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器
張芷栩抬頭看了窗口一眼:“封警官如果覺得是巧合那就是巧合咯。”
封崢笑出聲,才回:“張小姐如果不介意,我請你吃頓飯吧。”
“胡記米線,他家口味最好。”張芷栩說完,率先騎著小電瓶駛離。
封崢快步轉身下樓,邊走邊給宋朝夕打電話:“榮華小區四棟六單元301,這人一定還會回來,找個人過來盯一下。”
胡記米線,不是飯點的人很少,老板娘在結賬台數著今日進賬,阿晨靠在廚房裏麵的牆壁上,捉摸著一會兒要去給奶奶買藥。
門被推開的時候,兩人都沒什麽反應。
倒是封崢的聲音吸引了兩人:“老板娘,兩份米線。”
老板娘驚訝:“怎麽這時候過來?”
“餓了。”封崢笑了笑。
廚房裏的阿晨聽到聲音,麵上一喜,掀開簾子要走過來,卻不料看到封崢對麵坐著的女人。
垮下臉,他又轉身回了簾子後麵。
張芷栩看得清楚,收回目光對著老板娘說:“我那份不要香菜。”
“放心,知道的。”老板娘笑著去了後廚。
張芷栩今天沒穿外賣製服,一件黑色的短羽絨服,脖領處一圈短毛,包圍著她巴掌大的小臉,臉上白嫩的皮膚,哪裏像是風吹日曬的外賣員。
隻有薄唇剛被風吹過,看起來略微發幹。
封崢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吻,突然間口幹舌燥。
這個女人太他媽神奇了,說她平凡普通卻身手利索,以為她漂亮冷淡卻能對著你嬌笑,就像現在,笑得人心神不寧。
封崢見過的女人都似男人,沒有哪一個像她這麽讓人捉摸不定。
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想要緩解此時情緒。準備收回,頓了一下,把煙盒禮貌的遞給對麵的女人。
張芷栩拒絕,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水果糖,含進嘴裏。
封崢偏頭點燃煙,視線落在桌麵上那張彩色糖紙上,昨晚她也在吃糖。
徐徐的煙霧在狹窄的店鋪內,升騰而起,兩人靜坐。
直到阿晨端著兩碗米線走過來,才打破了兩人的氣氛。
瓷碗敲擊著木質桌板的聲音,兩人皆是循聲看去,兩碗湯汁濃鬱的米線,全都灑滿了綠油油的香菜。
“不好意思,都放多了。”阿晨啞著嗓子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張芷栩神色沒動,看了一眼封崢:“沒關係,都給封警官吃了就行。”
說著把自己碗裏的香菜夾給封崢。
阿晨冷哼一聲,轉身走人。
“你這小子……”封崢總算開口,順便掐了煙頭。
張芷栩夾完最後一顆香菜,也將煙熄滅,挑了一筷子米線塞進嘴裏。
動作隨性,沒有一點小女人的味道了。
封崢挑挑眉,夾了一筷子香菜塞進嘴裏。
張芷栩開口:“聽說那男孩也是被拐來的?”
封崢咀嚼香菜的動作不停,隻是掀了眼皮看著張芷栩,意思明顯。
“我隻是看不慣拐賣的,我們的目標一致。”張芷栩又挑了一筷子米線,朝著封崢示意。
封崢反倒喝了口湯,冷哼:“若沒接觸過,哪有生來的看不慣。”
“那你呢?”
封崢挑著米線:“如同這香菜米線,擺在麵前了,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嗬,還以為你又要說什麽為民除害。”
“本來就是。”封崢咂咂嘴,不屑一顧。
張芷栩紅唇被湯汁浸染,突然盯著他笑得魅惑叢生:“至少我們不是敵人。”
封崢錯開眼,又低頭吃米線:“是要和我合作?”
捏了一張紙,張芷栩擦擦嘴角:“這麽說也可以。”
“張芷栩,24歲,A市政法大學肄業,六年前妹妹失蹤,三年前父母車禍離世,之後三年全國各地都有你出入信息,尤其是拐賣團夥猖獗的省市。”封崢單手支在桌上,睨著她,“的確和我的目標一致。”
張芷栩聞言笑笑,放下筷子誇讚:“封警官速度可真快。”
“你真相信自己能找到你妹妹?”
“我是相信你,封警官。”張芷栩一隻手撐住下巴,衝著封崢言笑晏晏。
靜默五秒鍾,封崢盯著她會放光的眸子,勾唇笑得流裏流氣。
“那走吧,給我看看你還知道些什麽。”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仿佛注定了日後刀山火海的比肩向敵。
兩人走出門,封崢隻撂下一句話:“記賬上。”
*
張芷栩騎著電瓶車帶著封崢繞了兩條街,最後停在一家服裝店的底商門口。
停好車,她走過去敲了敲封崢的車窗:“陪我看看衣服?”
封崢從善如流地下了車,跟她進了那家服裝店。
店鋪不大不小,比胡記米線大一倍,進去後滿目琳琅的女士衣服,盡頭有個樓梯拐向二樓的。普普通通,沒什麽特殊之處。
店裏坐著個二十幾歲的女孩,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看到有人進來,說了句:“隨便看。”
張芷栩拖著封崢的手,在店裏轉了兩圈,最後和女孩搭訕:“那個黑白條紋衫沒有了嗎?”
