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傳說

四、從案發現場及收集到的證據來看,肖永貴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殺死的,他死時目視前方,嘴巴大張,像是目睹了某件極其可怕的事情。他的傷口在右側脖頸處,說明凶手是從側麵下手的。按理來說,他的臉應該往右偏才對,可他卻直直地注視著前方,這是一個令人不解的地方。此外,地上的水杯說明他死前在喝水,狀態比較放鬆,沒有料到凶手會殺他,從這裏可以推斷凶手是一個他比較熟悉的人;抑或,還有一種可能,凶手就是溫健,肖永貴讓他到房間洽談,溫健意識到解決問題的機會來了,於是帶上利器,趁肖永貴不備殺死了他。

然而,在案發現場和別墅周邊都不見凶器的蹤影,這就很難斷言凶器是什麽。拋開以上幾點,血跡和鞋印是兩個不可或缺的線索。血跡僅分布於死者周邊說明凶手殺人之後便徑直離開了,且極有可能用布之類的東西把凶器包住,才使得血沒有滴得四處都是。至於鞋印,徐耀威已經分析過,隻有孫霞的鞋印符合凶手的行蹤,其他人絕無可能。倘若孫霞不是凶手,那凶手隻可能是光腳作案,因為這樣不會留下鞋印。這樣一來,很多人便都有嫌疑了,其中尤屬被張玉容目睹了從死者房間出來的肖永富為重。

徐耀威覺得有必要找肖永富談談。

這個人不老實,沒有說實話,他一定別有用心。

徐耀威先是來到肖永富的房間,發現裏邊沒人,於是下到一樓,在那裏碰見了張玉容,對方告訴他肖永富出去散步了。

“您——您要幹什麽,警官?”張玉容掩飾不住惶恐,仿佛擔心徐耀威會告發她。

“他去哪散步了?”徐耀威沒有回答她。

“不在海邊就在山上。”

徐耀威徑直出了門。

天空依舊陰沉,烏雲此時飄得更低了,放眼望去,火山已然看不見錐形頂,山腰之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雲。

徐耀威迎著強勁的海風來到石階上,這裏可以將沙灘的全景盡收眼底。他觀察了好一陣子都沒有發現肖永富的身影,於是返回,朝島的深處走去。

他先是穿過一片茂盛的樹林,緊接著來到一片空地上,這裏距火山山腳隻有幾百米,抬眼望去,隱約可以透過雲層的縫隙窺見火山的錐形山頂。

很快,徐耀威便發現山坡上站著一個人,看樣子就是肖永富。徐耀威二話不說,踩著熔漿凝固後形成的堅硬的火山岩麻利地朝山坡爬去,十分鍾後,他便趕上了目標。

“喲,徐警官,還真是你!怎麽有閑情逸致來爬山了?”肖永富認出是徐耀威後,駐足問道。

徐耀威拍掉手上黑乎乎的沙礫,說:“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得上火山瞧瞧?”

肖永富幹笑一聲,指著腳下溝壑縱橫的山道,提議:“咱就不往上爬了吧?走一走得了!”

徐耀威同意了。

倆人並肩而行。

山上的風沒有海的那股鹹腥味,取而代之的是硫化物的味道。走在這座寸草不生的山上,徐耀威感覺如同置身地獄的邊緣,頭頂的火山口隨時可能噴出滾燙的岩漿,將他倆燒成灰燼。

“你經常來這裏爬山嗎?”徐耀威問。

“是的……不過最近少了,因為這裏的溫度有點高。”肖永富邊走邊道。

“溫度?”徐耀威俯下身,探了探腳下的火山岩,還真有點熱。“這預示著什麽?”他起身問道。

“不預示著什麽——”肖永富停下來,漫不經心地答道。“正常的地質運動而已。”說著繼續向前走。

徐耀威跟上去,“看來我得趕在火山噴發之前抓住凶手,然後帶他離開這裏!”

肖永富嗤之以鼻,“火山真要噴發,那誰也走不掉!就算直升機來也沒用……誒,話說案子的進度怎麽樣了?現在就咱倆,不妨給我透露一點消息吧?”他轉向徐耀威。

徐耀威斜睨了他一眼,答道:“可以,不過有件事對你不太有利。”

“什麽?”

“昨天中午有人看到你從死者的房間出來了……”徐耀威淡淡地說道。

肖永富怔在原地,表情凝固了,就像腳下的火山岩,臉上布滿了像溝壑一樣的褶皺。“誰?”他的嘴唇微微翕動。

“還有誰?”

沉思片刻,肖永富說:“哦——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和永貴正商量著事情呢,出來時就遇到她了……不好意思,警官,這件事一時沒想起來,忘了告訴你了!”臉上堆滿虛偽的諂笑。

“你們在商量什麽?”徐耀威不為所動。

肖永富扯了扯徐耀威的衣袖,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沒什麽,沒什麽!我隻是和永貴商量債務的事,完了就出來了……”

“你知道他實際上是在等溫健嗎?”徐耀威停在原地。

“這我哪知道?”

