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返家

71返家 燃文

離別的時間終於到來了。

瑪麗在丈夫的攙扶下坐進馬車,拉開窗簾和站在大門口的親人道別,簡握住瑪麗從車窗裏探出來的手,聲音溫柔又充滿安慰:“瑪麗,下次再見的時候,一定能夠看到你的孩子了,祝你一切順利,平安幸福。”

簡的話讓柯林斯夫婦不約而同報以感激的微笑。

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久了,瑪麗當然知道這樣的祝福有多難得。她同樣真誠的祝福她的好姐姐一定會健健康康的把小寶貝生下來。並再三的囑咐對方,讓她別忘記自己昨晚和她說過的話。

同時,知道這個時候生產和死神搏命沒什麽區別的她更是壓低嗓門不厭其煩地再一次叮囑自己的姐姐。

“把我昨晚給你的那個玻璃瓶收好,生產的時候帶進去,感到沒力氣或者想要暈倒,就立刻把瓶子裏麵的**喝了——它會幫你度過難關的。”

簡雖然滿心困惑,但還是認真地安妹妹的心:“回去後我就讓女仆編條繩把它纏起來戴在脖子上,你放心,我會時刻戴在身上的!”

知道簡的承諾從來不打折扣的瑪麗頓時鬆了口氣,知道她是真的聽進去了。這才又再一次的和父母還有姐夫賓利先生告別。他們說了和簡幾乎沒有差別的祝福話語,瑪麗發自肺腑的表示了感謝。馬車在柯林斯先生的命令下動了起來。

噠噠噠……

馬蹄有節奏地敲打在地麵上,瑪麗趴在窗口使勁地衝著已經回身走到台階上的家人們揮手,隨著車夫的驅馳,貝內特夫婦等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又行駛了一段路程,馬車拐彎,朗伯恩就在她的視野裏徹底消失了。

瑪麗禁不住眼圈一紅,眼淚吧嗒吧嗒的流了下來——完全沒辦法控製。

柯林斯連忙手忙腳亂的安慰她。

“表妹不要難過,再過幾個月嶽母就會去亨斯福德陪伴你了。等到孩子出生後,我們也能來朗伯恩做客,到時候正好可以讓嶽父他們看看我們的孩子——我知道他很期待我們的孩子出生呢。”

女人就是這樣,不哄還好,越哄越想哭。瑪麗又是個被丈夫寵壞的,眼淚掉的更凶。她攬住他的脖子蹭:“可我現在就想他們怎麽辦?”哭泣讓她鼻音有些濃,聲音糯糯軟軟的,像是在撒嬌。

已經很久沒有被表妹這樣癡纏過的教區長先生立刻不受控製的紅了臉。被表妹蹭過的地方就像是過電一樣酥麻。

往日哪怕是短途旅行也會讓牧師先生覺得格外的難捱,今天的時間卻彷佛打了雞血一樣,過得飛快。

柯林斯覺得他隻不過是和表妹說了會話、打了會牌、摸了會她還沒隆起的小肚子,就夕陽西下,亨斯福德近在眼前了。

柯林斯夫婦進村的時候,做妻子的已經歪頭枕在丈夫頸窩裏昏昏欲睡了。做丈夫的也沒好到哪裏去,時不時輕拍妻子背脊的手也不知道什麽放下了,眼皮耷拉,同樣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旅途就是這樣,不論長短,總是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疲憊。

在管家和仆人的簇擁下回到家裏,一切和瑪麗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瑪麗卻有些尷尬,總覺得大家在偷偷打量她。

當然,這隻是她的心理問題,事實上牧師宅不論是管家還是仆人都巴不得女主人能夠早點回來——他們受夠了男主人陰晴不定的苦。

一場洗去旅途疲憊的沉睡後,瑪麗很快就感覺到大家對她的歡迎程度了。她的貼身女仆麗塔詳細的向她描述了這一段時日以來牧師宅的種種生活——其中的重點自然是瑪麗的丈夫,他們的男主人。

當瑪麗聽到柯林斯幾乎夜夜都抱著酒瓶入睡時,心就像打翻的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雖然早就猜到她不在家的時候丈夫必然和酒精有過親密接觸,可是她卻怎麽也無法想象那樣一個擁有克製力的男人竟然會有一天把自己變成一個酒鬼,成日裏用酒精麻痹自己。

麗塔幾乎是抹著淚對瑪麗說:“太太,您要再不回來,勞倫斯醫生都要在咱們這兒常住了。凱瑟琳夫人不止一次讓先生放下酒瓶甚至不惜用聖職威脅,可都沒用——先生置若罔聞,把高度酒當成知己伴侶一樣的沉溺。麥考斯先生已經琢磨著要派車去接您——哪怕先生怪罪也顧不上了。”

從貼身女仆的話裏,瑪麗已經清楚感受到了當時大家的處境和丈夫的自我折磨,作為牧師宅的女主人,她由衷為自己的任性感到慚愧。

在主仆倆說話的時候,牧師宅的男主人走了進來,麗塔急忙屈膝告退,他看著妻子臉上因為酣眠而泛出的暈紅,嘴角愉悅上揚,“你睡的時候我怕吵醒你,凱瑟琳夫人和安妮小姐她們都有派仆人過來的傳話,說今晚設宴為你慶祝呢。”

瑪麗仰麵讓柯林斯把一綹溜到額前的發絲鋝回耳後,有些不好意思:“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她還在為自己的不告而別感到心虛。凱瑟琳夫人說話向來不留顏麵,她要真把瑪麗從頭批到腳,瑪麗也無法可說。

看穿妻子心思的牧師先生有些忍俊不禁,“別擔心,夫人不會拿你怎麽樣的,別忘了你肚子裏的這個小家夥。”他的手在瑪麗腹部摩挲了下。

瑪麗有些不好意思地歎氣,“表哥,寶寶還沒有出生就一直做我的護身符,它會不會不高興?”

