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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離開後,徐耀威陷入了沉思:倘若張玉容的證詞是可靠的,那孫霞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因為後者如果要作案,那她是不會選擇上樓以後便立即動手的,這樣的嫌疑太大,她必須要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如此一來,肖永富則可能是凶手。可是,從現場采集的鞋印來看,那裏邊並沒有肖永富的鞋印。那麽,他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呢?

光腳!

一個念頭在徐耀威腦海中閃過。

光腳可以不留下鞋印。

他此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盡管人的腳印帶有自身的DNA,但由於時間間隔已久,因此DNA是失效的。

徐耀威猜測:肖永富光腳走進肖永貴的房間,用早已準備好的利器將後者刺死,而後迅速離開,出來時正好被張玉容撞見,出於心虛,他假裝沒看見,徑直回了房間……

可是,張玉容卻聲稱他手裏沒拿東西。

那凶器到哪去了?

現場?徐耀威檢查過了,沒有;在凶手身上?這不大合理。凶器沾滿了血,凶手作案之後通常是不會隨身攜帶的,那樣會把血滴得四處都是,完了還要洗衣服,容易暴露行蹤;被他扔掉了?凶器要是被他從窗子扔出去的話,那肯定會被人找到的……

還有什麽可能呢?

正想著,窗外又劃過一道閃電,這次比之前的更亮,徐耀威放眼望去,隻見天空中冒著屢屢青煙,隨後一串振聾發聵的雷聲傳來,如迫擊炮般越來越響。

又要下雨了。

他突然想起了陳建鬆。

這個時候他在哪裏?為什麽還不回他的電話?

他瞅了眼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便決定去找他。

他走進陳建鬆的房間,發現裏麵沒人,而後下到一樓,也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一股不祥的預感悄然來襲。

他打算到外麵去找找。

他推門出去,立刻被一股濕冷的空氣包圍,綠色的噴泉燈在流水的衝刷下顯得影影綽綽,像極了魔鬼顫動的身姿。

他向噴泉走去,驀地,一副景象盡收他的眼底:隻見一個男人趴在噴泉邊上,整個腦袋埋了進去,水順著他的衣衫淌了一地,像極了一個溺水的人。

徐耀威屏住呼吸,走過去,把男人的身體扳起來——竟然是陳建鬆!

隻見他臉色煞白,嘴裏不停地冒白沫,看樣子已經奄奄一息了……

陳建鬆在淩晨一點時終於醒了過來。

他是走運的,要不是被徐耀威及時發現,他很可能早已溺死在噴泉裏。

事後他回憶稱,自己在海邊散步時看見從海裏冒出來一隻怪物,他當即嚇得癱倒在地,過了好一會兒才能站起來。所幸,怪物沒有攻擊他,而是很快遊走了。

怪物消失後,陳建鬆踉踉蹌蹌地往回走,最終卻由於驚嚇過度倒在了噴泉邊上,隨後失去了意識。要不是徐耀威及時趕到,說不定他早就被淹死了。

“那……那東西就是一條……條變異的蛇!”陳建鬆躺在**,心有餘悸地說道。

徐耀威隱約猜到那就是他們在船上見過的龍,一股不好的感覺籠罩在他心頭。然而,此刻他卻無暇顧及這些事,他注視著陳建鬆,思緒不知不覺地回到了謀殺案當中。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肖永富的嫌疑委實不小,首先他向徐耀威隱瞞了自己到過死者房間一事,這就使得他具備作案嫌疑;其次,他存在不小的作案動機。據張玉容反映,肖永貴才是別墅業務的負責人,這無疑會令作為哥哥的他深感妒忌,且從案發後肖永富的表現來看,他沒有展現出應有的悲慟,相反,他還有些欣喜,這就很難不讓人懷疑了。

“老徐,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陳建鬆不好意思讓他守在自己身旁。

徐耀威不大放心,可他知道待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便答應離開了。

“那屍體怎麽處理了?”末了,陳建鬆又把他叫住。

徐耀威轉過身,說:“還在房間裏,沒時間管它。”

“那你把我的門關好,我怕——”

“放心,沒人敢進來的。”說著帶上門出去了。

詭譎的橙光彌漫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不安又重新降臨到陳建鬆的胸腔裏。

徐耀威似乎沒有領會他的意圖……

徐耀威放棄了今晚問完所有人的打算,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坐在浴缸裏,享受著熱水浴的愜意,同時打量著衛生間的結構:整個衛生間都采用石化的亞馬遜藤蔓作為背景,圓形的梳妝鏡下是洗臉池,由一隻石化的大型貝殼製成;一扇手繪的巨型玻璃窗采用中國風格設計,上麵紋滿了各種圖案。衛生間雖然不大,可裝飾卻典雅奢華,置身其中,令人怡悅。

很難想象在這種度假勝地會有血案發生,要不是親眼所見,他是絕不會相信的。

就在這時,地麵突然傳來震動,頭頂的吊燈跟著搖晃起來。

怎麽回事?