“他沒告訴你?”徐耀威緊盯著他不放。

肖永富搖搖頭。

“你知道的,肖先生。”徐耀威平靜地說道,對方正欲反駁,他接著說:“我不管人是不是你殺的,總之,你被張玉容看見以後一定十分緊張,你生怕她抖露你的去向,於是你謊稱自己一直在房間裏。你和肖永貴在一起的時候他肯定告訴過你溫健馬上要來了,於是你下意識地把嫌疑推給溫健,讓他替你承擔嫌疑。可是,肖先生,有一點你或許還不知道……”

肖永富的臉漸漸失去了血色。

“溫健根本沒有上去——他當時喝醉了!”徐耀威再次祭出虛張聲勢的手段。

肖永富的臉刷地白了,用難以置信地語氣問道:“他沒上去?不可能呀……他如果沒上去,那……那人是誰殺的?”

徐耀威已經占據了心理上的上風,他雙手抱胸,說:“你是最後一個看見死者的人,根據警方的辦案經驗,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如果——”

“不是我!人不是我殺的!”肖永富激動地打斷他。

徐耀威麵不改色,繼續道:“如果我沒有找到比你嫌疑更大的人,那很抱歉,你隻能跟我離開這裏!”語調擲地有聲。

“你這是誣陷!”肖永富咆哮道,“你根本就沒有證據!”

“證據?證據就是有人看見你從死者的房間出來了!除非你能證明你離開的時候他還活著,否則——”

“他當然活著!他當然活著!”肖永富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據理力爭。

“誰能證明?”

肖永富氣得渾身發抖,一甩手,“沒有人!但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是凶手,我早就把你從這裏推下去了!”說罷扭頭就走。

徐耀威正要喝止他,這時,對方卻突然站住了,怔怔地望著大海的方向出神。

徐耀威順勢望去,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陳建鬆注視著那頭通體黝黑的生物趴在肖娜的腳邊,它伸著脖子去咬肖娜遞給它的魚,通常都是一口吞掉,而後淘氣地朝肖娜搖著腳蹼,似乎在感謝她的施舍。

“這是海豹嗎?”陳建鬆蹲下身子問道。

“不是,是海獅。”肖娜仰起臉龐,露出迷人的微笑。

“你自己養的?”

“是的!”

聽得出,肖娜為自己擁有它而滿心歡喜。

“你就不怕它跑掉?”

“不會呀!它平時就待在礁石的凹洞裏,喊一聲就出來了!”說著肖娜又抓起水桶裏的魚遞給海獅。

這家夥黑不溜秋的,像錐子一樣,模樣真是滑稽。陳建鬆看著看著不禁內心一笑。

下了一上午的雨,天空在午後舒朗了些許,隻見雲層的間隙裏隱隱透出金黃的陽光。

“你今天不遊泳了嗎?”陳建鬆又問。

肖娜的注意力全然在她的寵物身上,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啊——不遊了,剛下過雨,水都挺冷的,我一般都不下海的!”

陳建鬆轉過身,眺望著來時經過的沙灘,隻見徐耀威背著手仍不緊不慢地走著,並不時地張望海麵,仿佛陷入到某件費神的事情當中。

陳建鬆掏出一根煙點上,靜靜地等候徐耀威的到來。

午飯後,徐耀威要求他一起到沙灘上散步,說是要查看昨晚陳建鬆目睹怪物的地點。陳建鬆不由得感到一陣忐忑,可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然而當他來到沙灘上時,昨晚的可怕經曆又浮現在他眼前,他唯恐那隻怪物又從水裏冒出來,用來自異界的眼神打量著他。

人類對於未知領域總是充滿恐懼的,陳建鬆已經切身體會到了這種恐懼。

“今天早上我也看到了……跟你說的很像,長著蛇頭,脖子很長,不知道是什麽生物……”徐耀威來到沙灘後對他說。

陳建鬆聽後險些栽倒在地,這下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既然徐耀威也目睹了,那這個怪物便是確實存在的。

“大概就是這裏……老徐。”陳建鬆走至“案發地點”,停下,心有餘悸地說道。

徐耀威駐足觀望著海水,然後走向那些礁石,逐一檢查。

陳建鬆的腳開始挪動,一點一點地離開徐耀威,向沙灘的東端邁去——這個地方令他毛骨悚然。

不久,他便看到了正在喂海獅的肖娜。

煙抽剩一小茬,徐耀威也跟來了。

“有什麽發現嗎?”陳建鬆問。

“沒有。”對方答道,並注意到了肖娜,“姑娘,這是海豹嗎?”他跟陳建鬆一樣,也以為是海豹。

肖娜麵帶微笑地解釋了一番。

“走吧!”徐耀威對陳建鬆說。

“警官——”肖娜叫住正要轉身的徐耀威,“你們在找什麽嗎?”

徐耀威猶疑了會兒,答道:“我們看見了一隻怪物,不知道你見過沒……”這句出自一個警察之口顯得荒誕不經,徐耀威自己也漲紅了臉。

肖娜站了起來,問:“是水怪嗎?”

徐耀威向她描述了一番自己的所見所聞。

肖娜聞之色變,喃喃道:“它又回來了……”

“又回來了?”徐耀威掩飾不住驚愕,“以前就出現過嗎?”

肖娜把海獅投到水裏,讓它遊走了,而後轉向徐耀威,鄭重其事地說道:“警官,這是屬於令洲島的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