“不,我相信它會更高興自己能夠保護媽媽。”夫妻倆額頭相觸,“表妹,不止是我們的小寶貝,就是我,也以能夠讓你平安喜樂為榮。”

瑪麗的眼眶頓時濕了。

“嗚嗚……不準說這樣讓人想要掉眼淚的話,孕婦掉眼淚不好,你這樣會讓我忍不住!”她用手捶丈夫的肩窩抗議,眼睛裏的歡喜和甜蜜卻讓她的丈夫快活的想要用力的親吻她。

“好好好,我保證以後不說了,絕對不說了。”亨斯福德的教區長褪下了身上的聖潔光環,像個普通男人一樣在妻子的粉拳攻擊中將她用力摟抱,那虔誠幸福的模樣,彷佛他擁抱的就是整個世界。

羅辛斯莊園的主人正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走進羅辛斯,瑪麗就發現幾乎所有的女仆都會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她——那些眼神有嫉妒也有好奇更多的是濃鬱的化不開的羨慕。

這些古怪的眼神讓瑪麗心中不安,但她很快就被凱瑟琳夫人明則嚴肅實則關心的注視吸引了注意力。

內疚幾乎要將瑪麗整個人淹沒——這時候的她想起了凱瑟琳夫人曾經向她尋求過的保證。她也確實認真向對方保證過會好好管理牧師府讓柯林斯無後顧之憂。

事實上她食言了,不但沒有做到自己曾經答應過的事還給自己的丈夫增添了不少麻煩。就在瑪麗以為凱瑟琳夫人會狠狠訓斥她的時候,凱瑟琳夫人卻說了一句分外暖人心窩的話。

“回來就好。”她幾乎是用一種安撫的語氣在和瑪麗交談,“你離開後我一直想讓威廉去接你,但那個時候的他簡直就像個酒瘋子一樣惹人厭煩,”夫人苛責地瞥了眼自己任命的教區長先生,柯林斯不好意思地衝著自己的恩主撫了撫胸算作賠罪。“不管我說什麽都聽不進去——幸好你有了喜訊,否則這個牛角尖還不知道他能不能鑽出來呢。”

“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錯。”牧師先生誠懇賠罪。

“知道認錯還不算無藥可救,”凱瑟琳夫人板著麵孔,“不過我更希望聽到的是下次不會再犯的保證,威廉,你很快就不僅僅是一個丈夫了,要為瑪麗肚子裏的孩子,你未來的繼承人塑造一個好榜樣。”

牧師先生當然是點頭如搗蒜,他分外了解了凱瑟琳夫人未盡的話語之意。就連瑪麗同樣聽懂了。她有些難堪又有些窘迫,知道凱瑟琳夫人這話未必就沒有借題發揮的意思。確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稱不上是個好妻子,也算不上是個好母親。

安妮安慰地握了握瑪麗的手,衝她眨眼。瑪麗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起來,她對安妮也少了一份解釋。在亨斯福德關係和她最近的就是安妮,她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幾乎無話不談——她卻在婚姻出現問題的時候,沒有和友人商量,徑自選擇了賭一把,選擇了不告而別。

安妮如果不是心寬,現在指不定還懶得理睬她呢。

知道孕婦不能過長時間處於精神緊繃狀態的安妮很快就把自己小寶貝提溜了出來作話題。

小公主的出現讓凱瑟琳夫人麵上的線條都為之柔軟了。她小心翼翼地從勞倫斯太太手裏抱回了自己的小外孫女,親昵地蹭著小家夥粉粉的鼻尖。

瑪麗眼神溫柔地看著這一幕,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一種往日從未有過的情感來……也不知道她腹中的這個孩子是男是女,會不會也像小尼迪和西爾維婭這樣漂亮。

“好像胖了不少,”瑪麗忍著湊到近前去看的衝動,對安妮比劃了一下,“皮膚也白淨多了?”

“嗯,孩子都這樣,”安妮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特別是小嬰兒,幾乎一天一個樣呢,前天表哥接到信要去倫敦,他恨不得把西爾維婭也打包帶過去——如果不是我和媽媽千方百計阻止他的話……”

“帶過去?”瑪麗咂舌,“他又要忙正事又要帶孩子,顧得過來嗎?”

“當然顧不過來,”安妮肯定地說,“他之所以會做出這樣任性的要求,不過是因為害怕去了幾天倫敦,回來就認不得女兒了。”

瑪麗眨巴了兩下眼睛,安妮忍俊不禁,“很傻對不對,等你的孩子出生了,你在看柯林斯先生吧,他絕對要比我先生誇張的多——哦,瑪麗,你不知道柯林斯先生有多渴望這個孩子,”安妮神神秘秘地附耳湊向瑪麗:“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你不在亨斯福德的時候,柯林斯先生可大大得罪了母親,母親對他的所作所十分生氣,不止一次表示等他銷假回來後,要好好的責罰他——結果呢,僅僅是幾封從朗伯恩寄過來的快信,就讓她老人家徹底原諒了他。”

“信裏寫了什麽?”瑪麗很會捕捉重點。

安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跟我來。”她帶著瑪麗躡手躡腳離開了起居室。柯林斯很快注意到這一點,眉頭不由一皺。凱瑟琳夫人不滿的用食指叩了叩桌麵,示意他回神:“這裏是羅辛斯!”語氣裏的自信和霸道彰顯無遺!

柯林斯自然連連道歉,同時也為自己的關心過度感到羞赧。確實——這裏是羅辛斯,亨斯福德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就是真有個什麽危險,也會在第一時間扼殺於萌芽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