……”

寧檬心中一動,拉開張四嬸,問他:“你把秀梅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