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悸動

4悸動 燃文

前往梅裏頓的路上,柯林斯先生不停地向伊麗莎白獻殷勤,講述著他曾經聽過的蹩腳笑話,一再提及他那幢漂亮的房子和凱瑟琳夫人對他的慷慨。簡同情的看了眼妹妹,被基蒂和莉迪亞拖到前麵去了,隻有瑪麗被伊麗莎白強留了下來,陪著她一起‘受苦’。

事實上瑪麗沒覺得這是受苦,她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柯林斯先生身上,而是周圍的田野和無盡的鄉村風光中。

這兒真的是太美了,無論是清新的空氣還是小路兩側零星的野花,以及木橋下清澈的潺潺溪流。

伊麗莎白被瑪麗難得靈動發亮的眸光逗笑,“你這是怎麽了?好像頭一回見似地?”

瑪麗頓時窘迫,可不就是頭回見。她以前從未瞧過這麽純粹的田園風光——電視畫冊除外——往日都是在家裏、學校和醫院來回打轉。

自我標榜的不亦樂乎的柯林斯可不願被他歆慕的伊麗莎白表妹忽視,連忙插嘴道,“我完全能夠理解瑪麗表妹的心情,”他善意的對瑪麗笑,“貴地的風光真的是迷人極了,比起肯特郡也不遑多讓,瑪麗表妹已經多日足不出戶,乍一看見如斯美景,感到驚歎也是自然。”

柯林斯先生分外體貼合腳的台階讓瑪麗愕然,他們幾乎沒有交集,除了前者到來時那一次自我介紹——不過很快,瑪麗就理解了他的心理,是的,這位表哥先生想要追求她的二姐姐呢。八卦心驟起的瑪麗沒有意識到她已經在心底認同了伊麗莎白,罕有的在其麵前表露了一絲在父母哥嫂麵前才有的俏皮,“莉齊,”在全英語的環境中生活,她的口語已經很流利了。“表哥說話可真動聽,他說的很對呢,我確實很久沒見過朗伯恩附近的風景了,都快認不出來了。”瑪麗同情地瞥了眼看上去有些呆的柯林斯表哥,不管他怎麽努力,女主角都注定是男主角的——他還是早早帶著把他當個儲藏室的官配去過日子吧。

眼底盛滿笑意的清秀少女在□點鍾的陽光中笑靨如花,清麗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柯林斯隻覺得他的心髒都失去了控製,他傻呆呆的看著眉眼彎彎的少女,腦子裏一片空白。

少女的眼中沒有因為他的恭維而流露出傲慢和得意,也沒有對他臉上刻意表現出的討好有絲毫鄙薄之色,她隻是用一雙猶帶笑意的眼眸瞅著他,平淡卻俏皮的讓他全身都發起燙來。

柯林斯覺得自己耳根都燒紅了,在瑪麗的注視下,一種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的無措陡然湧上心頭。

“那你就該多出來走走,”沒有注意到兩人眉眼官司的伊麗莎白戳了戳妹妹的腦門,“別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從沒被基蒂和莉迪亞依賴過的伊麗莎白對這個越來越親近自己的妹妹也是分外寵愛,總希望她能夠更活潑起來——她又哪裏知道這是瑪麗無意識的雛鳥心態在起作用。

瑪麗麵色微變,因為鄉村風光而鬆快一些的心境又重新蕩入穀底。她嘴角強扯出一個弧度,含糊的點了點頭。

伊麗莎白頓時有些難過,悔不該在妹妹難得高興的時候又逼迫她,心裏自我檢討一番的她很快和瑪麗講起了朗伯恩附近的一些奇聞異事,試圖讓瑪麗重新變得高興起來。

隻可惜人的情緒總是強迫不來,瑪麗周身上下重新彌漫的哀傷讓伊麗莎白的打算連打了好幾個折扣。柯林斯也發現了瑪麗瞬間低落的心情——向來把獻殷勤當拿手好戲的他剛想要出聲打上一兩個圓場,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的絕招失靈了,在看到瑪麗黯淡下來的眼神後,他的嘴巴像是被人用最結實的麻線縫住一般,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直在聽兩個妹妹爭執著誰在紅製服中間最受歡迎的簡注意到後麵變得沉悶的氣氛,連忙放慢腳步,融入到瑪麗三人中間問怎麽了。

伊麗莎白表情尷尬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下,簡心下一鬆,她還以為瑪麗又出什麽事情了呢。知道自己隻是虛驚一場的長姐故意擺出一副生氣的麵孔道,“莉齊,我們不是早就說好慢慢來的嗎?瑪麗願意陪我們去姨媽家做客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她衝著妹妹使了個不能操之過急的眼神,又用溫柔的語氣安撫瑪麗說,“我的好妹妹,別理莉齊,她就是個毛躁脾氣,一心指望著你能夠立刻變得開朗活潑起來呢。”