女孩抬頭:“?”
“就是前兩天老板娘在的時候我來試過,今天讓男朋友過來看看……”張芷栩說著竟嬌羞起來。
女孩看了看封崢,封崢咧嘴一笑,手臂把張芷栩摟緊懷裏。
“老板娘不在。”
“……我說呢,沒聽到孩子哭鬧。”張芷栩點點頭。
女孩詫異:“我們這沒孩子啊?”
張芷栩歉意:“是嗎?可能聽錯了。”
說完兩人就走出去。
走近車旁,張芷栩才開口:“那男的就是從這抱走的孩子,我才報的警。”
“跟了多久了?”封崢手從她肩上收回。
“無意撞見的。”張芷栩歪頭看他,扯謊。
封崢低頭,看她清明神氣的眼神,可真是坦坦****的。
“所以這是你做外賣員的原因?”封崢錯過眼神,刮刮眉角問。
張芷栩搖頭:“不全是。”
封崢挑眉。
她繼續:“聽說你是個喜歡管閑事兒的刑警,在街上跑遇見你的幾率會高一點?”
“哦——”他拖長嗓音,若有所思的點頭,“誰說我愛管閑事?”
張芷栩笑笑沒說話。
封崢低頭又湊近一點,語氣曖昧:“主要是為了遇上我唄~”
“你非這麽說,也不是不行……”
“所以,我沒讓你失望咯?”封崢看著她眨眨眼。
張芷栩踮起腳,貼近他的唇邊,吐氣:“封警官,指哪方麵?”
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影響實在不好,封崢長腿退了一步,拉開兩人距離:“咳,還有個事。”
她扁扁嘴,一臉可惜的樣子。
“你難不成天天蹲在警局門口守著我嗎?”
可他一次都沒看到過她,而她又能接二連三準確出現。以他對周圍環境的敏感度,他不應該沒有察覺,每一次她都像憑空出現的一般。
張芷栩笑笑,拍了怕他外套上的灰土。
他側目,應該是剛才在嫌疑人住處蹭上的。
“封警官,隻有這一件外套嗎?”
封崢眯眯眼:“別轉移話題。”
她歪歪頭:“要不要我送你一件?”
這女人真他媽的難搞。
他懶得理她:“警局還有事,我先回了。”
退了兩步鑽進車裏,係好安全帶後,抬頭看她還站在車外。黑色的羽絨服襯得她膚白貌美,水汪汪的眼珠笑意未達眼底,臉頰邊落下的碎發在風裏吹動。
依舊是那股子楚楚可憐的勁兒,封崢提醒自己,這是她的假象。
低頭發動車子,踩刹車的腳想抬起,又落下,開了車窗:“走了,有事電話。”
張芷栩像是算好時間一樣,勾起唇露了一口白牙。
鬆開刹車,封崢看著前路,心裏尋思:她左邊有個淺淺的酒窩。
看著車駛遠,張芷栩才收回笑容。
*
封崢開車沒回警局,而是回了自己住處。
老舊的住宅樓,他住頂層六樓,不費吹灰之力上了樓,打開門後,下意識皺了皺眉。
四天沒回,一股臭味撲了過來。
進門,開窗,走到沙發旁看到是一桶發黴的泡麵,散發出來的異味。
他這才想起那天泡了麵一口沒吃就去了警局。
嘖,白白糟蹋了一碗麵,還是他最愛的紅燒牛肉味的。
簡單收拾了一下這簡陋的一居室,倒完垃圾回來,下意識地聞了聞外套,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那個女人竟然嫌棄他老穿一件衣服。
他這種睜眼案子,閉眼案子的人民公仆,哪有那麽多講究?
媽的,脫了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他進屋打開櫃子,誰說他隻有一件的?
目光定在空落落的幾個衣架上,封崢表情僵了一秒,他明明還有一件牛仔外套的!!!
翻箱倒櫃,終於在櫃子最底層翻到他那件“價格不菲”的牛仔外套。
因為是別人送的,所以不菲。
找衣服的時候他腦子裏,一直在回**她那句“封警官,隻有這一件外套嗎?”
她什麽意思?僅僅是在嘲笑他沒有衣服?
她這樣的女人有這麽無聊嗎?
封崢神經一緊,扔了牛仔衣,跑到外麵撿起沙發上的外套,翻遍左右的口袋,終於在他不常用的左邊外側,摸到一枚指甲大小的硬物。
沉著臉,把手拿出來——一枚常見的黑色跟蹤器。
操!
他冷峻的臉上先是染滿怒氣,隨後又冷笑了起來。
就知道不該把她當一般女的看!
還真他媽勾人。
把跟蹤器內部芯片拆掉,他又把它揣進口袋裏,警察辦事得講究證據。
用衝澡的時間壓下胸中的鬱結,這女人有想法有膽量有手段,不就是想引他注意嗎?他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麽招數。
而此刻,他眼中的這個女人,正盯著手機裏消失的紅點,滿意一笑。
一切如她所料。