徐耀威連忙從浴缸裏站起來,屏息凝神,等待著下一次震動。

然而,震動卻不再傳來。

難道是地震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趕緊擦幹身子,穿好衣服,回到房間。

一切如故。

他打開門,樓道裏闃靜無聲,看來其他人都已入睡了,沒有察覺到震動。

他隻好關上門。

又過了一刻鍾,確定沒有震動傳來,他才簡單拾掇一番,上床就寢。

躺在**,他依然心神不寧,唯恐地震在他熟睡時發生。

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過了大半個小時,隨著睡意的漸漸來襲,他才進入了夢鄉。

翌日,迎接令洲島的是一個陰天。

天空中仍然堆積著看似觸手可及的烏雲,海鷗尖叫著在海天之間飛過,看樣子暴風雨即將卷土重來。海浪爭先恐後地搶上沙灘,拍打著礁石,濺起白沫翻滾的浪花。

此刻,屹立在海岬上的別墅就猶如一個落難的船員,不僅要麵對惡劣的天氣,還要忍受精神上的恐懼,處境不甚樂觀。

徐耀威在度過一個並不踏實的夜晚之後,一覺醒來,他便立刻投入了工作。

未解之案對於一名警探來說始終是一個鬱結,隻要不去除,他便難以釋懷。

首先接受審問的人是死者的妹妹,肖愛珍。

如果說肖娜的美貌是屬於風姿綽約的類型,那肖愛珍的則屬於端莊成熟,在她步入房間的一刹,徐耀威感覺屋子陡然變得亮堂了,心髒也加快了跳動。

肖愛珍看上去不像年近不惑的女人,她皮膚白皙,雙眼如杏,體態豐滿勻稱,身材雖然稱不上高挑,可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散發著迷人的氣息。

簡單的寒暄過後,審問開始了。

“肖女士,請給我說一下你案發時的去向,可以嗎?”徐耀威發現自己的語調不再像以往那麽刻板,而是摻雜著幾分溫柔。

陳建鬆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提。

“昨天中午嗎?”肖愛珍輕聲詢問。

“對。”

她捋了捋前額的劉海,徐耀威注意到她的手指白淨而豐盈,像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她說:“昨天中午吃完飯,我就和我丈夫到外麵散步了。”

“散步?到哪散步?”徐耀威問。

“就在別墅周圍。我們先是繞著房子轉了幾圈,然後就到後山那邊去了。”

“後山在哪?”

“出門穿過樹林就到了。”

“你們每天都這樣嗎?”

肖愛珍略一沉吟,點點頭,“對。除非天氣不好,否則我們都會去散步的。”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肖愛珍蹙著黑而密的眉毛,“有人來叫我們,是我侄子,說是出事了!”

“那時是幾點?”徐耀威緊盯著她。

肖愛珍耷拉下眼皮,馬上又抬起來,“過了一點了。”

又是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徐德暗想。

“誰能證明你們倆一直在外麵呢?”

肖愛珍睜大眼睛,高聲道:“我——我們是在外麵呀!”

徐耀威微微一笑,“我是說誰看到你們了——或者,誰能保證你們中途沒有回來?”

肖愛珍沮喪地搖搖頭,“沒有。”

徐耀威示意陳建鬆把這點記下。

徐耀威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問:“你認為誰會是凶手呢?”

肖愛珍踟躕的表情表明她在揣測對方的意圖,答道:“應該是外人……”

“誰?”

“之前受審的人應該告訴你了,警官。”肖娜回答得很隱晦。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我想我二哥也沒得罪什麽人呀,尤其是跟家裏人,都相處得挺融洽的。倒是那位客人,聽說跟他有矛盾……”肖愛珍點到為止。

徐耀威咕噥了一聲,好像在說:“你們肖家真是一致對外!”

肖愛珍覺察到了他的反應,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不光是你,你哥哥和嫂子都認為溫健是凶手——你們是提前商量好的嗎?”徐耀威質問道。

肖愛珍驀地打了個寒噤,連聲否認:“沒有,沒有……”

見狀,徐耀威說:“我可以告訴你,溫健有不在場證明的!”

事實上他也不敢百分百確定,隻是為了炸一炸她。

肖愛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