簡善解人意的話在瑪麗聽來卻比針刺刀剜還要難受,她就像是被人用力扇了一巴掌似地——無地自容。

瑪麗是個很會為人著想的好姑娘,即便被家人捧在手心裏嗬護溺愛,也沒有變得任性驕縱。她從來就沒有因為自己不健康怨天尤人,一直都很積極的活著,一直用笑臉麵對著所有愛護她的人。所以,在簡責怪沒有錯誤的伊麗莎白時,她才會覺得無地自容。

她會來的這個世界與貝內特家的人沒有半點關係,如果真的要定罪的話——是她褫奪了對方妹妹的生命,她才是那個做了惡的人。

明知對方沒錯,卻還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去遷怒他人,將自己負麵的情緒強加到別人——還是關心自己的人——身上,瑪麗感到問心有愧。

這樣一番自我譴責,讓瑪麗臉上強擠出的笑容不再像剛才那樣勉強和生硬,而一直時刻關注著她的簡和伊麗莎白也跟著鬆了口氣,抑沉的氣氛也重新變得緩和歡快。發揮有些失常的柯林斯先生也扔掉了自己剛才的失態,重新變得侃侃而談——這次簡和伊麗莎白都很配合地和他聊了起來,她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讓這個妹妹變得更高興了。

不知不覺梅裏頓已經近在眼前,基蒂發出一聲興奮的驚呼,幾乎是像小鳥一樣撲扇著翅膀飛到常去的一家衣帽店櫥窗前,“哦,莉迪亞!新的!新的帽子!漂亮極了!它和我一定十分搭配!”

莉迪亞卻沒有響應她的意圖,而是眼睛亮閃閃的望向街道的另一邊,那邊正有一個身形挺拔的紅製服朝著她們走來——不用說,那就是莉迪亞惦念已久的丹尼先生了。

不過這回丹尼先生可在姑娘們麵前失了寵,女孩們眼睛在他身上掃過後立刻鎖定了他身邊的人。那是一位長得非常討人喜歡的英俊紳士,風度翩翩,舉止優雅從容——莉迪亞揪著基蒂的胳膊小聲而激動地說著:“我敢打賭,他穿上軍裝一定迷人極了!”她的目光熱情又火辣。不僅僅是她,就連一向以冷靜著稱的兩位大姐姐也被他英俊的容貌和合體的談吐吸引了,姑娘們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地試圖把這位先生的底全部挖出來,就在她們談得投機的時候,馬蹄聲噠噠噠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瑪麗注意到伊麗莎白的臉幾乎立刻就拉了下來,而簡的眼神則明顯變得明亮。

“貝內特小姐,真巧,又見到您了,我正準備去朗伯恩拜訪一下您。”此地無銀的賓利先生在看到簡時,眼睛裏都冒出了紅心,他匆匆翻身下馬,對簡的愛慕簡直沒有絲毫掩飾,“這些天我一直都牽掛您的病情。”

簡麵上飛起一抹嫣紅,抿著唇溫柔有禮地衝毛頭小子一樣的賓利先生行了個屈膝禮,“如您所見,我好多了,感謝您的關心。”如果不是朝夕相處,就是伊麗莎白和瑪麗她們也無法從她們的長姐臉上看出半分對眼前先生的喜愛之情。

想到再過不久賓利就會被達西先生和他的兩個姐姐蠱惑著離開梅裏頓,在旁圍觀的瑪麗不由有些焦急,簡這些天來的悉心照顧,讓她實在不忍自己的這個姐姐再受上那份沒必要的煎熬苦楚。

正想著該怎樣讓賓利先生明白簡對他的感情,她的大姐姐已經扶著她的背將她推到賓利先生麵前說,“這是我的三妹妹,瑪麗?貝內特,上次她因為染恙的緣故沒有參加盧卡斯爵士的舞會。”

“哦,貝內特小姐,你的妹妹們都這麽漂亮嗎?”賓利先生有著一雙近乎透明的漂亮眼睛,在聽到簡的介紹好,趕忙將帽子從頭上抓下來按到胸前,微微躬身對瑪麗行禮道:“瑪麗小姐,您好,認識您很高興,我是查爾斯?賓利。”

知道這位先生是指望著討好未來姨妹的瑪麗彎了彎眼睛,略一蹲身,同樣施禮說了句認識您很高興。

這邊在彬彬有禮地說著老掉牙的社交詞匯,那邊的氣氛卻陷入僵局。

高踞馬上的達西先生正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貝內特家的二小姐臉上移開,準備翻身下馬,就一眼瞅到同樣注意到他的威克姆先生——他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眼神冷漠地讓人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威克姆先生麵上的神情同樣沒好到哪裏去,像開了染坊似地五顏六色——這下就算瞎子也知道這兩人不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